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作品:《星裂【娱乐圈】

    迟念出了校门,沿着田间一条崎岖小道漫无目的地行走。


    乌蒙天空积攒着雨意,尤待一泻千里。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天气,倒与她此刻的心情相得益彰。


    低头劳作的男女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她。她想抽烟,但不能在这,只能往前走。


    远远看见这条路的尽头似乎有一个棚,迟念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


    一个四面用木头做梁柱的小凉棚,下方放着几块不是很平整的木板,头顶上方则是一大块铁皮作顶棚,空空荡荡什么装饰都没有,应该是个公用的乘凉地方。


    迟念坐在木阶梯板上,点了一根烟。那些人离她很远,就算眼神再好看见的也只是她的背影。


    蒲英曾问她,是怎么看待这一行业?


    那时心中被怨愤堆积,对谁都是拔剑相向,口不过心,语不过脑,脱口而出:当做笑料和博弈的价值呗!


    于今日的他没有两样。


    出口的话语,愤怒的情绪涌向者是他,其实心中真正激流勇荡的是那个被挤压变形的自己。被戳中,便怒目狰狞恨不得冲上去撕咬,以此来维护那点圈起来的体面,从而继续麻醉自己。


    这就是——她现在的样子。


    迟念,你真的很可笑!


    这些日子从愤怒到迷茫,再到渐渐接受事实。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可没有。


    *


    “迟念,你真的听到过真话吗?你所听到的那些,是他们基于你所获得的成绩而经过修饰的恭维。”


    我天赋异禀;我年少成名;我曾轻易登上巅峰睥睨一切。然而如今,我……


    “运气这种东西,说公平的人把它奉为神明,说不公平的,视它为穷途末路的最后一把夺命刀。”


    手中的烟支渐渐烧到烟蒂,残支泯灭又续上一根,以此类推,终于成了空盒。可她思绪没有压下去半分,反而随着烟雾的扩散愈演愈烈。


    迟念忽然忍俊不禁地冷笑了一声,怎么就吵起来了呐?


    朱凡凡打断了他的课堂,关她什么事?


    ——我怎么样以身作则轮不着你来说教?


    妈的!迟念越想越气。被他阴阳怪气的讽刺了那么多句,我他妈才回了一句。都他妈怪那个朱凡凡,生拉硬拽的硬生生的把她扥了出来,进而一窝蜂人全都涌了上来,校长刘庆定和一群老师连连替那男的说好话,再闹还显得她没风度了。


    迟念正想着,忽然听见身后的木板发出了咯吱、咯吱的错疵声。一扭头正好看见来人的一双大长腿,再往上巡视——不是他是谁!


    皱着眉头垂着眼帘,一副颇有微词地样子居高临下的睥视着她。


    常聿整个人映在棚下最阴影面里,猛一眼看过去,这张脸让人有种想要触犯禁忌的欲念。可若在细究一番那双眸,那里面装着山高路远的倦意。


    可是未曾谋面的故人?迟念产生错觉。这双眼真好看。


    狗屁!下一秒,迟念毫不客气地狠狠剜了他一眼,似是要将方才脑中的郁闷与怒气一起送还于他。


    常聿视若无睹,两步上前坐到了木头的另一头,拿起边上的烟盒,晃悠两下,空的。


    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几个烟头,开口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在这里失踪或者发生任何意外,我会是第一嫌疑人。”


    他言语之间承载着的皆是满满的怨怼之气,又清高淡漠地将自己摘得干净。


    一口气过肺呼吐出来,烟味在清凉的风里缓缓融入空气。


    “你是人?”黑色马丁靴下踩踏着刚刚被扔下去的烟屁股。迟念自问自答:“没看出来。”


    常聿冷不丁回道:“我是你爹!”


