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仿佛重现了上古明君贤臣的风范
作品:《被诬科举舞弊?一篇六国论惊天下》 姬琰的问题,在另一个时空的革命年代,被深刻地提出过:如何跳出这历史的周期律?
陆临川前世研究此课题,深知答案无非两条路:人民监督,自我革命。
这是后世政治课上的结论。
他最终也承认,那确乎是唯一的正解。
在那个时代,多说一句便显空泛,少说一点又显得遮掩。
然而,在这等级森严、皇权至上的封建王朝,这两条路无异于痴人说梦。
封建王朝本身的结构,便注定了它无法逃脱这宿命。
君王与权贵高高在上,士绅豪强兼并土地,黎民百姓水深火热。
其统治的根基,便在于维护这金字塔顶端的特权,又怎么可能让底层民众来监督?
更遑论让统治阶层自上而下进行彻底的自我革命?
这与其统治根基根本冲突,是绝无可能的。
因此,跳出周期律,对封建王朝而言,是死局。
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延长这周期。
方法便是持续做大“蛋糕”,开拓进取,发展生产力,让举国上下都能从增长中获益,缓和矛盾。
但这对于士绅阶级把持朝政、生产力低下的农耕帝国来说,同样是千难万难。
对如今积弊深重的大虞而言,更是难如登天。
所以,皇帝的问题,若按实情作答,只能如此:陛下,诚如天道循环,盛衰有数,从未有哪个朝代能千秋万载,此乃自然之理。
陆临川自然不会如此直白作答。
他略一沉吟,胸有成竹道:“陛下,此前臣所陈九种弊端,虽环环相扣,却非无解之链,人力尚有可为!”
姬琰见他神色笃定,精神一振:“哦?陆爱卿速速详细道来!”
陆临川正色道:“敢问陛下,治国理政之根本要务,在于何处?”
姬琰思忖片刻:“在于择贤任能,得人才而治。”
“陛下圣明!”陆临川朗声道,“天子代天牧民,统御万方,然一人之力终有穷尽。故需选用贤臣良佐,共组朝廷中枢。此中枢,即天下万机运转之枢纽,号令所出,政令所归。公府各司其职,如臂使指,方能承上启下,治理万民,抚育苍生。是以,朝廷公府,实乃社稷运转之基石。其核心在于,制度设计是否合宜,吏治是否清明,运转是否高效!”
他声音渐次激昂:“天子若能选贤举能于上,劝课农桑,抑制豪强兼并,使耕者有其田,则黎庶安泰,不致流离;公府若能运转如常,纲纪严明,令行禁止,则官员不敢贪墨渎职。如此,则根基稳固,纵有天灾,可凭府库丰盈及时赈济;纵有外侮,亦可凭国势招募四方猛士共御之!归根结底,一切症结,皆在于制度之良莠与吏治之清浊!制度良善,吏治清明,则天下虽大,无不可治之症;吏治腐败,制度崩坏,则纵有雄才,亦难挽倾颓!”
姬琰听得目光灼灼,连连颔首,只觉陆临川所言,条理分明,气势磅礴,直指核心,比那些清流空谈或严党功利之论高明了不知多少。
他心中激赏更甚,已从最初的考校,彻底转变为求策问计,追问道:“爱卿所言,乃兴衰之理,治国大道,朕深以为然。然我大虞时下,已如卿言,九弊丛生,沉疴难起。若依当下时局,该当如何入手?何处可为破局之关键?”
他享受着这种君臣奏对、共谋国是的氛围,仿佛重现了上古明君贤臣的风范。
这正是他孜孜以求的君臣关系。
陆临川略作沉吟,从容道:“陛下勿忧。譬如医者诊治沉疴缠身之病患,若求立时根除百病,不啻痴人说梦。当务之急,是辨明何为最凶险、最致命之症候,先行施救,稳住性命根本。待元气稍有恢复,再徐徐调养其余杂症。身体强健,正气充盈,则小疾自愈。治国之道,中兴之业,亦复如是。需提纲挈领,抓大放小,先解燃眉之急,再图长远之计。”
姬琰深以为然,催促道:“确实如此!请爱卿试言之,我大虞当下最致命之症结何在?”
他越听越觉陆临川见识非凡,远超他此前接触的任何官员,对陆临川接下来的话充满了期待。
陆临川躬身一礼,开始整理思路。
他前世研究“矛盾论”,深谙“重点论”与“两点论”之道,善于在纷繁复杂的矛盾中抓住核心。
此刻皇帝的策问,虽非他平日思考的重心,但凭借这思维习惯,他很快找到了切入点,开始在脑海中措辞。
姬琰也知谋国之士,其言必慎,故而也不催促,只是目光温和而期待地注视着他。
片刻,陆临川抬起头,清晰地道:“回陛下,以臣浅见,我大虞当前看似最致命之症候,便是国库空虚!无钱无粮,犹如人之气血枯竭。无钱无粮,则军饷难继,何以养兵御敌、平定内乱?无钱无粮,则赈灾无力,饥民暴动只会愈演愈烈。民间尚有谚云:‘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泱泱一国乎?”
姬琰眉头紧锁,这正是他日夜忧心之事:“所以,我大虞最紧迫之事,便是充盈国库?然则,何以解此困局?开源之法何在?”
他认同陆临川的判断,但如何解决这巨大的亏空,他实在苦无良策。
陆临川摇头,进一步剖析道:“陛下,国库空虚确如病体之羸弱,是表征,却非根本病因。其根源,在于田亩兼并日炽,税制糜烂不堪,更兼官员贪腐成风!豪强士绅广占良田,富可敌国,却凭借功名特权,千方百计逃避赋税;而贫苦百姓糊口艰难,反受层层盘剥,重负难担!此即所谓‘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南方漕运岁入京师之粮米逐年锐减,除河道淤塞、损耗巨大外,此弊政实为最大祸首!朝廷税基日益萎缩,如无源之水,岂能不枯?”
姬琰听得面色凝重,叹息道:“土地兼并,税赋不均,确是顽疾沉疴!”
这正是严颢变法中“清丈田亩,一条鞭法”想要解决的痛点。
陆临川顺势提出解决方向:“陛下,欲解国库空虚之困,清丈田亩、改革税制便是最直接的‘抓手’。而整肃纲纪、反腐倡廉、澄清吏治,则是成败之‘关键’!唯有打造一支清廉高效、实心用事的官员队伍,方能确保政令通达,令行禁止!朝廷有了此等中流砥柱,改革方有推动之力,新政方有落地之基!此乃治本之策。唯有吏治稍清,中枢政令方能真正下达地方,改革措施方能落到实处,一切积弊方可循序化解,国家元气方能慢慢恢复。”
姬琰只觉眼前豁然开朗,长久以来如一团乱麻的思绪被梳理得清清楚楚。
果然,做事只要分清主次轻重,洞悉症结所在,便不会茫然无措。
这话说来简单,但真能如此透彻分析、直指要害者,无疑不是治世之能臣,国之栋梁!
然而,想到现实,姬琰脸上又浮现忧色:“爱卿之论,深得朕心。然则……朝中派系林立,党争不休,势同水火,更有无数胥吏盘踞地方,积弊深重……这澄清吏治,谈何容易?”
他知道方向,却也深感无力推行。
陆临川理解皇帝的顾虑,于是抛出一个问题:“陛下可知,太祖、太宗皇帝在位之时,为何能乾坤独断,政令所向,雷厉风行,无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