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第一军司令部。


    空气压抑，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烟雾混合着绝望的气息，凝固不散。


    作战室的墙壁上，巨大的华北地形图上，太行山脉的区域被红蓝铅笔涂抹得一片狼藉，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狰狞伤口。


    梅津美治郎背着手，死死盯着那道伤口。


    他肩上的中将将星，此刻显得无比沉重。


    他面前，一排将佐垂着头，连呼吸都刻意放缓，生怕惊扰这头即将暴走的野兽。


    “舞传君的报告，你们都看过了？”


    梅津美治郎的声音很轻，很平，没有一丝波澜。


    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爬了上来。


    参谋长饭田祥二郎少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硬着头皮向前一步。


    “哈伊……”


    “一个步兵大队，一个战车联队。”


    梅津美治郎缓缓转过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从每个人的脸上刮过。


    “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全军玉碎。”


    “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他陡然拔高的声音，如同惊雷在狭小的作战室内炸响！


    “我们的对手是土八路！是一群连步枪都凑不齐的泥腿子！”


    “现在，他们有了能硬抗150毫米重炮的乌龟壳！”


    “有了射速比帝国机枪还快的步枪！”


    “甚至……”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甚至有了能从一百米外，融化帝国战车装甲的武器！”


    “你们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司令官阁下！”


    饭田祥二郎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几乎不敢抬头。


    “根据舞传师团长的报告，八路军使用了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步兵武器，似乎是……某种喷射金属射流的榴弹，威力极其恐怖。”


    “金属射流？”梅津美治郎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饭田君，你是在给我讲故事吗？什么样的武器，能让步兵融化坦克的装甲？”


    “这……”


    饭田祥二郎语塞。


    他无法解释，因为这已经击碎他毕生建立的军事常识。


    “司令官阁下，卑职认为，这一定是苏联人搞的鬼！”一个情报参谋大着胆子开口。


    “他们的水泥，他们的钢材，还有这些层出不穷的新式武器，背后一定有苏联人的全力支持！”


    “我当然知道是苏联人！”梅津美治郎怒吼，“问题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地面进攻已经彻底失败！舞传君的第36师团，被死死地钉在那片该死的山地前，寸步难行！”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角落里一个脸色苍白的陆航将领。


    “航空兵团呢？我英勇的帝国雄鹰呢？”


    “为什么天空是安静的？！”


    那名陆航司令官身体一颤，像被蝎子蛰了一下，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声音干得像砂纸。


    “司令官阁下……太行山空域，支那人的防空火力……极其诡异，而且，极其强大。上次的轰炸……”


    他不敢再说下去。


    他不敢说，自从上次二十七架轰炸机有去无回之后，整个华北的陆航飞行员，都患上了一种叫“太行山恐惧症”的病。


    那个地方，已经被私下里称为“帝国飞行员的空中坟场”。


    “你的意思是，我大日本帝国的航空兵，被一群土八路的几门破炮，就吓得不敢起飞了？！”


    梅津美治郎的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


    “不……不是的！”


    陆航司令官急忙辩解。


    “对方的武器，不是普通的高射炮！我们的飞行员报告，他们的炮弹……会在空中凭空爆炸！形成一道无法躲避的钢铁风暴！这……这已经超出了我们……”


    “够了！”


    梅津美治郎猛地一拍桌子，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我也不想听懦夫的借口！”


    他一步步走到陆航司令官面前，几乎是鼻子顶着鼻子，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我不管他们的炮弹会不会拐弯！”


    “也不管他们的防空网是不是地狱的入口！”


    “我给你，给你的航空兵团，下达最后的命令！”


    “明天天亮，我要看到帝国所有的轰炸机，挂满炸弹，出现在太行山的上空！”


    “我要你们用炸弹，把那片山谷，从地图上彻底抹掉！”


    “司令官阁下！”陆航司令官脸色惨白如纸，“这……这是让帝国的勇士们去送死啊！”


    “送死？”


