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殷济出事
作品:《怎敌公主蛇蝎心肠》 夜幕降临后总算传出虞婳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的好消息,只是一直昏迷不知何时会醒来,不过也能安静地躺着,不似先前那样昏睡时也是痛苦不堪,沈皇后和两位公主寸步不离守着。
连同姜觅萝也是担心不已,顾不得什么规矩也进去守了,三位姑娘衣不解带陪伴,不可不谓友谊亲情深厚。
长公主只是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借口身体不适离开灵漳山,毕竟她可不是那么清闲的人,而且来此地也是料到殷琦会办不成事,她来要么是补一刀,要么是把自己干净地摘出来。
萧折宴挨了五十大板,这于他而言不算什么,在战场上受的伤可比这危险多了去,他只能趁人少时隔着屏风瞧眼虞婳,见她脸上有了些红润血色才稍稍安心。
苏承竹得知此消息先是很担忧,待知晓她已经渡过难关后,少年冲动的心性又冒了出来,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宸王殷鹤,同他弟弟苏承漉也是一反常态,竟也跟着他冒着黑夜去往密林中,说是什么把狼窝端了,顺带还跟了一大串同龄的少年郎。
可把苏家几个将军和元崇帝急坏了,忙命人去追回来,不过人还没有走远呢。
容嫔就哭得涕泗横流来到元崇帝在皇庄里所居住的宫殿,她跪在脚边泪流满面道:“陛下,今早济儿进山狩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呢,臣妾已经派了许多人去寻,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沈皇后一直陪在虞婳身边,魏贵妃自然就要在元崇帝跟前服侍,此刻也是在场的,天已经黑透了,殷济再怎么贪玩也不会这么晚都不回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元崇帝心力憔悴,这次的狩猎可算是办砸了,他惊诧间带着微微怒气问:“怎么能让济儿进山,他马术射箭都不精又年纪小,朕这才没有带在身边,容嫔,你是怎么做母亲的!”
容嫔心里那是一百个后悔让殷济进山,她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好预感,只期盼殷济当真是迷路了或者贪玩,眼神有些埋怨地看了眼魏贵妃道:“陛下,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也不想让济儿进山的,魏贵妃心疼济儿被困于庄子里,这才……这才答应让济儿进山。”
这话里意思就是魏贵妃的错,毕竟她只是嫔位,贵妃的话不得不听,而且殷济本就很想进山,她哪里能拦得住。
魏贵妃心下觉得不好,不知为何,心里也腾升出种大难临头的错觉,她连忙跪下来道:“陛下,今早十皇子一直嚷嚷想进山狩猎,臣妾瞧着怪不忍心拘着他的就答应了,容嫔还派了不少太监跟随,臣妾也派了很多人去寻,十皇子可是福星得上苍保佑,定会无事的。”
“什么福星得上苍保佑!你可知山里多危险,地势陡峭常有野兽出没,济儿又性情顽劣进了山那些奴才只能听他的!”元崇帝已经怒不可遏站起身,看向刘渡吩咐道,“去,赶紧派御林军去寻十皇子。”
刘渡应下就要跑出宫殿,又被元崇帝叫回来:“光有御林军还不行,让萧大将军也去,定要把十皇子给朕好好带回来。”
“是,奴才记下了。”刘渡仓皇跑出去。
容嫔眼泪止不住的流,手紧紧捂着心口,贴身宫娥秋韵在旁陪着目露心疼,不过眼底有掩饰不住的担心,却不是对她,而是对另一个人。
魏贵妃噤若寒蝉,低着头跪坐一团。
