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作品:《择枝而栖(双重生)

    “您怎么来了?”拭雪问。


    “整个侯府都是我的,你说说,我为何不能来这?”卫恕慢腾腾地迈进来。


    好吧,拭雪懒得与他争辩,屈了屈身,道:“是,您说得是。”


    卫恕清清嗓子,一顿左顾右盼,目光落在那堆恭桶上,没话找话:“这恭桶都是你刷的?刷得挺干净。”


    拭雪嘴角微微抽搐,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多谢公子夸奖。”


    卫恕摸摸鼻子,答非所问:“我就是路过,顺便来看一眼。”


    又是来抓她小辫子的?那不好意思了,恭桶虽臭,但拭雪自认为刷得挺干净的,遂逐客:“您也看过了,此地污秽,公子请回吧。”说罢又蹲到地上洗洗刷刷。


    卫恕被无视了,却也不恼,甚至双臂环胸,饶有兴致地观望起来。


    拭雪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却不好挪动,只得仰起脖颈,一脸幽怨地瞪着他,“您也想体验一下吗?”


    体验什么?刷恭桶?


    卫恕怔了怔,竟真的凑了上来。


    这倒让拭雪出乎意料了,心想卫恕这一日至少洗两次澡的性子,竟愿意碰这脏桶?转念一想,这里面不就有他的那一份吗,管你们小丫鬟还是豪门贵公子,谁还不是一肚子的屎尿屁呢?


    于是起了逗弄的心思,精挑细选一个恭桶递过去,笑吟吟道:“公子试试?”


    卫恕看她笑容黠慧,一下子猜到她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到底少年心性,颇不服气,撸起宽大的袖子就蹲下来。


    拭雪又递给他一个竹制的刷子,见卫恕犹豫,复又笑道:“这刷子是新的,您若用得不顺手,可以用奴婢的。”


    卫恕接过,说不用。刷个恭桶而已,还需要挑刷子?方才看了半日,见她信手拈来,他就不信,他一个大男人,能比娇滴滴的小姑娘差到哪去?


    然而,卫恕就是高估了自己。当刷子擦过桶壁,刮开一层积於,一下,两下,那难以言喻的气味便如被惹毛的马蜂,争先恐后怒气冲冲地往他鼻孔里钻。终于,“哇”一声,他吐了。


    真是猝不及防啊,拭雪一蹦三尺高,继而下意识地去替卫恕顺背,却在瞥见地上那一滩东西时急退回来。


    卫恕早膳似乎用得有点急,都不曾细嚼慢咽,她只一眼就看见了那一粒粒的虾仁。啧啧,今早估计又吃虾仁馄饨了。


    本来刷恭桶就恶心,这下就更恶心了。


    但主子吐了,做婢子的总不能干站着,于是又手忙脚乱地凑过去,掏出帕子想给卫恕擦嘴。


    卫恕却皱着眉将她伸过来的手挡开了,“你、你手没洗。”


    拭雪看看双手,“哦”了声,又将帕子放了回去,“您还是回去吧,问掬露要杯茶漱漱口,再换身衣裳。”


    卫恕用衣袖胡乱擦了把嘴,站起来,神色十分沮丧,他低着头,“我真没用,没护住你,还净给你添麻烦。”


    拭雪眨巴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他这是心存愧疚了?他竟会愧疚?!可当时卫夫人询问他如何处置她与紫英时,为何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


    哼,现在才来后悔,晚了!


    “您该不会真的想帮忙吧?”拭雪道。


    卫恕不敢看她,“好歹也是主仆一场,婢子有难,作为曾经的主子,我怎么也得来瞧一瞧,万一你事情没做好,我岂不是要被整个侯府诟病,说我管教无方。”


    叽哩呱啦,又是一堆理由,拭雪不胜其烦,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于是她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多谢公子记挂。”


    卫恕终于肯抬头,视线轻柔如水般从她脸上划过,虽拧巴,却还是开了口:“你不怪我吗?”


    拭雪说没有没有,“您已经为奴婢求过情了,再说比起紫英与福月,奴婢就刷几天恭桶而已。”


    臭是臭了点,又不会少块肉。


    卫恕微愕,追问:“你不生气?”


    拭雪不解:“奴婢为何要生气?”


    卫恕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他说:“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你以前……”


    拭雪一怔,旋即苦笑了下,以前……以前她不是怀揣着希望嘛,总以为卫恕这棵铁树会在她猛烈的浇灌下,发芽,开花,结果,所以以为偶尔耍耍小性子也无伤大雅。然而事与愿违,不被偏爱的人,是没有资格矫情的。


    经历了这么多,拭雪对他的憧憬早已烟消云散,不再有期盼,也就不会介怀,更不会伤心。


    “以前是奴婢不懂事,以后……再也不会了。”拭雪朝卫恕嫣然一笑。


    卫恕眼睫一颤,眸中全是不可置信。


    表面功夫也做过了,鉴于他们此刻都很狼狈,拭雪觉得没必要再与卫恕共处,遂又轻声下了逐客令。


    卫恕却不动,他垂下眼睫,神色落寞,“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


    拭雪挑眉,叹了口气:“奴婢不晓得公子为什么会这么想,但奴婢从来不觉得公子是个无用之人。”


    卫恕苦笑,连刷个恭桶都会给她添麻烦的人,能有多大用处?


    “不用安慰我了,你一口一个公子的叫着我,可你看看我……”卫恕摊开手,“有哪一样像个男人?”


    拭雪打量一身女子装束的卫恕,没好气道:“您不是吗?”