    梅津美治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


    “如果你们不敢起飞，我现在就以叛国罪，枪毙你。”


    “然后，我会亲自挑选飞行员，亲自带队。”


    “而你，和你手下所有的人，都将作为帝国的耻辱，被钉在历史的柱子上！”


    他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现在，告诉我，你飞，还是不飞？！”


    那名陆航司令官看着梅津美治郎那双疯狂的眼睛，浑身冰冷。


    他知道，司令官已经疯了。


    被八路军层出不穷的诡异战术，被那前所未有的惨败，彻底逼疯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哈伊！”


    ……


    与日军司令部的阴郁压抑截然相反，三八六旅的地下指挥所里，洋溢着一股快活的空气。


    李云龙、陈更、孔捷、程瞎子，所有高级指挥员，都聚集在这里。


    巨大的沙盘上，代表日军战车联队的十几面小旗子，已经被李云龙得意洋洋地一把扫进了垃圾桶。


    “痛快！”


    李云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沙盘上的小旗子都在跳舞。


    “他娘的，真他娘的痛快！”


    “老子打了一辈子仗，就没打过这么过瘾的！一个战车联队啊！说没就没了！连个完整的零件都没给小鬼子留下！”


    “老李，你就别吹了。”程瞎子在一旁酸溜溜地说道。


    “要不是林所长的‘开罐器’，就你那点兵力，还不够鬼子的铁王八塞牙缝的。”


    “嘿！程瞎子，你小子怎么说话呢？”李云龙眼睛一瞪，“老子这是战术！懂吗？战术！再说了，林所长那也是我们新一团的人！”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


    陈更旅长笑着摆了摆手，制止两个又要掐起来的活宝。


    他的目光，投向了从战斗开始，就一直站在沙盘前，眉头紧锁的林川。


    “林川，这一仗，打得漂亮。全歼日军一个步兵大队，一个战车联队，我军伤亡不到三百。这是前所未有的大捷！”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林川身上。


    不知不觉间，这个年轻的研究所所长，已经成了整个三八六旅的定海神针。


    林川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兴奋的脸，缓缓摇了摇头。


    “旅长，各位团长，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


    “我们只是打退了鬼子的一次试探性进攻。”


    林川的手指，点在沙盘上，日军那庞大的红色箭头集群上。


    “鬼子的主力，还在。”


    “他们的两个重炮旅团，也还在。”


    “更重要的是……”


    林川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他们还有天空。”


    “天空？”李云龙一愣，“航空兵那帮怂货，不是被咱们的‘望天猴’吓破胆了吗？他们还敢来？”


    “会的。”


    林川的语气，不容置疑。


    “一个师团长，可能会因为恐惧而犹豫。”


    “但一个方面军司令官，在被我们打断了手脚，却连阵地边都没摸到之后，他剩下的，就只有疯狂。”


    “如果我猜的没错，现在，日军的机场里，所有的飞机，都已经在挂载炸弹了。”


    林川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众人火热的心头。


    “那……那怎么办？”孔捷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咱们的防空阵地，能扛得住鬼子不计成本的轰炸吗？”


    “能。”


    林川的回答，依旧只有一个字。


    他走到另一张巨大的地图前，那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兵工厂和水电站周围的防空炮位。


    “赵锋的防空营，七十二门‘望天猴’，已经全部进入战斗状态。”


    “我给他准备的三千发近炸引信炮弹，也已经全部运抵炮位。”


    “鬼子不来则已，只要他们敢来……”


    林川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就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有来无回’！”


    他的话音刚落。


    一阵刺耳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尖锐、更加急促的防空警报声，猛地撕裂了太行山的天际！


    呜——呜——呜——！


    指挥部里，除了林川，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剧变！


    一名通讯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


    “报告！前沿观察哨急电！”


    “阳泉、石家庄、太原……所有机场，发现日军大机群起飞！”


    “目标……目标，正是我方阵地！”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数量……数量……无法统计！”


    “铺天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