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广宁子忽然想起了昨夜那惊世骇俗的身法。


    一个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终于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


    “真人，恕贫道多嘴……”


    他小心翼翼地措辞，生怕冒犯了对方。


    “贫道看真人您所打的太极拳，行云流水，已臻化境。”


    “只是……似乎并未专门修习过桩功？”


    这是一个很专业的问题。


    所谓“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这“功”，很大程度上指的就是桩功。


    桩功是内家拳的根基，是练出内劲、稳固下盘的不二法门。


    一个武者，无论拳法打得多么漂亮，如果没有扎实的桩功底子，那都只是花架子。


    广宁子自己也是习武之人，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手，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他能看出，秦放的太极拳中，蕴含着一种极为高深的意境。


    可偏偏，他从秦放的下盘，看不出丝毫练习桩功的痕迹。


    秦放闻言，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道长好眼力。”


    他没有否认。


    “贫道确实未曾专门练过桩功。”


    得到肯定的答复，广宁子更加好奇了。


    “那……那真人的内家功夫，是如何……”


    他实在想不通，不练桩功，那一身轻功，还有那深不可测的内力，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这不合常理啊！


    秦放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因为贫道，有另外一门内家功法作为根基。”


    广宁子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就知道，这位真人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神功秘法。


    他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颤声问道。


    “敢问真人……是何等神功？”


    秦放摆了摆手，语气平淡。


    “谈不上什么神功。”


    “只是贫道早年间，机缘巧合之下，同时学到了八部金刚功与八部长寿功这两门养生功法。”


    听到这两个名字，广宁子先是一愣。


    八部金刚功？八部长寿功？


    这两门功法他倒是听说过，在道家典籍里偶有记载，都是流传甚广的养生导引之术。


    效果嘛，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确实不错。


    可要说能练出什么高深的内力，甚至作为一身绝顶武功的根基……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就在广宁子满心困惑之际，秦放接下来的话，却狠狠劈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只听秦放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继续说道。


    “后来，贫道觉得两门功法分开练习，颇为繁琐。”


    “便试着将它们自行融合了一下。”


    “取长补短，去芜存菁，创了一门新的功法。”


    “贫道姑且，称之为金刚长寿功吧。”


    广宁子的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秦放那张清癯而平静的脸，以及那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语。


    将两门传世功法……融合？


    还自创了一门新的？


    要知道，任何一门功法，都是前人耗费了无数心血，经过千百年验证才最终成型的。


    后人能得其一，穷尽一生去钻研，能有所小成，便已是天大的幸事。


    至于融合两门功法，还自创一门新的……


    这是武学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壮举！


    是真正的，前无古人！


    “哐当！”


    一声脆响。


    广宁子手中那只被他攥得紧紧的粗陶茶杯，终究还是没能握住。


    茶杯从他颤抖的指间滑落，掉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秦放，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震撼！无与伦比的震撼！


    他之前以为，秦真人是一位返老还童、轻功绝顶的陆地神仙。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这分明是一位开创了武学新纪元的……道祖啊！


    半晌，广宁子才像是活了过来。


    他缓缓地，用一种极其僵硬的姿势，弯下腰。


    他尝试着去捡拾地上的碎片，却好几次都险些戳破了指尖。


    最终，他只是捡起了一块最大的残片，紧紧攥在手心。


    他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着秦放。


    “真人……”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您……您这门自创的金刚长寿功，究竟……”


    他想问，这门功法究竟有何等神异。


    他又想问，这门功法究竟练到了何等境界。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秦放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道长不必如此。”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放的语气依旧是那样的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贫道这门功法，修行至今，也只是勉强打通了任督二脉，在体内开辟了一处丹田气海。”


    “算是……初步练成了道家所说的小周天吧。”


    小周天！


    这三个字，比之前的“自创功法”的震惊还要强烈。


    道家典籍浩如烟海，可归根结底，所有性命双修的法门，其终极目标之一，便是打通周天。


    让内炁在体内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这是无数道门先辈，穷尽一生都无法企及的梦幻终点！


    广宁子的嘴巴越张越大，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修道六十余载，每日吐纳导引，诵读经文，连所谓的“炁感”都从未有过一次。


    可眼前这位……


    竟然已经练成了小周天？


    秦放看着他那副快要昏厥过去的表情，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得更详细一些。


    毕竟，之后还要向人家请教，总得先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也算是投石问路。


    “练成小周天后，身体倒是发生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变化。”


    “力气比寻常人大了一些，筋骨也强健了不少。”


    “另外，对敌之时，可以将内炁运使于周身，勉强达到武学中‘化劲’的层次。”


    “平日里呼吸吐纳，也无需口鼻，可直接以内循环代替，进入‘胎息’之境。”


    广宁子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了。


    化劲宗师，那已是武林中的凤毛麟角，足以开宗立派的存在。


    而胎息……


    那更是道家养生术中，至高无上的境界！


    达到此境界者，生命力将会变得极其悠长，百病不生，寒暑不侵！


    广宁子感觉他之前所有的认知，所有的骄傲，在这一刻，都变得可笑至极。


    可秦放的话，还没有结束。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然后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补充道。


    “哦，对了。”


    “偶尔天气不好的时候，还能引一丝天上的雷电入体。”


    “用来淬炼一下筋骨，效果倒也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