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来的正好。女儿实在看不出七殿下的饮食有什么问题。


    但他的脉象，绝对是有人偷偷在背后下手。难道……是被人发现了？”


    宋远廷看着桌子上的东西，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不会，他们不会那么快就发现的。”宋远廷沉吟片刻，说道:


    “七殿下先前的药方你这里可有。”


    四娘点点头:“有。婕妤心思细腻，不仅送来了这些，还送来了七殿下的药方和药渣。”


    四娘闪了闪身，让开桌子上摆放着药渣和药方的地方。


    宋远廷拿起太医院开的方子。药方以温补为主，用药中正平和，挑不出错处。


    其中有一味名为“赤阳苓”的药材，性温，常用于温经散寒，增强元气，在方中用量不大，作为辅佐。


    宋远廷凝神思索，将药方上的药材特性与眼前的食物一一对应。


    而当他拿起一块用莲子、百合熬制的甜糕时，动作微微一顿。


    莲子、百合，性平偏微寒，本是寻常，尤其百合还有润肺之效，出现在皇子糕点中并不稀奇。


    但……宋远廷用指尖沾了一点糕屑，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除了莲子和百合的清香，他似乎还尝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甜味完全掩盖的特殊气息。


    那气息很淡，若非她嗅觉味觉远超常人，根本无从察觉。他反复辨别，心头猛地一沉！


    是“冰心草”的汁液！这种草生长在极北苦寒之地，本身无毒。


    甚至因为带有独特的清凉感，偶尔会被宫廷御厨极微量地用于制作某些清爽口感的甜品，以平衡甜腻。


    用量极少时，对人体无害。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冰心草”性寒，虽然微量食用无碍，但它有一个极少人知的特性，便是与“赤阳苓”相遇，会在体内产生一种奇特的反应。


    并非生成剧毒，而是会中和并转化赤阳苓的温性，使其药效大打折扣，甚至反而引动冰心草的寒性，在体内郁结成一股难以化解的“伪寒症”！


    换句话说，七皇子长期服用的太医院温补方子，其中关键的温阳药力，很可能就在他日常不知情的饮食中，被这点看似无害的“冰心草”一点点抵消了！


    不仅药白吃了，那点微寒还会累积，与他本身的先天不足叠加，使得他的体质越来越偏向阴寒，调养自然难见其效。


    这绝非巧合，若是一次，或许是无心之过，但御厨偏偏每次都这么“巧”地用在七皇子的点心上？


    而且用量控制得如此精妙，既不会立刻引起不适，又能长期破坏药效？


    宋远廷放下糕点，脸色凝重。


    他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七皇子久病不愈的关键所在。


    这是一种极其隐蔽的下毒方式，高明而恶毒，若非精通药性且心细如发，根本无从察觉。


    太医院的太医们或许有人隐约觉得药效不佳，但也只会归咎于皇子体质特殊，绝不会想到问题出在每日的饮食细节上。


    宋远廷把发现告知了四娘。四娘听完，沉默良久，半晌才缓缓开口道：


    “七殿下只是个孩子啊，何人竟以这般阴损的手段对付他呢。


    爹，我们必须立刻告诉苏婕妤！”


    宋远廷不动声色，只是摇摇头，说道:


    “这下毒之人，对药性之精通，对宫廷规矩之熟悉，绝非寻常之辈！


    若直接告知，苏婕妤必然震怒，若一时按捺不住，反而打草惊蛇。


    倘若她直接去皇帝面前分说，背后之人顶多推出个御厨顶罪，完全解决不了问题。


    当下最要紧的，是让七殿下先避开这些相克之物。


    同时，我们需要找到证据，证明这是有人故意为之，而非偶然。”


    “那……先设法通知姚嬷嬷？我见那嬷嬷是个经过风浪的。


    且这一次的东西也是姚嬷嬷给二嫂送来的。想来，她应是婕妤的心腹。”


    宋远廷赞许地看了女儿一眼：“那先让你二嫂悄悄告知姚嬷嬷。


    点明‘冰心草’与‘赤阳苓’相克之事，让她们在饮食中务必避开所有可能含有冰心草或类似寒性香料的食物。


    同时，让她们暗中留意，究竟是御膳房的惯例，还是有特定的人，在特定的时间，送来的特定食物中，才会出现这东西！”


    几日后，姚嬷嬷从怡宁那里得到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冰心草与赤阳苓相克，小心甜糕和一切可能加入冰心草的东西。。”


    姚嬷嬷心中震惊，面上却丝毫不显。


    虽说怡宁郡主嘱托此事可先瞒着苏婕妤，但姚嬷嬷乃是婕妤心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更重要的是，姚嬷嬷比宋远廷更了解自家主子。


    娘娘或许会愤怒，会激动，但为了七殿下，她一定会冷静下来。


    回到宫里，姚嬷嬷寻了个由头支开旁人，待殿内只剩主仆二人时，便立刻将纸条呈给了苏婕妤。


    苏婕妤展开纸条，只看了一眼，浑身的血液便仿佛凝固了一般！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猜测被证实时，那种窒息感和滔天的愤怒依旧让她几乎晕厥。


    “冰心草……赤阳苓……相克……”她喃喃念着这几个字，每个字都扎在她的心上。


    她想起彻儿每次喝完药后，偶尔会吃上几块各宫送来的点心。


    御膳房也时常进献些精致的甜糕，她从未多想，只觉得孩子病了嘴里苦，吃些甜食能开心些……却不知，那竟是催命的“毒药”！


    “是他们！一定是他们！”


    苏婕妤猛地站起身，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恨意，姣好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


    “本宫要去见陛下！本宫要告发这群蛇蝎心肠的毒妇！


    她们害得我的彻儿好苦啊！”


    苏婕妤说着就要往外冲，此刻什么位份尊卑、宫廷规矩都被她抛到了脑后，她只想为儿子讨回公道！


    “娘娘！不可！”姚嬷嬷早有防备，一把死死拉住苏婕妤的胳膊，声音急促而低沉:


    “娘娘，您冷静些！万万不可冲动！”


    “冷静？你让本宫如何冷静？！”


    苏婕妤泪如雨下，用力挣扎:“她们要害死我的彻儿！她们要害死我的彻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