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能感受到阳气上升时的灼热，能闻到第一滴雨水落下时泥土的芬芳，能听到第一头猛虎的咆哮，能看到初生的人类眼中的光。


    杜天师双手颤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葛道长激动得老泪纵横，浑浊的眼睛里，映照着天地初开的盛景。


    范道长、赵道长、陶道长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震撼与痴迷。


    他们感觉自己几百年来对“道”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然后又以一种更加宏大、更加真实的方式，重新建立了起来。


    就在这方世界演化到极致，生机勃勃之时，秦放终于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将众人从沉浸中拉了回来。


    “这就是我理解的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用嘴讲给你们听，所以，就干脆带你们亲眼来看一看。”


    他的话音落下。


    “咔嚓——”


    一声脆响，仿佛玻璃破碎。


    众人眼前的整个世界，天空、大地、日月星辰、万物生灵，全都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然后，轰然崩碎！


    化作亿万光点，消散无踪。


    所有人的意识一阵天旋地转，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依旧站在河畔的草地上。


    月光皎洁，河风习习。


    一切都没有变。


    可他们每个人都清楚，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众人恍恍惚惚，一时间竟分不清刚才的经历是真实还是虚幻。


    直到……


    “嗡——”


    一阵引擎的轰鸣声从高空传来，一架夜航的民航客机，闪烁着红蓝色的航灯，慢悠悠地划过夜空。


    他们猛地抬头，看着那架飞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露水的鞋子，终于彻底回到了现实。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敬畏，集中到了秦放身上。


    挥手之间，演化天地，再造乾坤！


    刚才那番经历，虽然让他们每个人都对大道的理解有了质的飞跃，但同样也凶险万分。


    若是心志稍不坚定，便会彻底迷失在那方初生的世界里，神魂与天地同化，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终于明白，见识和悟性，是相辅相成的。


    没见过天地，又如何去悟天地？


    过了许久，陶道长第一个回过神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带着露水的微凉空气涌入肺里，让他彻底清醒。


    他看了一眼身边还处于失魂落魄状态的众人，又看了一眼负手而立，神情淡然的秦放。


    陶道长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道袍，神情肃穆。


    然后，他对着秦放，双膝一软，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弟子陶弘景，拜见先生！”


    “谢先生，为我等传道解惑！”


    这一跪，这一拜，惊醒了所有人。


    杜天师、赵道长、范道长在场的所有道长，全都回过神来。


    他们看着跪在地上的陶道长，又看了看秦放，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愧疚与敬畏。


    是啊！


    先生为他们演化天地，亲身展示了大道本源。


    这是何等天大的恩情！


    这是足以让他们豁出性命去求的无上机缘！


    而他们，刚才居然还在发呆！


    “弟子杜解，拜见先生！”


    “弟子赵志敬，拜见先生！”


    “弟子范应元，拜见先生！”


    “我等，拜见先生！谢先生传道之恩！”


    呼啦啦一下，草地上跪倒了一大片。


    这些平日里受人敬仰，仙风道骨的各派掌门、长老，此刻全都像最虔诚的学子，对秦放行着最隆重的弟子礼。


    他们心中再无半点门派之别，也无半点长幼之分。


    在这一刻，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那就是“闻道者”。


    而秦放，就是他们的传道之师。


    人群中，几个年岁特别大的老道长，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范道长跪在地上，老脸涨得通红，嘴里喃喃自语：“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大道，我活了快两百岁，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他身旁，一位头发胡子全都白了，看上去已有八十余岁的老道士，更是直接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呜哇——”


    那哭声，悲怆至极，闻者伤心。


    “我修了一辈子道啊！我自诩天资聪颖，十五岁筑基，四十岁结丹，八十岁元婴！”


    ”我以为我离大道很近了！可今天我才知道，我连门都没摸着啊！”


    “我错了一辈子！全都错了！呜呜呜！！现在才明白，太晚了！太晚了啊！”


    老道士哭得撕心裂肺，一把鼻涕一把泪，捶胸顿足，悔恨不已。


    他的哭声也感染了其他人，不少道长都红了眼眶，心中充满了同样的悲哀与不甘。


    是啊，太晚了。


    若是能在年轻时得闻此等大道，他们的成就，又何止于此？


    秦放看着眼前这群加起来好几千岁，却哭得跟孩子一样的老道士们。


    缓缓开口。


    “朝闻道，夕死可矣。”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让所有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众人猛地抬头，看向秦放。


    秦放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淡淡地说道：“道，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不来不去。你们什么时候看见它，它就在什么时候等着你们。领悟了，它便在你们心里，与你们同在，直到永恒。”


    “这跟你们是八岁，还是八十岁，有关系吗？”


    一番话，如晨钟暮鼓，重重敲在众人的心头。


    是啊。


    大道永恒。


    只要领悟了，那份感悟便永远属于自己。


    与时间何干？与寿元何干？


    刚才失声痛哭的老道士，此刻也不哭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对着秦放重重磕了一个头，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与释然。


    “多谢先生点醒！弟子，明白了！”


    众人见状，也纷纷再次叩首。


    “多谢先生点醒！”


    秦放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


    他看着这些道长脸上还带着激动和痴迷的神色，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刚才你们所见所悟，都是你们自己独一无二的体会。这种东西，最是玄妙，也最容易遗忘。”


    秦放顿了顿，继续说道：“要是就这么让它溜走了，或者以后想跟徒子徒孙们吹牛都没素材，岂不是太可惜了？”


    他这话说的有些调侃，但众人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对啊！


    刚才那种天地初开的感悟，太宏大，太玄奥了！


    现在回想起来，脑子里已经开始有点模糊了。


    这要是忘了，那真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秦放先生这话的意思是？


    他要传下记录感悟的法门？


    难道是长生之术？！


    一瞬间，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们看着秦放，眼神里充满了灼热的渴望。


    那可是长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