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宋英杰把文才辉带到葡萄架下，顺手摘了串青葡萄塞给他："老文，赵参谋长那边我都聊过了。那次任务的事，组织上一定能安排清楚，跟你没关系。孩子就是听人胡说八道，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文才辉捏着葡萄的手一僵，脸上闪过一丝复杂。


    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咋的，还不放心？"宋英杰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赵参谋长亲口说的，你父亲虽然托了关系，但都是正规程序。要怪就怪我当时太莽，非要兵行险招。"


    "宋营长！"文才辉抬头，似乎想说些什么，"我……"


    "爸爸！"


    洋洋突然从屋里冲出来，眼睛红得像小兔子，显然是刚被妈妈教育过。


    小家伙揪着文才辉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文叔叔，对不起……我不该说您命好……"


    文才辉蹲下身，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没事儿，叔叔没往心里去。"


    他笑着，把洋洋举起来颠了颠，"哟，挺壮实啊！以后想当兵不？"


    "想！"洋洋立刻忘了难过，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我要像爸爸一样当营长！打坏人！"


    "好小子！"文才辉难得露出笑容，眼角挤出几道皱纹，"那可得好好吃饭，长得再壮实点！"说着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掏出个子弹壳做的小哨子，"给，见面礼。"


    宋英杰看着这一幕，心里那点芥蒂也消散了不少。


    他注意到文才辉抱孩子的动作很熟练，想来在家没少带孩子。


    想必，和那位贤惠的夫人关系应当不错。


    "开饭啦！"


    小芳清脆的嗓音从厨房传来。


    八仙桌上已经摆得满满当当。


    大盘鸡红亮诱人，上面撒着翠绿的香菜。凉菜五颜六色，胡萝卜丝切得能穿针；张晓梅最拿手的红烧鱼香气扑鼻，鱼身上还划着漂亮的十字花刀；老周带来的酱牛肉片得薄如蝉翼，在盘子里摆成了朵花。


    足足十五道菜，再加上两种汤。


    拿到大饭店看，都是大规模。


    "都别客气！"宋英杰招呼着，"陈默，把你那瓶西凤酒拿出来！"


    陈默笑嘻嘻地从军挎包里掏出瓶酒："营长，这可是我从我家里带过来的，专门孝敬您！"


    "得了吧！"


    上官明一把抢过酒瓶，"上次去你家，这酒就摆在橱窗里落灰，当我没看见？"


    众人哄笑起来。


    宋英杰给文才辉倒了杯酒，却见他摆手推辞："晚上还有个任务，得协助警方办个案。"


    "这么晚？"宋英杰看了眼手表，"这都六点多了，吃完饭不得七八点？任务回去不得十一二点？你媳妇没意见啊？"


    文才辉的笑容僵在脸上，低头扒了口饭："没……没啥意见。工作需要嘛。"


    宋英杰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但也不好追问。倒是一旁的陈默嘴快："文营长，听说您要提干了，真是恭喜啊！"


    "闭嘴！"


    宋英杰瞪了陈默一眼，转头给文才辉夹了块鱼腹肉，"尝尝这个，晓梅的拿手菜。"


    文才辉感激地点点头："好吃，手艺真好。"


    话没说完，几个孩子已经闹腾起来。


    竞业和上官锋带着洋洋在院子里疯跑。


    春沁和夏清两个小姑娘则乖巧地坐在妈妈身边，小口小口吃着鸡蛋羹。


    "慢点吃，"张晓梅给文才辉盛了碗鸡汤，"晚上还要加班，就多吃点吧。"


    文才辉捧着碗，喉结动了动："谢谢嫂子……其实……"


    突然院门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哎哟，这么热闹啊！"


    满院子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宋英杰转头看去，只见张光耀和他媳妇李巧巧抱着女儿招娣站在门口，脸上堆着假笑。


    身后还提着行李。


    张晓梅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宋英杰不动声色地按住妻子的手，起身迎了上去："光耀，巧巧，你们怎么来了？"


    "姐夫这话说的，"张光耀搓着手，眼睛却直往饭桌上瞟，"这不是小玉满月嘛，我们当舅舅舅妈的能不来看看？"


    说着就要往婴儿车那边走。


    宋英杰一个侧步挡住去路："今天就是几个战友聚聚，没准备太多饭菜。"


    李巧巧尖着嗓子道："哎呀，自家人还讲究这些？随便添双筷子就行！"她对着洋洋招了招手，"洋洋，还记得舅妈吗！"


    洋洋怯生生地往后退，被张晓梅一把拉住，又瞪了弟弟一眼。


    "你们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张光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姐，你这话什么意思？外甥女满月，我们当亲戚的还不能来了？"


    院子里鸦雀无声。


    几个战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好说话。


    宋英杰冷着脸开口："今天确实没准备你们的饭。要不这样，明天你们再来，我们好好聚。"


    李巧巧立刻变了脸色："宋英杰！你别忘了当初入伍的名额……"


    "巧巧！"张光耀急忙拉住媳妇，强挤出个笑脸，"姐夫说得对，是我们考虑不周。那……那我们改天再来。"


    说完拽着媳妇就往外走，怀中的招娣被扯得发痛，哇哇大哭。


    临出门前，李巧巧回头狠狠瞪了张晓梅一眼，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婴儿车的方向。


    等三人离开，张晓梅坐在位置上不说话，宋英杰脸色也难看起来。


    淑芬嫂子第一个打破沉默："来来来，鱼都凉了！小芳，去把锅里热的端来！"


    众人这才重新动起筷子，但说笑声明显不如之前热闹。


    张晓梅则机械地往孩子们碗里夹菜，手指微微发抖


    宋英杰在桌下握住妻子的手，发现她掌心全是冷汗。


    "没事，"他凑到妻子耳边低语，"有我在。"


    张晓梅勉强笑了笑，正要说话，突然婴儿车里传来小玉的哭声。


    她如蒙大赦般起身："孩子饿了，我去喂奶。"


    望着妻子匆匆离去的背影，宋英杰眼神暗了暗。


    还真是阴魂不散。


    这个时候找上门，也太巧了吧，再加上之前村里王铁柱说张光耀辞职的消息，难道是想来投奔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