    刹那间,迟念搭在膝盖上的手臂化作一记凌厉的拳头,毫无征兆地直冲常聿面部横劈而来。


    常聿惯性后仰,左手手臂同时迅速做出一个格挡,将迟念似竹竿一般纤细的手臂,稳稳定在了眼前。随后一个反手擒拿,占据主上位。


    迟念的手臂被反扣锁贴在了自己后背上。


    这一套动作无论是反击力,还是完成度都是十分标准的擒拿手段。其完成度堪称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女人而有减弱和拖沓。


    “……”迟念气急败坏的在心里骂了句娘,使出全力挣扎,可她的肩部和手腕处各有一只手擒着,半个上身都在向地面屈就着,跟古代马上要受刑斩首示众的罪犯没有两样。手腕在挣脱之间被他拽得生疼,男人手心粗糙的硬茧在大力之下咯得迟念的表皮肌肤像是被按在磨砂纸上被来回摩擦。


    狗丨日的!


    这他妈哪里是一个人民教师的手,简直就是乡野莽夫!!迟念觉得匪夷所思,她很难将现在这个人,与今天在橱窗里看见的那个授业解惑的温良教师相提并论。


    白瞎了这一副君子有道的模样,脱去皮囊骨子里简直就是一个粗鄙不堪的混蛋!


    迟念自觉不敌放弃挣扎改为舌战,侧头一脸愤然骂道:“混蛋!”


    常聿:“你只会骂这两个字?”


    迟念想起自己刚才在教室里骂的也是这两个字。顿时火气又升了一度,又骂又喊道:“畜生!你放开我!”


    常聿看着她这副耍泼样,松了手劲,站直身子十分嫌弃的拍了拍自己的手。


    迟念见状不由更加来气。一边从上到下的扫视他,还不忘在心疯狂开骂:老娘这日日受各种高档保养品滋养出来的肌肤让你碰一下,是你TM三生有幸!别不知好歹!


    迟念的个子在女性里其实已经算高的了,可两人这样站着,常聿却还是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


    这男人至少得有一米八五以上。正面对抗不利。


    突然瞅准时机,趁常聿旋身跨步之时,迟念抬腿偷袭一个踏步踹了过去。那是冲着他屁股去的,但如果情况好的话,借力发力还能让他摔个狗吃屎!


    常聿显然是没先想到她还会再次袭击,只是出于敏感下意识转身压肩后看,随后一套散打转身后摆腿——提膝展跨提摆。


    两两相撞,迟念的脚踝劈得一阵麻疼,在差一点脸着地之前被常聿眼疾手快一把捞起,但下一秒她就像个倾倒的挂件被扔上来。


    迟念脚下迅速找到重心站稳。


    “有完……”常聿话音刚出口,下一秒便被清脆的一声打断。


    啪!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常聿显然被毫无征兆地一巴掌打得有些震怒,咬牙切齿骂道:“疯狗啊?逮谁咬谁!”


    “那你就是一坨屎!”迟念梗着脖子扬起脸瞪他,毫不客气地回怼了回去。


    两人僵持不下,都一副要让对方死的样子虎目圆瞪着。


    迟念觉得自己疯了。因为真动起手来她讨不到便宜。


    常聿觉得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他脸上火辣辣的疼,下一秒愤然转身出了凉亭。


    迟念懒得看他拂袖而去的身影,与他背道而驰。


    “喂?”常聿冲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女人高喊:“你又去哪儿?”


    几个字透着满满的不耐烦。


    迟念脚下不停。


    常聿见没起任何作用,咬着后槽牙两步追过来,一把扯住她还未消红的手腕,厉声喝问:“又干什么去?”


    迟念瞪着她,没好气地道:“放手!”


    常聿觉得这女人绝对有病。


    下一秒,迟念被毫无征兆地拎起来,扛在了肩头。


    “你们这些人不给别人添麻烦是不是就心里不舒坦呀?那麻烦我把你带回去以后你再作死行吗?到时候你他妈就是真死哪儿,都跟我没一毛钱关系!”常聿一边大步流星地走一边毫不留情地言语泄愤。


    这种与被半吊在空中的感觉又不一样,坚硬的肩膀将身体两半分割开来。上下躯干半折叠式地自腰间分割开。上身恶心,下身难受。


    迟念这会儿全部的支撑力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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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只落在肚子上,两条腿又被完全禁锢着动不了,她只能用手臂击打他的背。


    “混蛋!你TM放我下来!!!”操!这他妈是一块木板吧!!