虽说之前殷济那一番皇位继承的言论让元崇帝生出厌恶和忌惮,可到底是宠爱了多年的幺儿,虎毒不食子,他也是心存几分父亲对幼子的疼爱和不忍,这才没有处置。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归夜已经很深了,一直没有传回十皇子殷济被寻到的消息,但殷济失踪已经是人尽皆知,除了妇人贵女们,几乎是所有人都去往山里寻找,举着的火把光亮都要将密林给照成火海。
这样地毯式的搜寻,又有萧折宴在,终于在天边破晓之时把人给找到了,只是情况很不好。
昨日雅樰院里的场景也在十皇子殷济居住的琳琅院上演,只是没那么血腥,毕竟一个是外伤,一个是内伤。
虞婳已经脱离危险,沈皇后不得不过来瞧瞧,两位公主也是如此,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人必须要到,琳琅院里气氛明显比雅樰院凝重多了,又是一大堆的御医跪成一地。
元崇帝正襟危坐在把太师椅上,时不时就站起身往里来回走,动不动就询问御医殷济情况如何,若不是有谢商止送来的稀世珍药,虞婳能从鬼门关回来也是难说,而殷济情况就棘手得多了。
容嫔哭晕了好几次,说话也是一抽一抽的不太清楚,她瘫坐在地上拉着元崇帝的袍脚:“陛下,魏贵妃送给济儿的那匹马一直很温顺,怎么会突然发狂冲进密林里,济儿还那么小,这可如何是好。”
元崇帝也是被这一桩桩祸事给搅得心情郁郁,大动肝火后嗓子都觉得发疼,他被容嫔这哭天抢地的声音给弄得烦躁至极,但也能理解当母亲的心情。
便是俯身拉起她的手安慰:“有御医在,济儿可是福星有上苍庇佑,肯定会好过来的。”
这时候又拿殷济是福星来自我安慰了。
容嫔被他拉起来坐到了身旁,就势靠到元崇帝怀里痛哭:“陛下,济儿才九岁就落马撞到脑袋,那匹马一直很温驯的,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如此……”
魏贵妃和沈皇后都坐在椅子上,殷南姬和殷梨则是和太子殷旭、宣王殷野、宸王殷鹤在外屋里等候,但里头的情况也是可以听到的。
话至此处,元崇帝可算有心思开始盘问事情经过,看向魏贵妃问:“那匹马是你两位兄长千挑万选选出来的,怎么会突然发狂?”
容嫔停住哭声看向她:“臣妾就说不让济儿进山,贵妃娘娘非说男孩子不可如千金闺秀娇养,现如今出了事,这不就是要我的命嘛。”
说完又埋头在元崇帝怀里痛哭,贴身宫娥秋韵心急如焚,却要镇定自若,这时候也分不开心去安慰她了,毕竟有元崇帝在,什么话都很管用。
魏贵妃有种难得当次好人却被看成坏人的有苦难言,她连忙跪下回道:“陛下,您也知道那匹马是臣妾两位兄长千挑万选的,臣妾已过三十再骑马也受不住,放着又可惜这才送给了十皇子,陛下明鉴,臣妾绝无害十皇子的心思。”
“朕没说你想害十皇子,”元崇帝叹了口气,“这马好端端的发狂必不会是突然,跟着进山的太监可问出什么了?”
跟随殷济进山狩猎的太监共有七人,却只有两人活着回来,另外五人担心回来会被罚便顺着马儿发狂的方向去寻,一时不注意滚下山摔死的,被野兽袭击的,或者应该迷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都有。
还有一人。
就是南疆质子李祈安也没有被找回来。
御前总管刘渡道:“回陛下的话,那两个奴才已经醒了,奴才也命人盘问过,现下神智清醒,可以口齿清晰说清事情经过。”
元崇帝还没有发话,容嫔就迫不及待嚷嚷:“那还不快把那两个奴才喊进来交代清楚,好端端怎么会出事。”
刘渡惊了一跳,连忙下去把人带进来。
这是两个在殷济身边伺候了几年的年轻太监,也不知在山林里经历了什么神智有些疯癫,被找到时两个人抱在一起躲在个黑黢黢的山洞里,回到皇庄也是胡言乱语,扎了几针灌了些汤药才好转过来。
进来后就跪在地上一直磕头,嘴里一直重复:“奴才知错,还请陛下饶恕。”
容嫔见状等不及厉声问:“还不快把经过说出来,十皇子若是救不回来了,就让你们都陪葬!”