    “有区别吗?”卫恕反问。


    拭雪一噎,好像是没什么区别,以女子的身份行事,整整十八年,午夜梦回,他也许也会迷茫不已吧。


    “公子……”


    拭雪心生不忍,想安慰他,话到嘴边却不知该说什么。


    “只有你会叫我‘公子’……”卫恕喃喃,望向拭雪的目光里多了几丝不解与热切,“你……为何要这样叫我?”


    拭雪微微仰着下巴,含笑温声道:“您不喜欢奴婢这样叫您吗?”


    卫恕不言,红得似要滴血的耳尖早已出卖了他澎湃的内心。


    艳阳高照,时间仿佛定格了,他的双眸隐在眉弓投射的阴影里,头上的绿宝石发簪在一片刺目的阳光里闪着绿莹莹的光芒。


    “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卫恕的嗓音淡淡,完全听不出心绪,“我乃卫聪第三子,本该如他一般,驰骋疆场,建功立业,却因种种缘由,囿于后宅十八年,我除了不能生子,所做所为与一个女子有何区别?”


    “我们都会绣花,您又不会,这就是区别。”拭雪脱口而出,可下一瞬,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抬头觑觑卫恕,见他并无愠色,只是自嘲般一笑,“你说得对,我就是不伦不类,一事无成,也难怪……”


    难怪你会另择良木而栖。


    拭雪呢,她终于在卫怒隐晦的话里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于是想都没想,冲口而出:“公子,奴婢不许你这般妄自菲薄!”


    她说得激动,甚至忘了双手刚碰过恭桶,一把抓着他的手不放。


    意外的,卫恕并没有推开她,而是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他闻到属于少女扑鼻而来的芳香,从她的发间,她的颈间,她身上的每一处。她的手是那么软,柔若无骨地攀附着他,于是心也跟着狂跳,一下一下,仿佛下瞬就会冲出这血肉垒成的高墙。


    “不能驰骋疆场,建功立业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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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在奴婢心里,公子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没有人像公子这般,在奴婢有性命之忧时,舍身相救,那晚,您还把另一个鸡腿给了奴婢,还有我们狩猎时,您的果断与英勇……”忆起那一幕,拭雪明眸雪亮,溢满倾慕,“公子,您现在所处的困境都只是暂时的,有朝一日,您定会冲破这层桎梏,成为翱翔于天际的雄鹰。自古英雄出少年,但那也是寥寥可数的,大多数人,都是十年磨一剑,厚积薄发,方成大器。”


    拭雪一口气说完,又拍拍卫恕的手背,颇有些语重心长:“世间之人,大多囿于虚名,步步为营,急功近利,渐渐便失了本心,但公子不用怕,您有三位忠君爱民的父兄,他们会指引你走完自己的路的。”


    卫恕目光灼灼,似乎很是动容。因为两人之间不曾有过这样推心置腹的时候,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拭雪呢,一口气说完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的手还交叠在一起,暗道一声不好,这厮该不会以为我在占他便宜吧?


    她不动声色,抽回了手。


    手心骤然一空,失落漫上心头。


    卫恕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强行将其忽略,清清喉咙,问道:“那你的本心呢,可还在?”


    一语双关,偏拭雪没听出来,她摆摆手,道:“都说人心易变,尤其是咱们女子的心,就是那海底针,公子只要坚守本心就好啦,咱们这些无足轻重的人,自有去处。”


    “原来如此。”卫恕喃喃。


    所以她是早就物色好了新的去处了?可惜,这一次,她走不了了。


    含笑望着她,卫恕双眸闪着异样的光芒,“我知道了,咱们……一切从长计议。”


    这是要走了?拭雪暗自长吁,哪还有心思去咀嚼他话里的意思,忙满脸堆笑相送:“那……公子慢走。”


    卫恕乜斜着她,又看了看满地狼藉,满脸赧然地离开了。


    掬露一直在外面守着,见了卫恕,忙迎上来,却听他道:“去找个人来帮帮她。”


    “可是……”掬露面露难色。


    卫恕道:“罚她刷恭桶,又没规定她要刷多少个。”


    掬露只得应是,卫恕又状若随意地加了句:“三日之期一过,你过去替她收拾收拾,搬回玉瑾轩吧。”


    这一次,掬露心底的惊讶再也掩饰不住,双眸瞠得滚圆,但她很快又笑了起来,欢欢喜喜又应了声是。


    卫恕走后,掬露立在门后,一点点地将情绪平复,才重新扬起一个淡淡的笑脸。


    刚跨过门槛,便见拭雪正提水清理地上的污秽,嘴里还骂骂咧咧:“真是,闯了祸就跑,有本事把自己吐的东西清理干净再走呀!”


    掬露摇了摇头,走上前去,语气无奈,“你近来是怎么回事,三天两头就闯祸,主子都七窍生烟了。”


    拭雪一听这声音,回头讶然道:“是吗?可他方才并没责骂我呀!”


    掬露乜斜着她,似笑非笑,“你跟了他十年,还摸不清他的脾性?你折堕成这样了,再骂你,传出去,不被人诟病,说他薄恩寡意?”


    所以他此番前来,只是做做样子?


    拭雪对掬露的话半信半疑,至于卫恕真正的想法,她是无所谓了,过几日,她再去求求卫夫人,兴许这一趟,身契就到手了。


    其实也不是非要现在走,还有两年她才十八,大好年华在握,只是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潘越千一个新科进士,炙手可热的,万一被后来者居上,那她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嘛,打铁要趁热,得了这自由身,万事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