    迟念压制住自胃部传来的强烈痉挛和不适感。她稍稍侧头,左手反折上去。还好多年练舞的经验使得她的肢体比别人灵活的多,一把拽住男人的头发用力往下一扥。


    “啊——”常聿嚎出一声。


    “放我下来。”迟念发号施令。


    常聿粗喘一口气,手掌移到她腰间一个紧扣将她扯下来,稳稳放在了地上。


    因为迟念手中的力道未减,常聿上身前倾,不得不低下头。迟念这次勉强与他平视。


    “放开。”薄唇将开未开的两个字,常聿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迟念闻言很知趣地松了手,摊开时指缝间还遗留了几根头发。


    常聿这才站直身体,手掌附在后脑被抓处轻轻按了按,他看着迟念微微皱眉,道出一句:“下手挺狠啊!”


    侧首时,迟念扫了一眼常聿的右脸。一个赤红色的巴掌印,嘴角还有一丝血迹,在血红的夕阳下有些触目惊心。此刻他的舌头在嘴角密缝处若隐若现地舔舐,血迹移到了舌尖上又被迅速收回口中。


    迟念移开目光看向了别处,脚下策马扬鞭地想要马上逃离这个男人。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在往前……”


    常聿话音未落。


    迟念才跨出一步脚还未落地,旁边枯草堆里突然蹿出来一只半大不大的狗,张着一口獠牙对着她狂吠:“汪汪汪……”


    迟念被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得摔倒在了地上,万幸那狗脖子上拴着一条黑色铁链,限制了它企图更近一步的能力。


    “怎么样?”常聿幸灾乐祸的在一旁看戏,笑得颇为得意。


    迟念就着摔倒的这个姿势狼狈至极地慢慢退后了几步,然后迅速站起身来冲着来时的路快走起来。


    常聿显然对她落荒而逃的样子十分满意,对着小狗竖起大拇指:“大力,干得漂亮。”


    然后闲庭优步的从大力面前走了过去。


    等画面散去,迟念停下脚步,努力压制涌上头的愤怒,识时务道:“这附近…还有没拴着的狗?”


    有些东西不知道的时候,无所畏惧,但一旦知晓却都会变得畏手畏脚。无知者无畏这句话并不是没有依据。


    “我不知道。”男人趾高气昂。


    迟念气塞。


    草/你/妈的!她回望四周,脑子一团浆糊:我刚才是怎么走过来的来着?!!


    “常老师!”迟念无奈至极:“我跟你回去。”


    常聿闻言顿时有些错愕地停下脚步,下一秒朝迟念走了过来,到她面前才清楚的看见她紧绷且僵硬的脸部神经,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他急促的、错乱的呼吸声。


    那不是惊恐之后该有的反应,相反是人在极其克制的一种状态下的身体本能。


    常聿说:“跟我回去。”


    迟念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再不似刚才那般尖锐高昂。


    “你怎么了?”常聿自觉有些乘人之危,沉着语气问她。


    迟念若无其事地给与回答:“没事。”


    常聿骤然停下脚步,还未转身便被迟念喝住身形。


    “别转过来。”


    常聿说:“我不习惯身后有人。”


    他们就那么站着。


    百亩田地里两人站在苍穹之下,阳光划破层层乌云才勉强露出一丝斜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向了稻田,落在了麦穗上随风漂浮。


    自由而散漫,像灵魂出窍。


    常聿道歉:“对不起。”


    她垂下帘雨之际,他余光瞥过一对荧光从眸中穿过,像琥珀,更像流星。


    迟念没有回答他。


    常聿有种预感,总有一天他会为今天的这点荧光而付出百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