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正趴在摇篮边，小声地跟妹妹说着什么。


    “爸爸！”小家伙看见他，立刻扑过来，“我在教妹妹说话呢！”


    宋英杰拍了拍他的脑袋，看着摇篮里笑着的女儿，心里暖暖的。


    “好了好了，妹妹年纪还小，还不会说话呢，等她长大点你再教，好不好。”


    “好！”


    “爸爸有件事要问你。”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两颗水果糖。


    小家伙眼睛一下子亮了，刚要伸手去接，又猛地缩了回去："爸爸，妈妈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糖吃……"


    "那是对外人说的，怎么对我也这么警惕。这是给你的奖励。"宋英杰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儿子嘴里，"爸爸想问问，上次在公园玩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叔叔……"


    洋洋含着糖，小脸突然绷紧了："爸爸，我、我没跟陌生人说话！妈妈说不能理他们……"


    "对，洋洋做得对。"宋英杰把儿子抱到腿上，"爸爸就是想知道，那个叔叔长什么样？"


    洋洋歪着脑袋想了好半天："戴个蓝帽子……说话怪怪的……"


    他突然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像这样，''小盆友，你粑粑是做什么滴呀？''"


    宋英杰眉头一跳。


    这口音确实不像本地人。


    军区大院里外来的干部大多说普通话，家属也跟着学，就算带点口音也不至于这么明显。


    "他还说什么了？"


    "问我们家住哪栋楼……"洋洋突然压低声音，"竞业哥可厉害了，拉着我们就跑，还说''快走，这人不对劲！''"


    宋英杰心里一紧，脸上却没表现出来，揉着儿子的小脑袋："竞业是个好哥哥。那叔叔穿什么衣服记得吗？"


    "蓝衣服……不对，是灰的……"洋洋苦恼地皱起鼻子，"爸爸，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宋英杰赶紧把儿子搂紧："怎么会！洋洋帮了爸爸大忙呢！"他从抽屉里又摸出颗糖，"这是奖励你记住这么多。不过以后遇到陌生人……"


    "知道知道！"洋洋抢过话头，学着妈妈的语气，"''不许搭话，立刻找大人''！"说完眼巴巴看着爸爸手里的糖。


    宋英杰忍不住笑了，把糖塞进儿子兜里："去玩吧，记得刷牙。"


    看着儿子蹦蹦跳跳出去的背影，宋英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军区大院管理严格，外人进出都要登记，这个"蓝帽子"是怎么混进来的？


    第二天上午，宋英杰搭老孟的吉普车去接人。


    老孟开车稳当，一路上絮絮叨叨说着营里的新鲜事。


    "营长，您说巧不巧，"老孟打着方向盘，"昨儿个我去师部送文件，碰上文营长了。好家伙，那叫一个威风，大家都说他快要提干了，这个年纪要是能到副团，以后都不敢想啊！"


    宋英杰正看着窗外，听见这话愣了一下："文才辉？"


    上一世，文才辉确实做到了比很多人都高的位置。


    话没说完，吉普车一个拐弯。


    正巧看见文才辉站在路边等车，手里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瓶罐头。


    "哟，说曹操曹操到！"老孟按了下喇叭，"文营长，捎您一段？"


    文才辉转过头，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宋英杰摇下车窗："老文，去哪啊？"


    "去、去服务社……"文才辉支吾着，看清车里的人，"宋营长？您伤好了？"


    宋英杰笑着点头："好利索了。今天家里办满月宴，要不要一起来？正好老孟开车……"


    他本是客套，谁知文才辉竟犹豫片刻，点了点头："那……打扰了。"


    宋英杰和老孟面面相觑。


    老孟干笑两声："那什么……文营长上车吧，后头宽敞！"


    文才辉钻进车里，罐头瓶子哐当直响。


    宋英杰从后视镜里打量他。


    军装利落，头发喷了发胶，看起来极其讲究。


    不像是他自己收拾的，应该是有个贤惠的内人。


    "家属一起来吗？"宋英杰随口问道。


    文才辉脸色一僵："她……回娘家了。"


    "要不要通知一声？"


    "不用！"文才辉声音拔高，又赶紧压低，"……她最近忙。"


    车里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老孟赶紧打开收音机，嘹亮的《歌唱祖国》瞬间填满了沉默。


    宋英杰把从外地回来的老李接上车，开到大院时，楼下已经热闹非凡。


    几张八仙桌拼在一起，铺着洗得发白的军用床单。


    张晓梅系着围裙，正和小芳、淑芬嫂子往桌上端菜。


    今天天气好，凉爽舒服，在院子里吃饭，比在屋里惬意。


    "回来啦？"张晓梅擦擦手迎上来，看到文才辉明显一愣，又很快笑道，"这位是文营长吧，医院里见过，也来了？正好尝尝我们的拿手菜！"


    文才辉局促地递上网兜："一点心意。"


    张晓梅接过一看，是两瓶难得的水果罐头，连忙道谢。


    宋英杰心里暗叹。


    这出手就是阔绰啊，十几块钱呢。


    上官明叼着烟凑过来，一把将宋英杰拉到槐树后："老宋，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宋英杰苦笑："路上碰见的，客套一句，谁知道……"


    "啧，"上官明摇头，"算了算了，人家也没干啥，咱们可不能搞针对。"


    话没说完，突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喧哗。


    只见洋洋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文才辉跟前，仰着小脑袋："叔叔，你就是那个命好的叔叔吗？"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文才辉僵在原地，手里的茶杯差点打翻。


    "洋洋！"张晓梅赶紧过来拉儿子，"怎么跟叔叔说话的？"


    "可是……"洋洋委屈地指着文才辉，"上次爸爸受伤回来，我听见别人说''文营长命真好，爸爸就是陪衬''……"


    文才辉的脸唰地白了。


    宋英杰一个箭步上前，把儿子抱起来："童言无忌，老文别往心里去。"


    出乎意料的是，文才辉竟苦笑了一下："怎么会往心里去。"


    他转向宋英杰，"宋营长，借一步说话？"


    闻言，宋英杰愣了一下，连忙点点头。


    这么好的日子，他也不想闹出什么尴尬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