两个年轻太监吓得瑟瑟发抖,左边的忙道:“回容主子的话,进山后十皇子就只猎到几只野兔,后来就没再猎到其他东西,一时气急非说后山的猎物少要去深山里,陈公公也劝不住还挨了几脚,摔得鼻青脸肿,最后还是去了。”
右边的太监接着说:“深山里的猎物确实多一些,可十皇子还是猎不到,就让奴才们徒手去抓,奴才们哪能捕到,便被十皇子罚跪用鞭子抽,有个小太监还被当做靶子捆到树上供十皇子练习射箭……”
魏贵妃和沈皇后都皱起眉头来,她们清楚十皇子殷济的脾性,只是想不到会恶劣至此,但眼下都不好说什么。
“谁让你们说这些!”容嫔越听脸色越难看,“是问你们马怎么发狂的!十皇子怎么出事的!”
两个年轻太监身子抖了抖,慌忙抓重点回:“十皇子下马时不小心被马镫扳了摔下来,气狠了就拿鞭子抽那小马,直抽的皮开肉绽,南疆质子出言规劝也被迁怒一块儿挨打,忽然听到远处有狼嚎声,十皇子就说要去猎野狼,上了马后仍对南疆质子不解气,就把他捆在马后拖着,密林里阴森森的,时不时就有狼嚎,许是被吓到又受了伤,马儿就忽然发狂了,南疆质子也被拖着带走,身上被磨破流了许多的血,奴才们就去追,之后就没影迷路了。”
两人说完就低下头胆战心惊。
容嫔捂着心口又扑回元崇帝怀中痛哭:“陛下,济儿虽然顽劣些,可这也不是马儿发狂的原因啊,陛下可要让人好好查看那马尸,臣妾绝不相信好端端就发狂。”
发现殷济时是在深山的悬崖边,马被藤蔓缠住脖子,又受了惊一直挣扎,藤蔓越缠越紧最后给活活勒死的,还半吊在悬崖边,而殷济则是撞到了石头上,悬崖边的树枝还有零碎的衣料,想必是南疆质子李祈安的。
元崇帝抱住容嫔的肩膀安慰:“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济儿,朕已经让萧大将军去查了,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容嫔捏着帕子拭泪点点头。
此刻已至辰时,所有人都是一夜未眠难免困倦,但都不敢打盹一直注意屋里的情况,萧折宴查案总是一把好手。
他已经把殷济为何出事给查个清楚,走进来后道:“启禀陛下,微臣已经查到马为何发狂。”
所有人眼睛一亮看向他,容嫔急忙坐正了身子:“萧大将军快说。”
萧折宴不疾不徐从袖中拿出一块小角的布料,道:“这就是让马闻到会发狂的香料,但这种香料和香囊布匹城中铺子到处都是,微臣只在悬崖边找到这一小块,是不能通过这查到卖主的,上头留有幽微的气味,微臣已经让御医瞧过确实是会让马发狂,而且事发时马被抽打多次,又被狼嚎声惊到,发狂也是避免不了的。”
容嫔看到他手中一小块布料小角时瞪大了眼睛,站起身径直朝他走去,贴身宫娥秋韵反应过来赶紧扶着步伐有些蹒跚的主子。
“这,这布料纹样好生眼熟,”容嫔拿到手中端详,“秋韵,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好像……好像见吟香戴过这种布料的香囊。”
秋韵仔细看了几眼心下一惊,眼神慌乱忙扯开她的注意力:“主子您瞧岔了吧,宫里奴婢们可不能随意佩戴香囊,那丫头爱俏倒是整日挂着一个,只不过可不是这种布料,大约相似而已。”
容嫔还在狐疑呢,里屋的御医突然跑了出来,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磕头:“陛下,不好了陛下,十皇子凶多吉少啊,臣等只怕回力无天。”
这话一出,容嫔顿时晕厥过去,手里布料也轻飘飘落到地上,秋韵急忙扶住她:“主子,主子。”
容嫔强撑着意识悠悠转醒,元崇帝和沈皇后以及魏贵妃已经先她一步进去了,容嫔这才由秋韵踉跄扶着快步走进去。
屋内血腥味很淡,草药味却很浓,十皇子殷济就躺在床榻上纹丝不动,头已经被白布给包扎住,嘴唇很苍白,身上各个穴位还扎着针,已经被御医悉数收回来。
