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觥筹交错。


    裴旻、不空大师、司马承祯都是经历过玄宗朝的高人。忆往昔，或鲜衣怒马，一剑光寒十四州；或僧袍飘飘，灌顶传法于长安民众；或青衣猎猎，仙风道骨为帝王讲养生大道。


    各自风流。


    不空大师、司马承祯本来互相看不对眼，但这些日子降域影，测地尸事件之后，司马对不空心生佩服，再加上双方同站大唐立场，同归琉璃宫一脉。矛盾焦点，无非是国教之争。


    但现在局势动荡，世界都有崩溃之兆，国教之争便得往后放放。


    【先拯救世界吧。】


    回忆完往昔后，便说起了近日来各地频发的灵异事件。


    “魔氛日盛，鬼怪四起，不空大师，司马仙长，该如何是好？”


    裴旻沉声问道。


    “地狱崩坏，只是六道崩坏的起始，若只是让百姓不被骚扰，超度亡魂，老衲觉得召集长安僧人，择日举办水陆法会。”


    水陆法会是佛教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的超度法会。持续七昼夜，内容丰富多样。


    主要包括结界洒净、遣使发符、请上堂、供上堂、请下堂、供下堂、奉浴、施食、授戒、送圣等环节。


    这些仪式环节环环相扣，旨在通过一系列的佛事活动，为水陆空三界的孤魂亡灵提供超度和救济，使其脱离苦海，往生净土。


    司马道，“老道觉得，可同时举办罗天大醮。”


    罗天大醮同样是道教最隆重的活动。醮期长达七七四十九天，并分七次举行七朝醮典，醮科包括福醮、祈安醮、王醮等多种。供奉神位7200座。


    李真看看不空大师，再看看司马，道，“那就同时举办。明日，司马仙师和阳天师便去崇玄署准备。我带不空大师到僧录司准备。”


    “遵命。”司马和阳还真道。


    “从命。”不空大师合十道。


    小夷问，“举办完水陆法会和罗天大醮，地狱就能补好么？”


    不空和尚摇摇头，“不能。”


    “也仅是让亡魂不在游荡人间而已。”司马道。


    李真问，“那怎么才能补好六道？”


    不空大师怔怔仰望天花板，沉默不语。


    司马深深皱眉。


    过了好久，不空大师叹道，“即便是坏劫，也需要漫长的时间。这期间吾等只能尽人事而已。”


    说着，对李真辗然一笑，道，“或许，在将来，摄政王的某个决定，能挽回六道颓势。”


    裴旻和小夷哈哈大笑，司马和阳还真微微一笑。


    李真尴尬一笑。


    用完晚膳，裴旻告辞，李真站起来相送。


    边走，李真边道，“师父，我还去找你来着。”


    “哦？什么事？”


    “现下，好像也解决了。”李真叹道。


    “大男人婆婆妈妈，还好意思做剑修？解决就是解决，没解决就是没解决。怎地还有好像？”裴旻蹙眉。


    “师父，是这样的。”


    于是将域影出现，羊生来访，圣主潜入长安，敌暗我明把自己处在困局之事说了说。道，“我当时想问师父要是你是我该怎么办？师父你不在，我一狠心，决定以身入局干了再说。”


    裴旻斜眼瞅着他，摇头道，“这还要一狠心？那个圣主到长安，你就应该挑战羊生。哎，你自小被小夷保护得太好，终究缺了些男儿的魄力。”


    顿了顿，冷哼道，“你都是摄政王了，背后这么多高手，以后爷们一点，莫丢了某家的脸！”


    李真闻听，连连点头。


    心想，就是因为是摄政王，才考虑得多嘛。


    将师父送出宫门，李真返回兴射殿。


    不空大师已经回了院落静室。厅堂只有小夷、司马和阳还真。


    司马掏出一个紫色葫芦，笑道，“师弟跟贫道说，摄政王修炼真气进境颇慢，这是贫道炼的养气丹，能帮摄政王真气积攒快个两三倍。赠送与摄政王。”


    李真大喜，恭敬施了个叉手礼，“李真谢过司马仙长。”


    双手接过。


    拔开塞子，倒出一粒，丹丸有小指头大小，紫色，晶莹通透。


    “此丹每日服食不可超过三粒。”


    “道长大恩，李真没齿不忘。”


    司马微笑摇头，“又不是什么仙丹灵药，摄政王需要的话，老道每月奉上便是。”


    “咹？老道也给我一葫芦。”小夷眼睛一亮，伸出小手。


    “帮主，此等丹药对于天境宗师已然无用，再说，帮主还吃过九转还元大神丹，养气丹对你就更没用了。”


    ……


    萨曼使团的车队在夜色中行进。羊生母子在第二辆马车上商量着什么。


    羊刃喃喃道，“圣地为了月光宝盒两度出手，为什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因为圣主发现，那宝盒，只能让人看见过去的影子，却不能改变过去。”羊生缓缓道。


    圣主对待羊生比对待羊刃重视得多，这等机密，他只告诉了圣子。


    羊刃闻听，心下喟叹，为了个没用的所谓重宝，圣地折损一名太虚天和两名大罗天，值得么？


    “阿生，圣主让我们搜集生魂。到哪里搜集比较好？”


    “出了唐域，便可搜集。届时，我用三圣火将他们导入圣坛。”


    说着，羊生掌心出现一团青红黄三面颜色的圣火，滴溜溜转着，浓稠如汁。


    方才，他就是凭借这团燃烧了三百年的圣火挡住了李真恐怖一击。


    三圣火旋转两圈后，在羊生手掌消失不见，替代的是一把刀鞘镶满宝石的匕首。正是纳斯尔王封他王子时的赠他的那把佩戴匕首。


    缓缓拔出鞘，寒光绽然。羊生一脸沉醉地看着，喃喃道：


    “自在黄沙镇羊圈出生起，我便天生悟道，知道自己的净世使命。一个月来，奔波劳碌，却每每劳而无功，受尽搓磨。心生困惑、”


    “直到圣主让我去获封王子身份，王父赠我时之匕。我才知道，我这个波斯王子的净世要落在这里。”


    “挑个罪恶国度吧！挑个临近唐国的罪恶国度。”


    羊生眯起眼。


    波斯王子，曾经给古波斯带来灾难的波斯王子，当他用时之匕插入时之沙，毁灭之轮便会开启。


    羊刃脸上露出不甘之色，“若论罪恶，还有哪里能比得上无信的唐人罪恶？可为什么这个国度偏偏有琉璃宫护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