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琬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凝香馆的。


    她只记得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那片假山。


    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可她感觉不到疼,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不想去想那些故人。


    许莺,敏婕妤,祥嫔,无数的宫女太监,曾经直言进谏,要处死她这个妖妃的李大人,还有皇后,杀了她的皇后。


    以及,管禄,撞了她的棺材而死的管禄。


    她不能,不敢,不想再做那个暴君身边的妖妃,靠着一条条性命,夺得恩宠,享受锦衣玉食。


    可她同样放不下她好不容易到手的富贵荣华。


    她终于明白。


    明白了前世那个皇帝,为何会性情大变。


    皇帝不举,这是个众所周知的秘密,尤其是她这个宠妃,最是一清二楚。


    年轻的帝王沉迷丹药,夜夜笙歌,可去行宫前,皇帝分明不是这样的。


    行宫的一百九十三天,摧毁了皇帝最后的理智。


    而皇后……


    谢琬闭上眼,那个女人疯狂而决绝的脸庞便浮现在眼前,想起她每次看向自己时那副悲天悯人的伪善面孔下,所掩藏的刻骨嫉妒。


    皇后,另一个疯子。


    被爱恨,被嫉妒,被不甘,被她身后那只无形的大手,逼疯了。


    帝后,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可恨,可叹,唯独不可怜。


    就连她谢琬自己,也一样不可怜。


    可怜的,是无数因帝后一句话而丧命的人,像许莺那样的人。


    谢琬深深呼吸,努力放下那些跨过无数时间,从前世汹涌而出的情绪。


    不论怎么说,她重来一次,总要生活,她总要想想,接下来她要做什么,她有再多的不忍,也绝不会丢下她一次次用命赌来的荣华富贵。


    皇后用了秘药,为了和皇帝做真正的夫妻。


    为什么呢?


    非要在这个时候,这个皇帝被囚禁的时候。


    是皇后自己的主意,因为多年被冷落的缘故?还是别的?


    周嬷嬷也在,她是摄政王的人,并不听从于皇后的吩咐,她为什么也如此配合。


    是摄政王的主意?


    摄政王要什么呢?


    谢琬忽地想起一句话,是上辈子皇帝经常说的一句话。


    “不听话的棋子就换一个好了。”


    只要是皇帝想要换掉身边的人的时候,这句话就会响起。


    不论是侍卫,臣子,嫔妃,还是宫人。


    所以……皇帝也是那个不听话的棋子是吗?


    或者说,皇帝就是他眼里第一个做不听话的棋子的人。


    那么摄政王要的,大抵就是换一个皇帝


    一个幼小的,听话的,出自皇后的新帝。


    一个和摄政王司马岐血脉相连新帝。


    那么皇后如此卖力,她清楚这件事情吗?


    谢琬迅速地否定了她的猜想。


    皇后一定不清楚。


    因为皇后,是这宫里,最爱皇帝,也最恨皇帝的人。


    爱到恨所有人。


    恨到毁掉他。


    但皇后,绝不想杀了皇帝。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将前世种种像串珠子一样串了起来。


    谢琬忽然明白了这宫里不算秘密的秘密。


    但是,她能做什么?


    她想要什么?


    她想要皇帝的信任,想要不用亲手杀人,想要荣华富贵。


    可是这太难了。


    两个疯子。


    不当疯子怎么从两个疯子手里活下来?


    不对。


    谢琬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显而易见,冯新知道一切,可为什么冯新没死,周同却死了。


    如果真如她所想,是冯新投靠了皇后,才能有命活着。


    可皇帝毕竟是皇帝,他再被囚禁,再受限制,一个太监,怎么就解决不了?


    除非,皇帝自己不想动手。


    谢琬的心不禁提起来,她要赌吗?赌皇帝仅存的那丝善意。


    不,甚至不是善意,只是皇帝莫名其妙的坚持,就像皇帝后来的许多年都非要住在澄心堂这个让他无比屈辱的地方一样。


    赌赢了,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赌输了,皇帝不会放过她。


    她这个知情者。


    谢琬的脑海里,浮现出前世皇帝那双阴鸷疯狂的眼睛,以及她杀死许莺时皇帝扭曲的大笑。


    他杀死她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万一,万一皇帝用杀了她来维护他那早已破碎不堪的尊严,她又该怎么办?


