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难以言喻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青青的心脏。


    空间变幻，凭空造物，这已经超出了她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


    就在她快要被这巨大的惊悚感吞没时，眼前的草原景象又如同镜花水月般破碎、消失。


    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充满霉味的、乱糟糟的小店里。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可青青裤脚上沾着的几点绿色草屑，和陈大仙剧烈跳动的心脏，都在提醒他们，那不是梦。


    “我法……如何？”


    秦放平淡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


    陈大仙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精妙绝伦……”


    “那，”秦放看着他，目光深邃，“可当得起‘真人’二字？”


    陈大仙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内心正在进行天人交战。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对着秦放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但他抬起头时，却摇了摇头。


    “道长仙法玄妙，贫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改口了，从“小子”变成了“道长”，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但是，‘真人’二字，道长……仍当不起。”


    “上古真人，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心怀寰宇，志在苍生。”


    “道长虽有通天彻地之能，却未见此济世之心。”


    陈大仙看着秦放，眼神复杂无比，既有敬畏，又有一丝固执的考量。


    “所以，贫道只能称您一声‘道长’，却不敢妄称‘真人’。”


    对于陈大仙这番“济世之心”的评价，秦放不置可否。


    他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个固执的老头。


    一个称呼而已，他并不在乎。


    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跟人辩经，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够不够格。


    秦放抬起手，屈指一弹。


    眼前的草原、牛羊、苍鹰……所有的一切，连同那股霉味和乱糟糟的小店，都瞬间化作了虚无。


    不是消融，不是褪色。


    是彻底的、纯粹的、绝对的虚无。


    上下左右，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参照物，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时间流逝的感觉都消失了。


    青青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绝对真空的黑匣子里，大脑一片空白。


    恐惧？不，连恐惧的情绪都无法产生。


    因为在这里，思维都变得迟滞。


    就在这片死寂的虚无之中，一个微小的光点，突兀地出现了。


    然后，这个光点猛地爆裂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璀璨。


    等到那刺目的亮光缓缓退去，周围依旧是深邃的黑暗，但不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虚无。


    青青和陈大仙，发现自己正悬浮在这片无垠的宇宙空间里。


    他们不明所以，只能呆呆地看着。


    “看那边。”秦放的声音在他们心底响起。


    两人下意识地顺着冥冥中的指引望去。


    只见遥远的黑暗中，一团巨大的火球正在升腾、凝聚。


    它散发着难以想象的光和热，比他们认知中的太阳，要庞大数十万倍！


    那是一颗恒星的诞生。


    紧接着，仿佛是按下了快进键。


    第二颗、第三颗……成千上万、亿万颗恒星接二连三地亮起。


    汇聚成璀璨的星河，盘旋成壮丽的星系。


    瑰丽的星云如同泼洒在黑色画布上的颜料，绚烂得让人心颤。


    青青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大仙更是浑身颤抖，他看着那星系的运转，看着那星云的生灭。


    嘴里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痴迷与狂热。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秦放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而悠远。


    “我带你们看的，不是什么仙法幻术，而是我的‘道’。”


    “我的道，便是这寰宇生灭，万物演化。所以，我求的不是‘真人’名号，而是这天地至理。”


    话音落下，眼前的壮丽星空瞬间破碎。


    如同被敲碎的玻璃，化作亿万片光点，消散无踪。


    “啪嗒。”


    头顶老旧的日光灯闪烁了一下，发出轻微的电流声。


    青青和陈大仙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仍然站在那间狭小杂乱的店铺里。


    窗外夜幕初垂，街边的路灯刚刚亮起。


    时间，似乎只过去了几分钟。


    师徒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难以磨灭的震撼与敬畏。


    陈大仙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洗得发白的道袍。


    他上前一步，对着秦放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道家作揖礼。


    “晚辈陈万里，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真人，还望真人恕罪！”


    这一次，他口中的“真人”二字，喊得心悦诚服，再无半点犹豫。


    这已经不是什么仙法玄妙了。


    演化草原，那是“术”。


    而开辟宇宙，展示寰宇生灭……那是“道”！


    是真真正正提挈天地、把握阴阳的大神通！


    “陈万里？”秦放重复了一句。


    “是，晚辈祖上陈可法，曾师从龙虎山正一道神霄派的张道修真人。”


    陈万里毕恭毕敬地自报家门。


    “不知……真人师承何派？”


    青青也竖起了耳朵，她也好奇得要死。


    然而，秦放的回答却让他们再次愣住。


    “我无门无派。”


    秦放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若非要划分，算是内丹一脉吧。”


    无门无派？！


    青青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陈万里也是久久无言，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苦笑。


    是了，能观宇宙生灭为己道的人物，又岂是区区凡间门派所能束缚的？


    “真人今日前来，不知有何吩咐？但凡晚辈能做到的，万死不辞！”陈万里的姿态放得极低。


    秦放看了他一眼，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不必万死不辞。”


    “我来，是想借你陈家所传的道教典籍，一观。”


    他修的是自己的道，但博采众长，触类旁通，总归是没错的。


    这也是他游历四方的原因之一。


    听到秦放的要求，陈万里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有一丝尴尬和为难。


    “真人，这个……”


    他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倒不是晚辈舍不得，只是……只是这几本典籍，不在我这儿。”


    陈万里苦着脸解释道：“家传的东西，都由我父亲，陈绵延亲自保管。我……我做不了主。”


    他生怕秦放误会，连忙补充道。


    “真人您放心，我爹不是什么老古董，就是规矩大了点。”


    “我这就带您回家，亲自跟我爹说！他老人家通情达理，肯定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