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那边有大怪物！我没见过的，好大一个啊！”


    洋洋扒着三轮车车帮，小手指着远处，声音里满是新奇。


    “洋洋，那是吊车，干活用的，不是怪物，别乱喊。”


    张晓梅脚下蹬着车，头也不回地应着。


    “好吧妈妈。”洋洋悻悻地收回手，没多久又眼睛一亮，“那边有卖冰棍的！妈妈你要不要吃？好多人都在围着买呢！”


    “不吃。”张晓梅稳稳把着车把，“大早上吃冰棍对肠胃不好，你也别惦记了。”


    “妈妈……”


    洋洋拖长了调子，还想说点什么。


    “洋洋！”张晓梅被他一声声喊得没法专心骑车，只得频频回头，扯着嗓子叮嘱，“你这孩子，再这样东喊西叫的，下次不带你出来了。坐好别乱动！把车帮抓稳了！路上坑坑洼洼颠得厉害，摔下去真会疼的！”


    洋洋听出妈妈语气里的严肃，委屈地撅了撅嘴，耷拉着脑袋没再说话。


    到了批发市场，还没走到门口，里头的嘈杂声就像潮水似的涌了出来。


    门口黑压压一片全是人，挑货的弯腰翻着摊子，拉车的吆喝着往前挤，还有站在摊子前跟摊主扯着嗓子喊价的，人挤着人、潮涌着潮，堵得水泄不通。


    热闹得跟过年赶大集一个样。


    这才刚刚早上啊。


    张晓梅把车停在路边，拿出车锁仔细锁好，又伸手拽了拽锁头，确认锁得牢牢的，才紧紧牵着儿子的手往里走。


    人多挤得厉害，前后左右都是胳膊碰胳膊，她手心都攥出了汗，一边跟着人流往前挪，一边一遍遍跟洋洋念叨：“跟紧妈妈，脚底下看好路别乱踩。这里人多眼杂，要是走丢了，可就找不着妈妈了。”


    她先拐到一个卖小百货的摊位前，摊位上摆着花花绿绿的发卡、亮晶晶的手链，都是些便宜小巧的物件，正适合当赠品，给来买衣服的顾客添点欢喜。


    她蹲下身，低着头跟摊主讨价还价。“再便宜点吧，我多拿些。”“真不能再少了，这都没赚你多少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得挺认真。


    没留意的工夫，等她谈妥了价钱，扭头想叫洋洋看看喜欢哪个发卡时，身边的洋洋竟没了踪影。


    “洋洋？洋洋！”


    张晓梅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急得额头瞬间冒了汗，声音都带上了颤。她在人群里挤来挤去，胳膊肘撞了好几个人也顾不上道歉，四处张望寻找，眼睛扫过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手心全是冷汗，连喊人的声音都有些发飘。


    最后还是在一个玩具摊前找到了他。小家伙站在摊边，仰着小脸，正盯着货架上一排小汽车发呆，眼睛一眨不眨的，小眉头还皱着，像是在琢磨哪个颜色更耐看、哪个轮子更顺滑。


    “你这孩子！”


    张晓梅又气又急，快步走过去一把拉过儿子，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手上没敢用力，心里头更多的是后怕。“吓死妈妈了！跟你说了要跟紧妈妈，怎么自己跑了？要是真找不着你，可怎么办？”


    洋洋被拍了两下，小嘴一瘪，眼圈立马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委屈地小声辩解：“妈妈对不起，我就是想看会儿小汽车……它们长得不一样，有的有红轮子，有的没有，还有的车顶有小旗子……”


    张晓梅看着他泛红的眼睛，那点因为着急冒出来的火气一下子就散了，心也跟着软了。她蹲下身抱住儿子，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放得柔缓：“下次想看什么跟妈妈说，不能自己乱跑，知道吗？妈妈找不到你那阵子，心都快跳出来了。”


    洋洋趴在她怀里点了点头，用小手胡乱抹了抹眼睛，带着哭腔嘟囔：“我刚才明明喊了妈妈好几声，可是妈妈跟那个阿姨说话，没理我……我才自己走过去的。”


    张晓梅愣了一下，“这……”她回想了一下，刚才跟摊主还价时确实太投入了，满脑子都是“能不能再降五毛”“多拿五十个能不能优惠”，压根没听见儿子喊她。心里顿时有些惭愧，是自己光顾着做事，忽略了身边的孩子。


    “是妈妈错了。”她抬手帮儿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温声哄着，“妈妈没听见你喊，是妈妈不好，下次妈妈一定注意听。但你以后也不能这样吓妈妈了，知道了吗？”


    洋洋吸了吸鼻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小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把脸埋在她衣襟上。


    张晓梅知道这孩子心里还是委屈，不过市场上人多事杂，也没空仔细哄他，只好拉着他的手，慢慢往黄老板的店铺走。手心牵着儿子温热的小手，能清清楚楚感受到他手指的力度，心里才踏实了些。


    到了店里，扫了一圈货架，张晓梅的心情却沉了下去。货架上摆的大多都是老样子，蓝布褂子、灰色裤子，之前都进过好几次了，款式旧得很。她翻来覆去挑了半天，拿起这件看看、放下那件摸摸，也没挑出几件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新款式。


    “黄老板，最近没进什么新货吗？”她拿起一件条纹衬衫又放下，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失望，“这些款式都快卖不动了，顾客来来回回看着都腻了，大多是问两句‘有没有新样子’，一听还是这些就走了。”


    黄老板正在柜台后打算盘，算珠拨得飞快，“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手指在算盘上灵活得像小雀儿。听见问话抬起头，脸上露出个神秘的笑：“张同志别急啊。”他朝里间的方向努了努嘴，压低了声音：“上次跟你提过的那批新款刚到货，还没来得及上架呢，就等你来了才开包。”


    张晓梅眼睛一亮，刚才那点因为没找到新款式的低落劲儿一扫而空，精神一下子提了起来：“真的？快让我看看！”


    黄老板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算盘，指尖敲了敲柜台，故意卖着关子：“这批货可不一般，是从国外进来的新款式，做工用料都是一等一的，比之前那些老款强太多了，看着就洋气，跟电视里那些姑娘穿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