御医战战兢兢道:“陛下,十皇子撞到了后脑勺,看着情况不严重但伤在内里,臣等试了许多种法子,已经是束手无策了,还请陛下饶恕。”
为首的御医说完后边就要一大堆御医跟着下跪磕头,异口同声:“臣等无能,还请陛下饶恕。”
元崇帝不知是气的还是伤心的,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捂着心口趔趄退后几步,屋里又顿时响起各种杂乱声。
御医给他扎了几针这才能缓和下来。
容嫔已经顾不得什么了,跪坐在床榻边抱着自己的孩子嚎啕大哭:“济儿,我的济儿,你快醒醒看看母妃啊,我的济儿……”
撕心裂肺的哭声震聋发聩,似乎都在直冲云霄,无不让人潸然落泪。
容嫔哭了好一阵抱着殷济不撒手,发髻也凌乱了,钗子步摇都歪歪扭扭形同疯妇,她颤着手抚摸殷济有些发凉的脸:“济儿,母妃在这,你醒一醒好不好,济儿……”
殷济就是她在这深宫里的唯一依靠,她已经年老色衰不可能再独得恩宠,娘家只是个小官给不了助力,在这深宫里勾心斗角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坏事,就是在给殷济铺路,只有殷济前途似锦,她才能永远荣华富贵做人上人。
元崇帝痛心疾首,指着跪成一片的御医们道:“都给朕救活十皇子,如若不然朕就要你们陪葬!”
现如今连宫里的御医都给叫来了,甚至还在民间张贴告示,能救回十皇子者赏黄金万两,还可不需要考核直接入宫做御内太医,可时间紧凑,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
御医们急得满头大汗,有些胆小的已经是瑟瑟发抖,他们是真的束手无策,只能一个劲磕头求饶。
容嫔震天的哭声倏而收住,缓缓回头双眼发红看向跪着低头不语的魏贵妃,突然把殷济松开飞快窜到她跟前。
揪住魏贵妃的衣襟就没了理智大骂:“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有心害的济儿!我一直不让他进山狩猎就是担心出意外,而你恰好跳出来,你是不是故意的!有什么冲我来,为什么要对我的孩子下手!”
魏贵妃感觉满脸都是容嫔的唾沫星子,以往容嫔在她面前都是做小伏低,哪有像现在这样疾言厉色甚至动起手的。
贴身宫娥柳沁也想不到容嫔敢这样对自己的主子,忙跪在中间想将容嫔的手拉开,不料还被她往脸上打了一掌,直抽的头晕目眩瘫在地上。
“容嫔,你放肆!”魏贵妃大声说着,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唤醒她的理智。
可容嫔已经是悲痛欲绝,继续疯疯癫癫道:“你生不出孩子怕往后没有依靠,而宣王是你妹夫,魏太师两朝元老权倾朝野,你们魏家野心勃勃觊觎皇位,为了铲除异己扶宣王上位,就先朝我的济儿动手,否则你魏贵妃怎么会突然给送那么好的良驹,还明知济儿年纪小就让他进山!”
“魏妙檀,你好歹毒的心思!”容嫔把压在心里不敢吐露的想法全数说出来。
她想着殷济也是救不回来了,何不如多拉个人下水,边癫狂笑着边把当年的丑事揭破:“谁不知道你魏妙檀和前朝将门裴家嫡幼子是青梅竹马,陛下横刀夺爱,而你入府多年甚至做了贵妃,心里依旧还惦念着战死沙场的裴小将军,那件血衣还留着对吧,夜深人静时肯定拿出来摸了又摸。”
又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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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目狰狞看向元崇帝:“陛下也真是够宽宏大量,竟留这样不守妇道心里始终有他人的女子在身边,真是可笑至极!魏贵妃整日把裴小将军的血衣藏在怀里呢!”
