6. 第 6 章
作品:《夺春娇》 豫王府,景云居。
依旧亮着烛火。
有人急步进门,抱手行礼:“王爷。”
“寻到了吗?”
“尚未。”墨竹垂眸,“属下已派了人把会同馆前后几条街巷全翻了个遍,会同馆架阁库属下亲自去了一趟,并未发现王爷说的东西。”
“哎呀呀,哎呀呀!”门外传来击掌声,“墨统领真是本领高强,今夜这会同馆围的如同油布,馆内巡卫多的像下饺子,墨统领还能来去了无痕,啧……实在是骇人呢!”
一白袍青年跨门而入,手里钿金折扇轻轻晃着。他眉目生的清俊,一身书生气,偏眼角眉梢透着些轻佻,一副浪荡子模样。
墨竹对这位的做派早习以为常,面色不变,只行礼:“鱼大人!”
那柄钿金折扇“啪”的一合,在他躬身前便拖住他臂肘:“墨统领折煞我也。”
青年正站在书架前,闻声并不转身,只道:“你怎这个时候来了?”
“听闻有人丢了宝贝,如此好戏,我可不得来看看?”鱼修明挑眉,“我说什么来着?就你那串木头疙瘩,天天揣在身上,又不佩戴,早晚得丢。”
书架前的人这才回了头,一身燕居道袍随着转身暗光流转。
李瑄敛眸。
鱼修明笑嘻嘻上前,提袍就要见礼。
“不必了。”李瑄道。
“谢殿下垂怜。”鱼修明也不客气,当即便起了身。
李瑄道:“既有了闲心看热闹,看样子你那边事情办的不错?”
“岂止是不错,简直是太好了!”
鱼修明道:“那狘丽的正使简直没有脑子,三两句话就签了契书,日后销往狘丽的茶瓷生丝都会从咱们手里头过一道,其中四成利银归咱们,两成归他们。”
内侍小羽进来奉茶,一声轻哼:“大人定是又忽悠人了!”
“你这小子。”
鱼修明合扇敲了小羽脑袋一下,小羽嘴巴一撅,神情倨傲的出去了。
有人飞身进了院,跟退到外头的墨竹说了句什么。
李瑄问:“怎么了?”
墨竹进门:“禀殿下,搜寻洗香楼的人也回来了,说是也未找到。”
“后院查过了吗?”
“里里外外都翻过了。”
“殿下今晚还去洗香楼了?”鱼修明面带惊讶。
李瑄却并未回他。
沉思半晌,吩咐墨竹:“你去叶府一趟,着重查叶家小姐的房间,若寻到,直接把东西带回来。”
“是。”
墨竹领命走了。
留下鱼修明一脸坏笑:“殿下今晚见到叶家小姐了?”
李瑄不言。
鱼修明扬眉:“话说叶阁老的这位千金阿实在生的花容月貌,我见犹怜,这威远侯府的小侯爷真是艳福不浅。”
李瑄这方开口道:“你前日才随使节团进京,消息倒是灵通。”
“那是当然,臣好歹也是幽兰阁的副阁主,这点消息手到擒来。”鱼修明说着,从袖中拿了卷书册大小的画轴出来,呈给李瑄。
李瑄接过,展开一看,画上美人婀娜,他垂眸,扔了回去。
鱼修明也不气馁,笑意盈盈的又将画轴卷了,拢回袖中:“殿下今夜亲自走了一遭,可寻得想要的东西了?”
李瑄微微敛眸:“假的。”
鱼修明道:“那玉玺臣近观过几眼,倒是十足相似的。”
“这世上相似之物多了,奈何再相似,也不是那一个。”
鱼修明不做声了。
李瑄道:“打算何日离京?”
“二十日后,随使节团绕行狘丽,再赴西北,如此不显眼。”
李瑄点头。
烛火微漾,
刹寂无声。
“这些年来回奔走,辛苦你了,鹭之。”
鱼修明垂眼:“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鱼修明走后,李瑄唤了内侍小羽进来。
“明日是你进宫的日子吧?”
“是呢殿下。”
“去给赵秉笔传个话,就说叶家那件事可以着手去办了。”
小羽领了命,次日一早便拿了熏鱼进了宫。
他年纪小,生的十分漂亮,又没什么心机,司礼监的随堂太监们都喜爱他,见他来了,皆笑着打趣:“赵典宝又来给秉笔大人送熏鱼啦?”
小羽骄傲挺胸:“是呢,我哥最爱吃我做的熏鱼了!”
众人笑笑:“快着些去吧,赵秉笔正在次间那里头用膳呢,整好儿能吃上你这口儿……”
小羽点头,加快步子往门子里头去了。
司礼监的公房并不大,正中是个面阔三间的正房,两侧各有耳房厢房联排,那是随堂太监们的歇脚处。
小羽的哥哥赵永贞正坐在东次间的会客厅用膳,左右各有两名小太监伺候着。
小羽进门,先瞄了眼桌上饭食,跪地行了个礼。
“起来吧……”赵永贞接了小监递过来的帕子揩了揩,道,“你们两个也下去用饭吧……”
“是。”
两名小监陆续离开,待脚步声走远,小羽蓦地抬起那双亮眼:“哥!”
