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黑压压的,没有蜡烛。


    一股混杂着药味和熏香的沉闷空气扑面而来。


    是冯新开的门。


    谢琬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这是一场硬仗,她必须要演好。


    再抬起头,谢琬的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


    谢琬跟着冯新往内室走,绕过了两道屏风,才看到皇帝的人影,皇帝穿着一身里衣,头发披散下来,直直地坐在椅子上。


    “你来做什么。”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皇帝没有回头,他开口说道,声音如古井无波,嘶哑难听。


    “皇上……”谢琬的声音带上哭腔,跌跌撞撞地往皇帝身边跑,然后跌倒跪在皇帝的身侧。


    “滚出去。”皇帝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有点儿虚弱,可怎么都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谢琬的心猛地一揪,前世皇帝暴怒时的残忍行径瞬间浮现在脑海。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恐惧,这是唯一的机会,她不能输。


    谢琬没有后退,膝行两步,离得更近,仰起头,看着皇帝,泪光莹莹,哀求道,“皇上,别赶嫔妾走,求您。”


    “滚出去,朕再说一遍。”皇帝回过头看谢琬。


    四目相对。


    时隔近一月,谢琬再一次直视了皇帝那双眼睛。


    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也并非后来的疯狂残忍,意外的,那里面什么都没有,空洞,麻木。


    皇帝看着谢琬,她脆弱的脖颈完整地暴露在他的眼前,让人忍不住想要掐断。


    而皇帝也这样做了。


    他的手,猛地掐住谢琬的脖子,口中一遍一遍地重复,“朕是皇帝,朕是皇帝,朕是皇帝……”


    谢琬的脸被憋的通红,她忍不住想要挣扎,却不敢动,恐惧浮上心底,她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不能。


    谢琬拼命克制住想要抵死挣扎的念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从她的脸上滑落,一滴一滴,落在皇帝的手背上。


    “皇上……求您。”谢琬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掉,“皇上,嫔妾害怕……不愿离开。”


    皇帝的手猛然一顿,松开谢琬的脖子,颤抖着手问道,“为什么要留下?”


    谢琬再次向前,直到整个人伏在皇帝的膝上,哽咽开口。


    “嫔妾害怕,日日都怕,他们都说,您病了,病了很重,皇后娘娘不叫嫔妾们来探望您,我怕再也见不到您,也怕您忘了嫔妾。”谢琬的话断断续续,说到后面泣不成声。


    “嫔妾身世漂泊,除了您,一无所有,您是嫔妾唯一能依靠的人,嫔妾不能没有您的庇佑。”谢琬抬起头,泪光莹莹地看着皇帝,眼泪顺着脸庞一滴一滴地滑落,眼睛里全是信任与依赖。


    皇帝心情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个女人,一张美人面因窒息而染上红晕,这个他曾随手救下的嫔妃,被他视作宠物一样的嫔妃,如今也如宠物一般匍匐在他的身侧。


    在这个时候,仍然把他当成这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依然渴求着他的庇佑与怜惜,依然时刻念着他,想着他。


    皇帝的手,轻轻放在谢琬的头发上,说道,“朕庇护不了你。”


    “不……”谢琬把脸贴在皇帝的手臂上,神色惊慌失措,“您是真龙天子,无所不能,如果连您都不能庇佑嫔妾,嫔妾又该如何活下去呢?”


    “嫔妾活不下去的。”谢琬的神情惶恐而柔弱,水润的眼睛紧紧跟随着皇帝,仿佛无比害怕眼前的男人就此抛弃她。


    见皇帝不说话,谢琬深吸一口气,仿佛是下定了无比的决心一般说道,“嫔妾愚钝,猜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嫔妾也不想知道。”


    谢琬忽地抬眼,目光坚定,神色温柔“嫔妾只知道,不论您何种境遇,真龙就是真龙,天子就是天子,在嫔妾心里,陛下无所不能,必然心想事成。”


    说完,她便不再言语,只是安静地,柔顺地,跪在皇帝的身边。


    澄心堂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无所不能?心想事成?他事到如今,还真的算是一个皇帝吗?还真的能心想事成吗?


    皇帝的心里泛起无边的苦涩。


    一月前,他兵败,那时他心里充满了恨意和愤怒。


    皇叔能做什么?司马家能正统继承皇位的就剩他一个,皇叔是高祖堂兄的子嗣,无权继承司马家的江山,文武百官也绝不会同意。


    皇叔权势再盛,还不是要放他出去。


    他想过,皇后会来。


    皇叔一直想要一个出自皇后的子嗣,以防万一。


    换到今时今日,便是一个出自皇后的正统子嗣,来代替他。


    一个年幼的帝王。


    他当然不能允许这件事的发生。


    所以从大婚后,他再不曾与皇后同房。


    他原以为,他是皇帝,皇叔再过分,也不会管到他的床榻之间。


    可是万万没想到,皇后和皇叔竟丧心病狂至此。


    下药,那种脏药。


    他们怎么敢的?


    他们何曾还把他看作一个帝王?


