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道长看着这片场地，忍不住疑惑地问：“真人，我们来这里是……”


    秦放停下脚步，转身面向众人，月光洒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出尘的意味。


    “论道，自然要亲近天地。”


    他淡淡开口，随即话锋一转，一个问题抛向了所有人。


    “在论道之前，我想先问问各位。”


    “何谓道？”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这是最基础，也是最根本的问题。


    身为天师府主人，杜天师当仁不让，上前一步，沉声回答。


    “回真人的话。道，无所不包，无所不在。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故而，天地万物，皆为道之体现。”


    这是一个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答案，出自道经原文，绝不会错。


    然而，秦放听完，却只是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评价，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另一个人。


    “赵道长，你来说说。”


    被点到名的赵道长，是全真派的宿老，闻言上前一步，对着秦放行了一礼。


    他没有像杜天师那样直接引用经文，而是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回真人的话，晚辈以为，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能说出来的，便不是永恒的真道。”


    这话一出，周围不少道长都暗暗点头。


    这回答比杜天师的要高明一些，已经触及了“道”的不可言说性，更具思辨。


    秦放听完，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他点了点头。


    “说得不错。”


    赵道长和周围的道长们都松了口气，心想这关总算是过了。


    谁知，秦放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都说了‘道’是什么，或者说‘道’不是什么。”


    秦放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那，谁能告诉我，‘道’，长什么样？”


    整个河畔，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


    所有人都懵了。


    道是形而上的，是规则，是本源，怎么会有“样子”？


    经书里从来没写过啊！


    一群老道长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思索，再到茫然，最后变成了深深的困惑。


    他们搜肠刮肚，把毕生所学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任何能用来形容“道”的样貌的词句。


    范道长的徒孙程子修，仗着年轻，脑子活，小声嘀咕了一句：“道难道不是个圈？太极图那样的？”


    他旁边一位师叔立刻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胡说什么！太极图是道的显化，是‘理’，不是‘道’本身的样子！”


    程子修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看着这群陷入僵局的大佬，秦放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站着，月光给他披上了一层银霜，让他看起来愈发不像凡人。


    良久，还是杜天师站了出来，他对着秦放深深一躬，这次的姿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谦卑。


    “真人恕罪，我等愚钝。”


    “还请真人为我等解惑！”


    他身后，所有道长，包括白发苍苍的葛道长和范道长，全都齐刷刷地躬身行礼。


    “请真人赐教！”


    声音汇成一股，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他们是真的没办法了。


    秦放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跟你们讲经？我讲的过你们这帮研究了几十年的老专家？


    不跟你们论“理”，直接给你们看“事”。


    在众人恭敬的注视下，秦放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对着面前的虚空，轻轻一弹。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白青青和程子修在内，都感觉眼前的一切瞬间扭曲、模糊。


    脚下的草地，远处的河流，头顶的月亮和星辰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投入水中的墨画，迅速晕开，然后彻底失去了色彩和形状。


    下一秒，他们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河畔。


    这里是一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地方。


    没有上下，没有左右，没有时间流逝，也没有空间距离。


    是一片纯粹的、绝对的虚无。


    所有人都悬浮在这片虚无之中，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失重。他们能看到彼此，却又觉得相隔无限遥远。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慌，开始在众人心中蔓延。


    就在这时，秦放的声音在这片虚无中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脑海。


    “老子有云：‘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


    “这，便是道最初的模样。”


    众人心头剧震！


    原来这就是道！


    这就是典籍里描述了千百遍，他们却从未真正理解过的状态！


    还没等他们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秦放的声音再次响起。


    “道生一。”


    话音落下，那片绝对的虚无之中，凭空出现了一片迷蒙的物质。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混沌一片，充斥着整个空间。


    “是混沌！”范道长失声惊呼。


    书上的一行字，变成了眼前的真实！


    “一生二。”


    秦放的声音继续响起，如同创世的神谕。


    那片混沌的物质开始剧烈搅动，缓缓分离。


    一部分轻而清的东西，不断上升，化作阳气。


    一部分重而浊的东西，不断下沉，凝成阴气。


    一个清晰的界限在虚无中形成。


    秦放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清浊二气之间，衣袂飘飘，宛若执掌造化的神明。


    所有道长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接下来将是神话传说中最壮观的一幕。


    开天辟地！


    “二生三。”


    阴阳二气不再是简单的分离，它们开始以一种玄奥的方式相互作用。


    它们交汇，它们冲撞，它们融合。


    每一次的碰撞，都迸发出无穷的造化玄机。


    终于，阳气彻底演化，化作了高远的天穹。


    阴气完全凝实，化作了厚重的大地。


    天地，初开！


    一滴晶莹的水珠，在刚刚形成的大地之上悄然出现。


    这是这个世界诞生的第一滴水。


    “三生万物。”


    秦放的声音变得宏大而悠远。


    天空之上，一轮大日与一轮弯月同时升起，亿万星辰随之点亮了整个天幕。


    云朵汇聚，雷声轰鸣。


    第一道闪电撕裂了天穹，紧接着，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浇灌在干涸的大地上。


    大地之上，绿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


    小草破土，藤蔓疯长，参天古树拔地而起。


    山川河流，丘陵沟壑，在顷刻间成型。


    虫鱼鸟兽，各类生灵，相继出现在这个新生的世界里。


    最后，在大地之上，出现了一群懵懂的人类，他们仰望着天空，眼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敬畏。


    在场的所有道长，都看傻了。


    他们身临其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