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报大元帅，钦差大人，人房损失已经统计出来了。”


    掌书记张绍陵拎着账册匆匆进来，翻开道，“刚才府衙爆炸，死去人员十三人，伤三十二人。马匹死伤一百二十三匹。房屋损毁二十七间。”


    鱼天恩问，“死伤者里，有多少属官？”


    “司录参军李佑安、判官萧治平被炸死，行军司马刘锐锋被横梁压死，仓曹参军孙威、功曹参军韦济时被墙压死。其余便是一些吏员。”


    凤翔府核心属官不过十几个，一次爆炸竟然死了一半。


    鱼天恩深深看了李沉舟一眼，拱手道，“大元帅，请不良人协助张书记查抄令狐雄的万贯家资。”


    李沉舟颔首，对张绍陵道，“你去带着不良人查抄令狐雄私产，查得细一些。”


    “诺，大元帅。”


    张绍陵领命而去。


    李沉舟看向鱼天恩，缓缓道，“凤翔属官死伤近半，再加上令狐雄亲信所作的恶事，正好趁此机会，将凤翔府来个大换血，朝廷大军干脆驻扎凤翔。作为西征第一站，打造成对大唐绝对忠诚的铁桶畿镇。”


    “如此方不负摄政王的期许。”鱼天恩也笑了。


    【朝廷第一刀，小试牛刀，既起到震慑效果，又不会引起天下骚动。】


    这是李真的嘱咐。


    鱼天恩振振衣袍，起身，“此间咱家的事儿已了。后面的事儿就有劳元帅了。咱家要去周边州府走走，震慑一下那些蠢蠢欲动的蠢东西。”


    “辛苦鱼公公。鱼公公的功劳，某会及时上报摄政王。”


    李沉舟笑道。


    鱼天恩拍了拍李沉舟的胳膊，叹道，“还是跟老李共事舒坦。”


    说罢，转身走出门，几个起落间，身形消失不见。


    只留下哭笑不得的李沉舟。


    ……


    凤翔府离长安不过三百里。


    三个时辰后，约莫申时，负责为令狐雄送家信的不良人校尉周铁就进了长安。一人一骑。


    他先是去了平康坊不良人总衙，去找游大帅。


    “大帅，这是凤翔节度使令狐雄跟家人索要银两的家信，他已被鱼天恩制服，大元帅也赶到了凤翔。”


    周铁将家信递给游天一。


    游天一目光扫过，心下顿时了然。道，“召集不良人到议事堂开会。”


    “是，大帅。”周铁转身召集不良人。


    游天一盯着家信上的血手印，血腥味儿隐隐传来，心想这位名门之后算是倒了血霉了。被阉党头子这么一折腾，以后令狐家在长安算是除名了。


    鱼天恩做了漂亮的第一手，自己接第二棒可不能掉链子。这八万贯便是把令狐家卖了，也要凑出来。


    不一会儿，上百名不良人齐聚议事堂。阿古依和林烨不在，他俩带着六十多名好手去曹州清理王仙芝去了。


    游天一目光扫过不良人的脸庞，道，“弟兄们，朝廷西征在即，军费尚缺。今有凤翔府节度使令狐雄愿意从家族中凑齐八万贯，捐给西征军。我们不良人要监督这次捐赠顺利完成。”


    领头的几个天罡校尉笑了，有的道，“真是有钱啊，为何不捐十万呢！”


    游天一冷声道，“八万便是八万。一文不能少，一文也不要多。我等不良人只是笃守他们讲诚信。”


    “诺！”


    发笑的校尉们赶紧低头拱手。


    晚唐时期，中等农户和手工业者一年大约能储蓄5到15贯钱，中等商户年储蓄大约30到60贯。八万贯，即便是令狐这样的名门，也要抽一半血下去。


    游天一开始安排，“周铁，你带三十名兄弟去令狐府上送信。不可限制府上众人的人身自由。少堂，你带二十名兄弟监视光禄寺少卿令狐越。德顺，你带二十名兄弟监视工部侍郎令狐文。你们只需确保八万贯钱凑齐，然后运送到总衙交我查验。”


