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陈万里又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打击到秦放的积极性。


    “不过真人，您也别抱太大期望。”


    “那几本破书邪门的很，据说自打明朝以后，我们陈家就再没出过一个能练成的人。”


    “我跟我爹研究了一辈子，连门都没摸着。”


    “无妨。”


    秦放的回答依旧平静无波。


    “我只为一观，不为修习。”


    “好嘞！”陈万里松了口气，立刻转身冲着还在发呆的青青喊道


    “青青！赶紧的，开你那辆车，送真人和我回家！”


    一辆饱经风霜的五菱宏光行驶在夜色里。


    青青握着方向盘，却感觉手心全是汗，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她时不时地就通过后视镜，偷偷瞄一眼后座那个闭目养神的男人。


    终于，她还是没忍住，鼓起勇气开了口，声音都有点发飘。


    “秦……秦真人……您那个，那个法术也太牛……太厉害了！”


    她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您看我……我根骨怎么样？我也不贪心，您随便教我一招半式就行！”


    “就那种，画符百分百成功的小技巧，成吗？”


    “咳咳！”


    前座的陈万里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徒弟这毫无技术含量的攀关系行为。


    他转过头，脸上带着几分讨好，几分郑重地问道：


    “真人，不知您……收徒可有什么标准？”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晚辈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胜在基础扎实，吃苦耐劳……”


    秦放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我暂无收徒的打算。”


    一句话，直接把师徒二人的念想给掐得死死的。


    车厢内瞬间陷入了沉默。


    车子很快拐进了一个老旧的小区，在“幸福路3号”的牌子下停稳。


    “真人，到了，我家在五楼。”陈万里殷勤地打开车门。


    这是一栋没有电梯的老式居民楼，楼道里昏暗又狭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


    三人爬上五楼，陈万里气喘吁吁地敲响了自家的房门。


    “谁啊？”


    门内传来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门开了，一个身穿白色老头衫，精神矍铄的老爷子站在门口。


    他头发花白，但腰板挺得笔直，一双眼睛尤其明亮，透着一股精明。


    正是陈万里的父亲，陈绵延，今年七十有九。


    “爸，我回来了。”


    “师公好！”青青甜甜地叫了一声，然后熟门熟路地朝厨房探头。


    “师娘，我来看你啦！”


    说完，就一阵风似的溜进了厨房。


    陈绵延点点头，目光落在了儿子身后的秦放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和疑惑。


    “万里，这位是？”


    “爸，这位是秦放，秦真人。”陈万里恭敬地介绍。


    “真人？”


    陈绵延眉头一皱，显然对自己儿子嘴里冒出的这个称呼有些不以为然。


    “你又在外面结交了什么江湖朋友？”


    “哎呀，爸！”


    陈万里急了，一把将他拉到旁边，压低声音，用最快的语速将店铺里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


    只看到陈绵延脸上的表情，在短短十几秒内。


    经历了从“不信”到“惊疑”，再从“震惊”到“骇然”，最后化作了难以置信的敬畏。


    他端着茶杯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下一秒，陈绵延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秦放面前，郑重其事地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拱手礼。


    “老朽陈绵延，有眼无珠，见过真人！”


    秦放坦然受了这一礼，微微颔首。


    落座之后，陈万里将秦放的来意说明。


    陈绵延听完，面露难色，沉吟了许久。


    “真人，并非老朽敝帚自珍。”


    他缓缓开口，语气十分诚恳。


    “只是我陈家这套《神霄天坛玉书》，乃祖上传下的不传之秘，规矩森严。”


    “非陈氏子弟或神霄一脉，绝不可外传。”


    他叹了口气。


    “祖宗的规矩，不能破啊。”


    话锋一转，他又接着说道：“除非……是有大恩于我陈家之人，方可破例。”


    说完，陈绵延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眉头紧锁，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唉，人老了，不中用了。最近这心口总是发闷，气都喘不匀。”


    “去医院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真是愁死个人。”


    他抬起头，用一种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秦放。


    “真人您神通盖世，想必医道也定然通玄。”


    “若是您能屈尊，为老朽诊断一二，便是对我陈家天大的恩情！”


    旁边的陈万里也立刻会意，连忙附和道。


    “是啊是啊！真人！我爸这老毛病好多年了，求您大发慈悲，给看看吧！”


    秦放看着眼前这对一唱一和的父子，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老爷子，倒是个聪明人。


    这是在找个由头，好名正言顺地把书借给自己啊。


    秦放坐在客堂的主位上，手里捧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清茶。


    茶是好茶，但他的心思显然不在茶上。


    他看向对面的父子二人，脸上带着真诚的谢意。


    “陈老爷子，陈道兄。”


    秦放放下茶杯，语气十分客气。


    “这次的事，多亏了你们。崔家这本家传的术法，对我用处极大，这份人情，我秦放记下了。”


    坐在下首的老人，正是崔家的当代家主，陈绵延。


    他已经年近九旬，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沟壑，但一双眼睛却依旧清明。


    听到秦放的话，他连忙摆了摆手，身体微微前倾。


    “秦真人言重了，区区一本术法拓本而已，能入您的法眼，是我崔家的荣幸才对。”


    他旁边的中年男人，是他的儿子陈万里。


    陈万里看起来五十多岁，气质精明干练，此刻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接过了话头。


    “是啊，秦真人。家父说得对。您是通玄真人，是真正的陆地神仙。我们崔家能和您结个善缘，那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他的话说的很直白，甚至有点露骨。


    但秦放并不反感。


    修道之人，也食人间烟火。


    崔家愿意把压箱底的宝贝借出来，看中的，不就是他这个通玄真人的身份，和他欠下的这份人情债么？


    这很正常。


    人情债，有时候比真金白银的交易，要贵重得多。


    尤其是一个通玄真人的人情。


    关键时刻，是能救命的。


    秦放心里门儿清，他不喜欢欠人人情。


    有债，就得还。


    而且要立刻还，加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