宣王殷野也同太子殷旭等人在外屋侯着,听到十皇子已经回力无天后也进来了,就跪在一旁沉默不语,闻言宣王紧张起来,容嫔这番话看似疯言疯语,但也直击要害,依元崇帝的心思也许会认同,而且也是事实。
只是他们现在还没有想对殷济下手呢,这次祸事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动手了。
魏贵妃意识到容嫔这是在把她和魏家乃至宣王往死里推,立刻道:“容嫔,十皇子出事本宫也是自责伤心的很,你不想着怎么让十皇子好转过来,而是嫁祸给本宫,萧大将军也查出来马发狂的原因,本宫清者自清,绝无害十皇子的心思。”
“怎么,你怕了?”容嫔突然伸出手在她怀中乱摸,精准地抓到那叠好藏在怀中的血衣,“瞧瞧,你果然还没有忘了裴小将军,一件肮脏破烂的血衣也留了那么多年。”
容嫔只是抽一角便被魏贵妃给夺了去,她急忙把血衣收好:“容嫔,你疯了。”
“对,我疯了,”容嫔已经万念俱灰,“可疯子不光我一人,这么多年,我为你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先皇后小产、婉贵人落水身亡、淑妃的死,六公主在慈隐寺受的苦,还有前段时间贤妃在御花园摔了一跤险些小产等等,不全是你魏贵妃的功劳!”
容嫔说完就爬向元崇帝,抱住他的腿哭道:“陛下,若不是魏贵妃济儿怎么会出事,从前宫里的各种祸事,也全是魏贵妃指使,臣妾低微无依无靠迫不得已,还请陛下明鉴。”
元崇帝还是齐王时容嫔就已经被送入王府里,服侍他多年也在宫里活那么久,其实脑子并不笨,弱者在九重宫阙里是不能长久的,可现在已经被丧子之痛冲昏了头脑。
她知道,只要殷济没了,那么她的活路也就断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硬是要把魏贵妃拉下水,她知道是动摇不了魏家和宣王,但能让元崇帝生出忌惮怀疑的心也是好的。
果然,元崇帝脸色慢慢阴沉起来看着魏贵妃,可问的不是从前后宫的祸事,而是说:“把怀里藏着的东西给朕。”
语气很淡可自有股不容反驳的帝王威严,魏贵妃也是倔强的很,死死护着怀中的东西别过头去不回答,她平日里都不会把血衣藏在身上,这次是因为想到狩猎就忆起从前和裴小将军,一起骑马上山打猎的日子,故而想带在身上有个念想。
可现在,却要成为一个祸害。
柳沁挨了那一巴掌到现在才缓过来,她也顾不得发晕的脑袋,急忙膝行到魏贵妃身边,看到魏贵妃的神色知道自家主子恐怕要发病了,只要发病就会一直叫着竹马裴小将军的名字,这样岂不是大祸临头。
忙温声劝道:“娘娘,不过就是一块烂布而已,快给陛下吧。”
“不,这不是烂布!”魏贵妃反驳道。
柳沁僵硬笑了笑:“娘娘,快给陛下吧,宣王妃肚里的小世子还等着出生叫您一声姨母呢,还有老夫人下个月就要过寿,届时两位公子您的兄长会回来祝寿,您可要三思啊。”
提及家人,魏贵妃神智总算清醒了一些,垂眸看了看怀中的东西,她非常舍不得,可是元崇帝已经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目光如炬。
伸出宽大的手朝她道:“给朕。”
魏贵妃木讷地松了手,怀中东西露了出来,是件褴褛血衣,过了二十几年的时间,上头的血迹已经变成棕黑色,而衣袖处还绣了两个字:舟、檀。
魏贵妃的竹马是前朝将门裴家嫡幼子,叫裴煜舟,战功赫赫算不上,但也是一名勇猛武将前途不可限量,两人本该成婚的,魏贵妃却在一场春日宴上出了意外和元崇帝有染,只能退婚嫁入王府,自此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缘分已尽。