    他这个皇帝,当真可笑。、


    他成了皇后的禁脔,澄心堂内日日笙歌。


    他想逃,可逃不掉。


    他离不开这个澄心堂,方寸之地,成了他的牢笼。


    澄心堂里,隐藏着的几十个宫人,把这里看守得像铁桶一样,他插翅难逃。


    他选择过自尽,他想过,皇叔不想政变,就不能让他死。


    他们救了他,可那些药一日未停,夜夜的折磨,每日俱增。


    他在这里,不似一个皇帝,而是一具活尸,死不掉,活不成。


    他还能亲政吗?还能屹立在万人之巅吗?


    回头看去,美人盈润的眼睛仍望着他,希冀他的怜惜。


    他空洞多日的心竟莫名重新燃起了一丝火焰。


    或许他真的不能再这样认命下去了。


    皇帝声音嘶哑地开口,“给朕看,你的忠心。”


    谢琬在地上跪了许久,膝盖都开始有些肿胀,正提心吊胆地等着皇帝宣判,反复在脑子里想,自己是否有哪一句话没说对,让皇帝对她起了杀心。


    没提防,听到了这么一句。


    谢琬愕然地看着皇帝,饶是她伴君多载,也想不通皇帝此时此刻是什么个想法。


    这不是从前的年轻善心帝王。


    也不是从行宫回去后因不能人道和被监视而阴郁暴躁的帝王。


    更不是摄政王身死后,大开杀戒酒池肉林的暴君。


    这个皇帝,她不曾相处过。


    皇帝看着谢琬惊愕的面容,竟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不是要朕的庇护吗?告诉朕,你的忠心。”


    当啷一声,茶杯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片,“朕需要一个太医。”


    谢琬暗中咬紧了后槽牙。


    她费力连哄带骗这么久,就换来这个?


    皇帝差点儿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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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她还不够,还要她自伤以证明忠心。


    可心里骂的再多,谢琬的手还是颤颤巍巍地捡起了地上的瓷片。


    紧紧闭上眼,手和心都在抖,一咬牙,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顿时,鲜血涌出。


    疼痛让谢琬的身体微微颤抖。


    皇帝忽然放肆大笑起来,一时竟好像看见了什么这时间最畅快的事情。


    笑够了,皇帝附身,捏住谢琬的下巴,强迫谢琬抬起头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道,“朕不需要太医。”


    说罢,拉起谢琬还在流血的手臂,笑着看温热的血一滴一滴地顺着谢琬的手臂流下。


    “明日,你,还在这里。”


    皇帝终于放开了谢琬,挥挥手,让谢琬退下。


    离开澄心堂的那一刻,谢琬甚至没有什么实感,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回的澄心堂。


    “娘娘!”谢琬刚踏进凝香馆的一瞬间,管禄便一眼瞧见了谢琬手上的伤。


    “快去拿药。”管禄匆忙地吩咐棠梨,转头看向谢琬,“怎么伤成这样?”


    看到管禄的一瞬,狂喜从谢琬的心底涌出,她猛地地抓住管禄的手说道,眼睛里全是兴奋,“管禄,成了!我赌对了!我赌赢了!皇帝绝对不会忘了我,我想要的生活都会有,再也不会受苦了。”


    谢琬一时间,竟忘记了什么规矩,什么仪态,心里唯有这一件事情而已,挨个去握住夭桃和棠梨的手,一遍一遍地重复这件事情。


    这一幕落在管禄眼里,让他不由得庆幸,幸亏,他不曾叫谢琬知道,他是重生的那个,若是谢琬知道,绝不会有今日这份亲近。


    “娘娘,快上药。”管禄拉住谢琬,扶她在贵妃榻上坐下,细细地上药。


    管禄仔细端详着谢琬的伤,伤口不算深,没有划到要紧处,这会儿血已经干在了上面,让他松了口气。


    “是瓷片划的?”管禄皱眉问道。


    “是。”谢琬回答道。


    “脖子伤的伤?是皇上?”管禄又问道。


    “是。”谢琬这会儿没由来生出些心虚,她昨日和管禄信誓旦旦说,她绝不会有事,今日便带了一身伤回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管禄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叹了口气,没再细问。


    凝香馆内,烛火摇曳,将人影拉得细长。


    药膏清凉的触感混杂着尖锐的刺痛,从手腕蔓延至谢琬的四肢百骸。


    管禄低着头,动作轻柔而专注地为她缠上最后一圈纱布,那双往日里总含着几分阴鸷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沉沉的担忧。


    “皇上让你明日,还去那里?”管禄终于开口,声音因竭力压抑而显得有些喑哑。


    “自然。”谢琬的声音里还带着赌赢后的亢奋,她看着自己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腕,伸出手给管禄看,仿佛展示着什么勋章似的,“管禄,我做到了。”


    管禄系好纱布的结,抬起眼,深深地看着她,“娘娘,您知道您今日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吗?”


    “我知道。”谢琬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随即收敛了神色,将声音压低,“我总觉得,皇上不是真的就疯了,他说,要太医,丢了瓷片给我,回头又说,他不需要。”


    谢琬这会儿想起皇帝前后矛盾的话语,却有些想不通,这会儿正拿来同管禄商议。


    她眼里,若是管禄这个最擅长揣摩人心的太监都想不通,那便无人能想的通了。


    “你说,皇上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