他在桌旁落座,夹起块焖肉就往嘴里填。
“哎呦,你可慢着点,饿死鬼托生呢。”赵永贞笑着帮他擦了擦嘴角,“今日怎来的这么晚?这菜都快凉了……”
“方才文华殿门口遇着贵妃和皇后娘娘了,好多人堵着道呢,等她们走了,我才过来的。”
“今日文华殿经筵,八成都是见叶阁老去的。”
小羽掉头:“对了哥,殿下让我告诉你,叶家那件事可以着手去办了……哥,叶家什么事啊?”
赵永贞斥他:“大人的人你小孩家少打听,你呀就好好在王府里当差,好好伺候着豫王殿下,其余的皆不必管。”
“哼。”小羽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定是为了叶阁老家千金和威远侯府小侯爷结亲之事……”
赵永贞笑了:“人小鬼精。”
小羽得意:“我已经十四岁了,很懂事了!”
赵永贞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是啊,长大了。”
“哥,为什么殿下要如此促成叶周两家结亲呢?这看上去对殿下一点好处都没有,反倒如了贵妃的愿。”
“你呀,年纪还小,不懂这朝堂里的弯弯绕绕,这叶家和周家结亲,可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呢……”
小羽眨眼。
“罢了。”赵永贞道,“你如今也大了,也该长些心思,省的日后吃亏。我且问你,叶家和周家结亲,对谁最为不利?”
“叶家。”
“错。”赵永贞哼笑,“是太子。”
“太子?”
赵永贞点头:“叶阁老是太子的老师,是必定要扶持太子登位的,若将他女儿嫁进威远侯府,太子和皇后便是面上不显,私下里也会猜忌三分。太子本就势微,若再离了叶阁老更难成时候,到时必定要做点什么……”
小羽懂了,接话道:“叶首辅本就不喜与贵妃结亲,若是不想将女儿嫁过去,也该要马不停蹄找周氏一族的错漏了。”
“聪明。”
赵永贞道:“人心呐,是这世界上最骇人的东西,就算再坚固的关系,也会在天长日久里生了隙……这池水呀,要是一直沉着倒也无妨,最怕的就是有人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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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进去,一波波涤荡开,凡在这池子里的,谁都别想逃……”
小羽道:“可陛下膝下只有太子一个皇子,贵妃娘娘这么多年都无所出,争了又有什么用呢?”
“傻孩子,到他们这份上,不争就是个死呀。”
“不过贵妃嘛。”赵永贞眯眼,“只要威远候在,周家便倒不了桩……”
小羽想起几日前在城外见到的美貌少女,不觉有些唏嘘:“那叶小姐可真倒霉,当了那投湖的石子。”
赵永贞却忽的记起一事:“那叶阁老的千金——”
“不是阿莹姑娘。”小羽知道赵永贞的意思,无奈道,“她归京那日,殿下亲去京郊看了,我当时就在近旁,瞧得可清楚呢,那叶姑娘的眉心干干净净的,并未有什么小痣。”
赵永贞叹气,一时间也无话了。
——
栖月阁。
叶徽月盯着面前的匣盒发呆,盒子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正是花朝节那日墨韵斋用来起兴的彩头,眼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放在了她面前桌案上。
叶徽月挠头,问送东西过来的下人:“你是说墨韵斋的人点名说要送给我的?”
“是的姑娘。”
叶徽月皱眉,她那晚并未道出名姓,这墨韵阁的人是怎么知道她是谁的?她该不会又要给家里添麻烦了吧。
“都是好东西呢,姑娘眼光可真好。”
冬止和雪尽不知事由,见了如此难得的文房四宝,惊喜道。
冬止抬头,“别的且不说,单是这方徽墨便十分难得,姑娘怎么买到的?”
叶徽月:“……不是买的。”
“咦,那当是大公子买来送给姑娘的?”
!
这倒有可能!
叶徽月眼眸亮起。
“哥哥回府没有?”
婢女摇头。
叶徽月道:“哥哥若回来,记得过来告诉我。”
正说着,老五打外头一溜烟跑了进来:“师侄,门口有人为你打起来啦!”
“我?”叶徽月一脸莫名。
“对!就是你!”
冬止皱眉:“怎么回事?仙长可不好随意说笑。”
“我可没有说笑!”老五道,“你前些时日不是去了趟墨韵斋?那掌柜娘子不知怎么搞得,摹了你的画像挂在了店里,取名《百花仙》,也不知谁说的那画中人是叶阁老家的千金,墨韵斋便要来叶府送彩头,那些风流书生跟着就来了,这一路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又聚起好多人,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打起来了!”
“什么?”
叶徽月惊呆了,从榻上站起。“是不是搞错了?”
“没搞错,绝对没搞错,你还不信我吗?”老五道,“不过你别说,这墨韵斋的掌柜娘子是个会作画的,我去瞧了,画的不比观棋差!把你这模样画了没有十成也有八成了!听说那幅画今日已有人出价三千两银子了!”
叶徽月一脸怔懵。
老五见她模样,叹道:“唉,早知如此,你还不如留在青云山呢,至于嫁人……嫁给观棋就好了嘛!知根知底的,多好,不比那侯府的小子强?我这几日可偷偷替你去相看了,那小子模样倒长得不赖,功夫太一般,可能打不过老四!”
冬止没忍住道:“除了云归道长,我还没见过能打得过四仙长的人呢……”
老五摸摸鼻子:“那也不能这么说,我再练练,定能打过……”
叶徽月道:“让四师叔带着家丁把人散走吧。”
“散过了。”老五道,“那群人现在都站的远着呢,没占你家地盘。”
叶徽月皱眉,忽的起身往外走:“不成,我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