裴家武将奉旨跟随邕亲王去了匈奴战场,裴煜舟也在其中,战死沙场后就只留下这唯一的遗物,魏贵妃一直视若珍宝。
元崇帝略有耳闻,但心系天下权势无空理会,他对魏贵妃没有多少感情,全是谋夺皇位路上的计谋,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已经在那么多人面前下闹到跟前。
不处理,他的脸面往哪里搁,况且不管是哪个男人,身边女人心有所属,到底是十分气愤恼怒的。
元崇帝把那血衣拿到手中紧紧拽着,盯着那个舟字咬紧后槽牙,忽然大手一挥扔到了火盆中。
山里清早和夜晚是有些凉的,屋内有火盆供暖不稀奇,血衣接触到炭块时顿时燃了起来,火舌舔舐着布料,魏贵妃的心也同时碎了一地,似乎和竹马的过往种种美好在这一刻真的消失殆尽。
她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立刻上去徒手把燃了一半的血衣拿回来,一双保养得纤白柔嫩的手被火烧伤也不觉得疼,她把血衣捂在心口,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了。
回头泪如雨下怨恨地看着元崇帝,已经过了二十几年,当初要看人脸色四处拉拢世家助力的齐王,已经变成天下之主,她不能再肆无忌惮指着他谩骂。
只能把所有怨恨压在心里,只这样目光怨恨如毒蛇盯着元崇帝不说话,可这个模样也是放肆极了,够元崇帝下令将她拖下去处死,可他不能,魏家还没有倒魏贵妃就不会死。
元崇帝走上前俯下身,伸出手捏住她的两颊,魏贵妃没有生养过,又自幼锦衣玉食,虽然过了三十岁依旧年轻美貌,可这张脸元崇帝半分不喜欢,就算已经伺候自己二十多年,平日里宠她,也是看在魏家的份上。
“魏贵妃,朕对你,对魏家,已经够宽容够有耐心了,”元崇帝一字一句道,“朕已经不是当初的齐王,你不许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朕。”
魏贵妃仰头看着他,两行清泪落下,唇角溢出苦涩的笑容:“我知道,你已经是天下之主而非齐王了。”
“知道就好。”元崇帝又伸手把血衣夺过来,快速扔到火盆里。
魏贵妃还想去抢,却被他的手紧紧掐住脸颊控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血衣在火盆里染成一团黑乎乎的灰烬。
元崇帝松开手,魏贵妃两颊肌肤都泛起红有着深深的指印,他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平静吩咐道:“来人,魏贵妃疯了,送回宫里好生医治,不痊愈不许出来。”
此令下后,魏贵妃突然仰头大笑,笑中带泪带着绝望,又爬到那火盆伸出手摸了摸血衣的灰烬,泪珠滴到炭块上发出“滋滋”声冒出白烟。
她的疯病又犯了,这次比以往更加厉害,直把屋里的众人给看的目瞪口呆也很不忍心,沈皇后也为她感到唏嘘伤怀起来,但她什么也不能做也不想做,安分待着就行。
元崇帝回头看了眼地上瘫坐的容嫔,也是平静的下令:“容嫔也疯了,同样带回宫好生医治吧。”
对魏贵妃似乎是真的要她回宫医治,可不知为何,众人总觉得对容嫔,像是下了道死令。
容嫔也隐隐察觉到,急忙摇摇头:“陛下,臣妾哪里也不去,臣妾要陪着济儿。”
说着就要朝殷济那爬去,身后就已经有太监把她拉了下去,叫声半晌后才消失。
元崇帝觉得很筋疲力尽,慢慢走到床榻边目光呆滞看着闭眼的殷济,心里有说不出的心酸,伸出手摸了摸殷济的脸蛋,喟然长叹没头没脑说了句:“福星也不尽然能得上苍庇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