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陆临川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作品:《被诬科举舞弊?一篇六国论惊天下

    他的真实目的不是反驳,而是反击。


    他本不愿与这些人计较,但对方步步紧逼,从诗会上的冷嘲热讽,到今日琼林宴上的当众弹劾,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如此搬弄是非,污蔑构陷,若不趁此机会彻底给他们彻底批倒批臭,以后还得了?


    你们诛心,我也诛心,看看谁诛得过谁!


    况且,经过这么一闹,皇帝对于自己难免生出了芥蒂,若不及时化解,指不定日后有什么雷等着自己……


    姬琰见他说得言辞恳切,知道读书人在乎颜面,便道:“既如此,陆卿但说无妨。”声音却冷了许多。


    陆临川从容道:“臣自出狱以来,交游者不过二三同乡好友而已。平日闭门读书,偶有诗酒之会,亦只谈文论艺,何曾结党?


    “反倒是诸位江南同侪,同乡同窗,同声同气,同进同退。醉仙楼中群起而攻,琼林宴上僭越弹劾,党同伐异,莫此为甚!”


    他顿了顿,开始了更为诛心的言论:“‘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今观诸君所为,非比而何?同乡则相护,异己则相攻,此非结党而何?以清议之名,行倾轧之实;借风骨之说,掩门户之私。此等行径,还有颜面说他人结党?”


    陆临川的声音并不大,语调平稳,却字字如刀,直刺人心。


    同谋弹劾的江南士子们脸色一变,想出言反驳,却见皇帝面色阴沉,害怕继续触怒皇帝,便纷纷低头噤声,只敢用怨毒的眼神瞪着陆临川。


    其余人也反应了过来,状元郎这是在借力打力,要借着皇帝的威严彻底击垮这些攻讦者,表面上在自辩,实际上句句都在揭露江南士人的老底。


    当真是奸诈狡猾!


    姬琰虽然很认可这番自辩的话,但心中难免烦躁,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脸色依旧冷峻。


    陆临川继续道:“臣在殿试策文中提到的‘吏治崩坏,赋税失均’、‘武备弛废’、‘漕耗糜巨’等弊政,哪一条不是有据可查?朝廷邸报、严阁老的《变法强国疏》亦有所载,何需我谤讪朝政?”


    他看向那些江南士子:“尔等从小锦衣玉食,不识民间疾苦。终日吟风弄月,空谈仁义;闭门造车,妄议朝政。食君之禄,不思报国;读圣贤书,不明大义。


    “景隆元年,陕西大旱,赤地千里;河南大水,漂没万家。景隆二年,山东蝗灾,饿殍遍野;湖广民乱,血流成河。朝廷赈济不及,百姓流离失所,损失钱粮数以百万计。


    “如今京师城内外,就有数万灾民露宿街头,每日饿死者不下百人。你们出入朱门,车马盈门,可曾看过城外饿殍?


    “《孟子》云:‘禹思天下有溺者,犹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犹己饥之也。’尔等可曾有过‘己溺己饥’之心?可曾体察过民瘼?可曾为黎民苍生发过一言?”


    江南士子们面色青白交加,心中又惊又怒。


    话说得好听,就你会唱高调,也没见你散尽家财救济灾民。


    我等尚未入仕,如何施政?


    空谈救民,谁不会说?


    但他们谁也不敢出声反驳。


    此时若强行狡辩,只会自取其辱。


    清流重臣们都变了脸色。


    陆怀远这张嘴,真真是杀人不见血。


    一番话下来,这群江南士子的名声就算是彻底毁了。


    今日之后,此事传扬出去,谁还敢轻易招惹陆临川?


    此子言辞犀利,快意恩仇,“铁齿铜牙”、“得理不饶人”的名声怕是逃不掉……


    在扬众人中,唯有魏忠目露精光。


    前日手下番子来报,说陆临川在醉仙楼当众痛斥江南士子时,他只当是寻常文人间口角。


    今日亲眼得见,这陆怀远为人竟如此爽利,骂起人来字字诛心,偏又句句在理,很是对他的脾胃。


    那些酸儒平日趾高气扬,今日可算踢到铁板了。


    他只觉得胸口那股郁结多年的闷气都吐了出来。


    然而,姬琰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陆临川骂得固然痛快,可那些灾荒民变却是实实在在的。


    陕西大旱、河南水患、山东蝗灾,哪一桩不是他心头大患,实实在在的国朝疮痍。


    这些年来,他每每批阅灾情奏报,都如芒刺在背……


    陆临川当然不会只顾逞口舌之快,知道自己出来驳斥自辩,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目的。


    他向皇帝郑重一揖,继续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孟子》云:‘乐以天下,忧以天下。’吾辈读书人,更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乃士人本分。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几分痛心:“陛下明察秋毫,臣方才所陈诸弊,无一不在圣鉴之中。


    “自陛下御极以来,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减膳撤乐,节用爱民。臣每闻陛下批阅奏章至深夜,未尝不感佩涕零。


    “为人臣者,本当肝脑涂地以报君恩!进贤能,退庸碌;陈善道,闭邪说;补阙漏,拾遗策。岂能如彼辈般,终日只知攻讦同僚,邀名买直?


    “臣斗胆一问,究竟是臣妄测圣意,还是有人罔顾国事,辜负了陛下这片苦心?”


    言罢,他拱手向皇帝一揖,退到一旁。


    最后这几句中听的话,是故意说得皇帝听的。


    陆临川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拍起马屁来自然也是一把好手。


    他深知最能让君王动容的,莫过于让对方感受到“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孤独,以及“唯有此人知我心”的慰藉。


    这种“知遇”之感,往往比直白的谄媚更有力量。


    他刻意将皇帝塑造成一个被庸臣包围的明君,既保全了天子的颜面,又凸显了自己的独特。


    这种话术,自古至今,无往不利。


    只是……怎么忽然感觉自己是一副奸佞小人的嘴脸?


    不!这只是权宜之计。


    若连这点周旋都做不到,如何在这朝堂立足,呼风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