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严阁老的孙女
作品:《被诬科举舞弊?一篇六国论惊天下》 翌日清晨。
李水生早早起床,将表哥昨日写好的回帖一一送出。
舅舅李诚也起了个大早,待水生忙完,父子二人便出门购置拜师礼。
昨夜李诚和王氏商量了半宿,最终决定支持儿子习武。
男儿家总该有一技傍身才好。
俗话说的在理: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这才是正途。
陆临川没有跟着去。
用过早饭,他就独自回到书房,打算静心撰写《三国演义》。
新一册才刚起了个头,四分之一都还没写到,进度实在令人焦虑。
家里家外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
“老爷,外面有人求见。”杨婆子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何人?”陆临川搁下笔问道。
“不认识,瞧着是位读书人老爷。”杨婆子进屋,递上一张名刺。
陆临川眉头微蹙。
按照礼制,陌生人拜访应当提前递送拜帖,这般贸然登门实属失礼。
他接过名刺,只见上面工整地写着“翰林院编修郑鸿远拜谒”,心头一动,想起此人好像是新科第一甲第二名,殿试榜眼。
这些日子他特意打听过,对这些同年里比较重要的人都有了些了解。
郑鸿远乃山西人士,其父现任贵州布政使,与严阁老家有姻亲之谊。
若硬要攀关系,他算是严阁老的侄辈,妥妥的严党中人。
他来找自己做什么?莫不是替严党招揽?
陆临川下意识就想推辞不见。
就算真要投靠严党,现在也为时尚早。
他还想再观望观望。
况且,对方未递拜帖便登门,本就失礼,完全有理由婉拒……
然而,琼林宴风波已将自己推至清流对立面,江南士子更是视若仇雠。
若再因拒见而开罪严党,落得两面树敌,在这步步荆棘的朝堂,只怕举步维艰。
郑鸿远身为榜眼同年,身份恰可缓冲,即便不深交,维持表面亲近,也是应对清流攻讦的必要策略。
“请郑大人堂屋奉茶。”陆临川吩咐道,略整衣冠,又对镜审视仪容,确保神色平和从容,这才缓步向堂屋走去。
郑鸿远年约三十,身形清癯,穿着青缎襕衫,面容虽带风霜之色,眉宇间却沉淀着读书人的稳重。
“陆兄!”见到陆临川,他起身含笑见礼,声音温润,“冒昧登门,扰了清静,还望海涵。”
陆临川虽有些疑虑,但交际往来的场面功夫还是信手拈来。
“郑兄哪里话。”他面上浮起恰到好处的笑意,拱手还礼,“久闻郑兄大名,弟心向往之,只恨俗务缠身,未能及早拜会。今日能得兄台枉顾寒舍,实乃幸事,快请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碧儿奉上清茶,悄然退下。
郑鸿远端起茶盏,浅啜一口,目光诚恳:“陆兄过谦了。殿试之后,阁部诸公传阅诸生策卷,愚兄得以拜读陆兄的大作,鞭辟入里,字字珠玑,实乃富国强兵之良方。陛下慧眼,点兄为魁首,实至名归!”
他微微一顿,语气更添几分敬重:“琼林宴上,陆兄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句,如黄钟大吕,愚兄每每思之,犹觉振聋发聩,其心系苍生之胸怀,令人叹服。”
陆临川面上保持谦逊的微笑:“不过是一时感怀,浅薄之见,当不得如此盛誉。倒是郑兄的策论,才华横溢,深得变法精髓,亦让弟受益匪浅。”
“惭愧惭愧。”郑鸿远摆手,“说起才华横溢,《三国演义》风靡京华,坊间争相传阅,愚兄亦拜读数回,文辞雄浑,立意深远,人物刻画入木三分,将汉末群雄纷争、忠奸义理演绎得淋漓尽致,读之令人不忍释卷。陆兄真乃允文允武,才情冠绝一时。”
陆临川依旧笑着,但心中已升起警惕。
虽说读书人之间互相吹捧确实能快速拉进感情,但这般全方位夸赞,必定有其他目的。
他顺着话头,将话题引向对方来意:“郑兄今日拨冗前来,想必不只是为了夸赞在下,你我同在翰林,日后同朝为官,若有指教,不妨直言。”
郑鸿远放下茶盏,笑容未变,言语却更显亲近自然:“陆兄果真快人快语。实不相瞒,今日前来,一来是倾慕已久,亟欲与同年魁首结识,二来,确有一桩好事……”
“好事?”陆临川心中念头急转,面上不动声色,“愿闻其详。”
郑鸿远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观陆兄殿试文章与琼林宴上高论,可见兄台亦是深明国朝积弊,知晓非变革不足以图强。如今阁老总揽朝政,锐意革新,正是我辈有为之时,正当戮力同心,共襄盛举。”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陆临川:“阁老爱才若渴,尤其对陆兄这等不世之才,更是欣赏备至,常言‘陆怀远乃国朝未来之柱石’。”
来了!