    谢琬终于不得不承认,管禄是对的,跟来行宫,并不是一步好棋。


    如果不在行宫做点儿什么,她就是和顺嫔一个下场。


    许莺如今老老实实地待在凝香馆。


    她没有第二个许莺能让她杀掉复宠。


    更何况,许莺如今是宫女不是嫔妃,没有嫔妃这层身份做保护符,现下若是许莺再看到点儿什么,八成就是和周同一个下场。


    谢琬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沉入无边的黑暗和冰冷里。


    她好像走进了一个死局。


    往前是刀山,退后是火海,左右皆是万丈悬崖。


    她以为自己是来富贵险中求的,竟是亲手将自己送进了这么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这一夜,谢琬再没有合眼。她就那么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直到窗外透进第一缕微光才沉沉睡过去。


    入睡之前,谢琬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如果七日之内,没有其他转机,她就去赌那只有三分胜算的赌局。


    赌她足够了解皇帝。


    赌她的运气够好。


    接下来的日子,行宫里依旧寂静得有些无聊。


    皇后再没有召见过她们,仿佛已经忘了还有她们这几个嫔妃的存在。澄心堂那边,依旧是日日落锁,夜夜传出或压抑或疯狂的动静。


    一直到第三天,行宫里才再次有了动静。


    是周同死了。


    管禄按照她的话动手了。


    她不清楚管禄的法子和前世是否一样,她只知道结果和前世一模一样。


    周同是被杖毙的。


    理由居然是可笑的偷窃宫中财物。


    怎么可能?


    周同是御前太监,前途无量,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谢琬打定主意要找管禄来问问,他究竟是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管禄这边刚在夜里踏进凝香馆的门,就被谢琬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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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一时间竟然有些发懵,似是没想到谢琬冒着风险叫他来,就是问这个。


    “咱家自然按照娘娘的话,让周同在皇后娘娘在时闯进去了。”管禄拿不准谢琬是个怎么样的章程,只拿腔拿调地绕着弯子说道。


    谢琬正是焦躁不安的时候,这节骨眼上听见管禄同她绕弯子,不肯说个明白,当下就急了,不耐烦地问道,“本宫问你,你到底做了什么?又是谁下令杖毙周同的?”


    管禄瞧谢琬这焦躁模样,心里立刻警觉,直觉谢琬有事情瞒着他,还得是要命的大事,不动声色地试探道,“这倒是奇了,如今你我都心想事成,娘娘非要问个所以然是为何?从前娘娘可从来不问。”


    谢琬当然知道自己从来不问管禄是怎么做到的,怎么知道的消息,可这会儿谢琬心里有打算,非知道不可,呛声道,“你只说便是了,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本宫还能拿着你的秘密去拖你下水不成?”


    您可太能了。管禄腹诽道,面上不动声色,只死命地盯着谢琬看。


    许是这目光太过锐利,谢琬有些不自在,回怼道,“你瞧本宫作甚,宫里死了人,还同你管公公有关,难不成本宫连问问都不行?”


    “行,当然行。”管禄垂下头,收回目光,整理着自己一丝不苟的袖口


    “奴才没什么不能告诉娘娘的,只是奴才得知道,娘娘问这个是要做什么?娘娘有什么计划?”管禄这会儿心里更是肯定,谢琬必然有事情瞒着他,立时也不和谢琬绕弯子了,直接拿话问道。


    他得瞧瞧,谢琬这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有几分真心。


    谢琬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自己连个开头都没说出来,就叫管禄抓到了苗头,心里转了圈,深吸一口气,认命道,“的确有,我不得不问这个。”


    管禄的眉头深深皱起,叫他说,周同刚送了命,这早晚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是好,但他心里清楚,谢琬认定的,那是十头倔驴也拉不回来,只得先回答谢琬的问题。


    “我买通太监给冯新掺了点儿不新鲜的食物进去,皇后侍寝后叫水,是周同进去的。”管禄不置可否地回答道。


    这么简单?谢琬心下一时间竟有些无语。


    冯新肠胃算不上好,或者说这宫里的宫女太监肠胃都不怎么好。


    底层的宫人吃惯了不怎么新鲜的食物,可冯新是御前大太监,八百年没见过不太新鲜的食物了,吃了闹肚子也是正常。


    可就这么容易,送了周同的命,她也是没想到。


    “谁动手的?”谢琬又追问。


    “皇后。”管禄平静地说道,“周同送水出来一直到当天都好好的,一直到第二天,皇后才让人杖毙了周同。”


    还真是皇后?


    谢琬心里的猜测却被证实了些许,到头来竟是皇后更不愿让人瞧见这些事情。


    “皇上呢?”谢琬不太死心又问。


    “没什么反应。”管禄摇摇头,前世今生,皇帝都没什么反应,他前世当下也奇怪,过了好几年才想明白。


    这就像皇帝有的选却非要住在澄心堂一样,这些见过他屈辱历史的人,连着澄心堂一起,都是他恨意的见证。


    他留着这些人,就是为了提醒自己要手刃摄政王,手刃皇后。


    此间种种,皇帝一刻都不曾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