    “诺！”


    不良人出了总衙，分成三路而去。


    周铁到档案室查过令狐府地址，揣着家信，带了人直往长寿坊而去。


    若论对大唐疆域标注的仔细程度当属宫里的圣图，但若论对长安各坊市标注的精细程度，哪儿都比不了不良人总衙档案室。


    长寿坊，位于城西长安县，距离西市只隔着一个怀远坊。


    令狐府坐落在长寿坊的西南角。


    令狐雄的夫人四娘正在斥责一个小婢女，“正月里我念在你出身官宦，样子周正，便将你从官奴婢那里买了回来。哪曾想你个蠢货连绣个蹙金绣都不会，白白损了我好多捻金线。明儿便将你卖到青楼。”


    小婢女年约十三四岁，面目清秀，正是大朝会后犯事儿的清流官员之后，被充为官奴，卖到了令狐府。


    此刻手指头被令狐夫人扎得血迹累累，闻听噗通跪下，哭泣着连连叩头，“夫人莫要卖了奴婢，奴婢以前只会平绣，这蹙金绣金线太细。奴婢会用心学的，奴婢若学不会，夫人就用针扎奴婢。奴婢肯定能学会，肯定能学会。”


    令狐夫人正要说话。却听管家在门口和人争吵起来，接着就听砰的一声，大门被推开，从门外进来一帮黑衣人。


    “你们是什么人，敢擅闯我令狐府？”令狐夫人怒道。


    “不良人周铁，替凤翔府令狐府尹给夫人带来家信一封。”


    周铁从怀中取出那封家书，递给令狐夫人。


    令狐夫人闻听是不良人，心下一沉，接过书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四娘：


    某在凤翔落难，急需银钱八万贯，去找堂兄和叔父筹措，筹到后送来凤翔。勿声张。


    令狐雄亲笔”


    上面的字迹确实字迹丈夫的笔迹。


    【落难？】


    【八万贯？】


    【堂兄和叔父？】


    【勿声张？】


    这几个词串起来嗡地一声在她脑子里炸了。什么人能让堂堂节度使在自己的属地落难？


    “这位大人，我家老爷出了什么事儿了？”


    令狐夫人颤声问。


    “我不知道。我家只是送信和督办捐款的。”周铁抱着膀子道。


    令狐夫人赶紧向管家施了个眼色。


    管家急匆匆出去，不一会儿抱着一个红漆箱子走了进来。


    令狐夫人道，“这位大人，我只求大人告诉我，我夫君他怎么了？这些钱便是各位的酒钱。”


    说着，示意管家打开。


    管家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大堆铜钱，还有些散碎银两。粗略估计在有好几十贯。


    她知道不良人那点月俸，攒一贯钱都得数年。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有银子砸不开的嘴。


    可她失望了，只见眼前这个面色冷峻的中年汉子只是瞟了一眼银钱箱子，冷笑道，“这点钱，可不值八万啊！某建议你还是尽早去找光禄寺少卿和工部侍郎筹措一番。晚一刻，府尹大人便多一分危险！”


    【堂堂朝廷命官，岂能被胁迫？】


    令狐夫人闻听，面色阴沉，狠狠瞪着周铁，蓦然吼道，“你们欺人太甚。我要去朝廷敲登闻鼓，向天子喊冤！”


    周铁大笑，伸手指着她，傲然道：“你去，我们甚至可以送你过去。”


    继而神色狰狞，瞪着她，“可我敢保证，你就算喊遍朝廷，也没人敢给你出头！”


    令狐夫人这才想起，大唐早变天了。


    现在的小皇帝人人都知道是个傀儡，大唐真正掌权的，除了太后，便是那位神秘的摄政王。据说他身边有一大帮强大的修行者。


    现在的不良人可不是以前在夹缝中受气的不良人，连刑部和大理寺都得退避三分。因为不良帅是摄政王的亲信，刚刚擢升为龙武军大将军。


    令狐夫人生性粗暴，但不是蠢人，隐隐想到一个可怕的答案。朝廷要对夫君下手了，要对令狐家下手了。


    面色登时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