果然是替严党递橄榄枝。
陆临川心念电转。
只是不知这“好事”具体是什么?
引荐?还是……
郑鸿远见陆临川并无抵触之色,便接着说道:“阁老有一孙女,年方二八,温婉贤淑,知书达理,性情端方,颇有大家风范。阁老视若掌上明珠,寻常人家难入法眼。然阁老感念陆兄才华品性,实属良配,故有意……结此秦晋之好。特命愚兄先来探问陆兄之意,不知府上……可曾为陆兄定下亲事?若已定亲,阁老自不会强求,只当愚兄今日未曾提及;若尚未……”
严阁老的孙女!
陆临川心头猛地一跳。
郑鸿远见他沉吟不语,眼神深邃,并无立刻拒绝之意,心知对方正在权衡。
他也不催促,只是端起茶盏,又饮了一口,神态自若,仿佛只是闲话家常。
堂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陆临川陷入沉思。
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对方是来拉拢,也万万没想到,严阁老竟会抛出如此重注。
联姻!
这绝非寻常招揽,而是要将他与严党彻底绑死!
若答应下来,便意味着严党庞大的政治资源、人脉网络都将向他敞开大门,仕途无疑将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省去多少年在官场攀爬的艰辛?
这诱惑,实实在在,重逾千钧!
然而,代价同样巨大。
一旦接受迎娶严阁老的孙女,便再无退路,彻底打上严党烙印。
皇帝对他青眼有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欣赏他殿试文章中那份针砭时弊的锐气,以及琼林宴上不避权贵、心系黎民的“孤臣”姿态。
若此刻就如此鲜明地投入严党怀抱,甚至成为其核心姻亲,皇帝对他这份“纯臣”的期许和那份难得的“圣眷”,定然会就此消散。
取而代之的,就是对他“终于还是沦为党附之辈”的失望,乃至……帝王那深不可测的猜忌。
可是,将个人荣辱、身家性命完全系于皇帝一人喜怒之上,是孤注一掷的豪赌。
内宦才会行此险道。
古往今来,自绝于百官的孤臣,鲜有好现场的。
且圣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多少前朝旧事早已证明,帝王的心意朝夕可变。
身为正途出身的文官,绝不能如此短视,将所有的指望都押在帝王的恩宠之上。
这步棋太重,必须深思,不能轻易做决定……
片刻之后。
陆临川抬眼,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从容:“阁老垂青,竟至于此,实令在下受宠若惊,惶恐万分。能得阁老如此看重,在下铭感五内……只是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家母对在下婚事亦颇为慎重,需禀明高堂,细细商议,万不敢擅专。阁老与郑兄的美意,在下感佩于心,待与家母商议妥当,定当尽快给阁老与郑兄一个回话。不知……如此可好?”
郑鸿远闻言,脸上笑容更盛,毫无被推诿的不悦:“理当如此!理当如此!婚姻大事,自当慎重。陆兄孝心可嘉,阁老闻之,想必也只有欣慰。愚兄此来,也只是传个话,探个口风,一切但凭府上商议决定便是。”
他语气轻松,仿佛一件小事已然谈妥。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京中趣闻与翰林院的闲话,气氛融洽和谐。
郑鸿远不愧是官宦人家的子弟,言语得体,态度温和,始终让人如沐春风。
约莫一盏茶后,他便起身告辞。
陆临川亲自送到大门外,执礼甚恭:“郑兄慢走,今日相谈甚欢,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郑鸿远拱手回礼:“陆兄留步,不必远送。愚兄在翰林院恭候大驾,日后同衙为官,还请陆兄多多照拂。告辞!”
目送郑鸿远的身影消失在巷口,陆临川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
严阁老抛出的这份“厚礼”,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需要时间,需要好好权衡这泼天富贵背后,那不可预知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