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刻钟后,张二姐扶着墙从茅房挪出来,两腿还在发软,脸色苍白如纸。


    她刚转过回廊拐角,突然被一道修长的身影拦住去路——正是卫玉书。


    “哟~这不是咱们的卫公子吗?”张二姐眼睛一亮,脸上的脂粉被汗水冲得沟壑纵横。


    她故作娇媚地捋了捋散乱的鬓发,露出一个自以为诱人的笑容:“怎么,特意在这儿等着姐姐我?”


    卫玉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不是嘉王世子。”


    是的,他否认了,目的是阻止张二姐供出他,导致陈砚明来见他。


    因为他已经很确定陈砚明不是他这边的人了。


    陈砚明是皇帝的人,但伪装成嘉王府残余势力,试图主动引诱他自投罗网。


    能确定的理由也很简单——在明明知道他被通缉,以及嘉王王府残余势力四散而逃,不得不潜藏在暗处的情况下。


    陈砚明如果真的是他的人,并且在真心实意的找他,那又怎么可能直接向着张二姐这个很不靠谱的人和盘托出呢?


    甚至还详细描述了他的外貌,生怕张二姐传不出去,别人找不到他一样。


    张二姐撇撇嘴,三角眼里突然出现了精明的光:“那你拦着我做什么?”


    她突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威胁:“除非……你是想求姐姐我别去告发你?”


    “我知道真正的世子在哪里。”卫玉书道,“你把这个消息卖给陈砚明,下半辈子锦衣玉食,再不用看人脸色……”


    张二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当真?”


    她突然向前一步,肥硕的身躯几乎要贴到卫玉书身上:“不过嘛……”


    那只油腻腻的手就要往卫玉书腰间摸去:“总得先给姐姐一点甜头尝尝……”


    “唰”的一声,卫玉书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剔骨刀——他刚从厨房顺的,待会儿还得洗干净偷偷还回去——锋利的刀尖抵在她腰间:“再往前一步,我就让你尝尝被开膛破肚的滋味。”


    张二姐顿时僵在原地,脸上的媚笑凝固成惊恐的表情。她感觉到冰凉的刀尖已经抵在她皮肉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你、你……”


    “听好了。”卫玉书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我说的话你都给我记住,到时候告诉陈砚明。要是敢耍花样……”


    刀尖又往前送了半分。


    “我记!我一定记!”张二姐吓得浑身发抖,两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好汉饶命!我保证一个字都不多说!”


    卫玉书这才将话术告诉她。


    直至张二姐说完话再三点头,表示背下了,他才收回刀,转身就要离开。


    张二姐瘫坐在地上,突然又不死心地嘟囔道:“装什么清高……”


    话音未落,卫玉书猛地回头,刀光一闪,一缕头发从张二姐额前飘落。


    她吓得捂住嘴,连滚带爬地往后缩。


    “记住,”卫玉书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让人毛骨悚然,“你从来没在这里见过我。否则……”


    他手腕一翻,刀尖在墙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张二姐拼命点头,身子抖得像筛糠。


    直到卫玉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她才敢大口喘气,摸着被冷汗浸透的衣襟,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她扶着墙,踉踉跄跄地回到包厢,脸上的脂粉早已被冷汗浸花。


    她故作神秘地关上门,压低声音道:“大人,我想起来了……”


    陈砚明眉头紧锁,不动声色离她远些,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说清楚些。”


    “那人确实不像。”张二姐眼珠一转,按照卫玉书教她的话术说道,“但我见过更像的人——就在县太爷小舅子的府邸里!”


    她凑近几分,声音压得更低:“那位小舅子偷偷藏下了嘉王世子,答应要为他平反呢!”


    陈砚明的手突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继续说。”


    “所以啊……”张二姐咽了口唾沫,“这次强行征役,根本不是为了修什么水渠。那些壮丁是想要秘密训练成私兵,征来的钱财也都用来养军队了!”


    陈砚明猛地站起身,茶盏被衣袖带翻,茶水在桌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你如何知道这些?又怎会见到被藏起来的世子?”


    张二姐早有准备,装出一副委屈模样:“我哥不是在城里开绸缎铺吗?我们那个时候还没有闹翻,他使唤我干活……上月我去给县太爷小舅子府上送绸缎,在后院撞见个锦衣少年……”


    她故意停顿一下:“那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贵人!”


    “荒谬!”陈砚明突然拍案而起,却又慢慢坐下,眼中阴晴不定,“一个小小县官的小舅子,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大人明鉴!”张二姐急忙道,“这原陵城天高皇帝远的,县太爷可不就是土皇帝嘛。这土皇帝当久了,难免不会……”


    她突然噤声,做了个上指的手势。


    陈砚明脸色骤变,沉默良久,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张二姐:“若你所言不虚,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你的。若是谎报……”


    “不敢不敢!”张二姐连连摆手,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对了,那世子我见他坐着轮椅,下人也偷偷议论过,从未见他开口说过话……”


    陈砚明瞳孔猛地收缩——嘉王世子被打断双腿灌了哑药,这一点,他没有与张二姐说过。


    到这里,他已经信了七八分。


    他缓缓起身,扔下一锭银子:“记住,今日之事……”


    “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说过!”张二姐一把抓过银子,谄媚地笑道。


    待陈砚明走后,她摸着怀里的银子,得意地哼了声:“两个傻子……”


    她正美滋滋地数着银子,包厢的门突然被猛地踹开。


    两个黑衣随从闪电般冲入,寒光一闪——


    “呃……”张二姐瞪大眼睛,手中的银子“当啷”落地。


    她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刀尖,鲜血很快浸透了那件艳俗的桃红色衣衫。


    “大……人……”她挣扎着转身,却只看到陈砚明冷漠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暗处的卫玉书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转身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