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更几乎是抢过了那张薄薄的电文纸，李云龙也把铜铃一样的大脑袋凑了过来，两双眼睛死死钉在上面，呼吸都停了。


    电文很短。


    字字却重若泰山。


    “陈更、林川同志亲启：”


    “所报新式武器事，总部已知悉。此乃国之重器，望严加保密，加速生产。具体性能参数，速报总部。”


    “所报敌情，总部已研判。日军倾巢而出，意在决战。我三八六旅地处风暴中心，亦是破局之关键。总部决心已下，此战非一旅之战，乃我华北八路军对日第一军之总决战！”


    “总部命令：”


    “一、同意你部构筑核心防线之作战方案。总部将不惜一切代价，支持你部所有行动！”


    “二、晋察冀、晋冀鲁豫、山东各军区主力已奉命向正太线、蒲线秘密集结，待命而动，形成对外围之反包围。你部任务，是作为铁砧，将日军十二万大军死死砸在太行山上！”


    “三、关于你部所提‘神剑炮兵营’指挥官人选，总部经慎重考虑，认为李云龙同志冲锋陷阵有余，驾驭此等国之重器，谋略稍欠。总部将即刻派遣一名指挥员，前往你部，专门负责此营。”


    “此人，你们都认识。”


    “新二团团长，丁伟。”


    电文戛然而止。


    指挥部里，落针可闻。


    李云龙的眼珠子瞪得像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嘴巴半张着，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丁伟？


    哪个丁伟？


    他脑子里轰然炸响，瞬间闪过一张大智若愚的脸，那个在长征路上跟他一个锅里搅过马勺，分过一条裤子穿的铁哥们儿！


    “他娘的……是那个丁伟？”李云龙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还能是哪个丁伟？”


    陈更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口气仿佛要把胸中压抑的万千惊雷都吐了出去。


    他将电文纸轻轻放在桌上，那张薄纸此刻仿佛有千斤重。


    他脸上露出一抹复杂至极的神情，既有震撼，又有恍然，最后化为一丝苦笑。


    “老总们这盘棋，下得太大了……”


    他看着沙盘上那十二万日军的红色箭头，眼神里再无半分畏惧，只剩下一种即将投身于史诗洪流的狂热。


    “把整个华北的家底都押上来了，这是要跟鬼子玩命啊！”


    “玩命？老子喜欢！”


    李云龙一听总部要搞总决战，浑身的血瞬间就烧开了！


    “他娘的，这才过瘾！旅长，总部的意思，是让咱们当诱饵，把鬼子全引过来，然后一口吃掉？”


    “不是诱饵。”


    林川纠正道。


    “是铁砧！”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瞳孔深处，却有星火在燎原。


    他也没想到，自己点的一把火，竟然直接把总部的天给点着了。


    林川拿起指挥杆，在沙盘上重重一点。


    “我们的任务，比诱饵要难得多。”


    “我们不但要把鬼子引过来，还要在这里，在这条防线上，把他们死死地顶住！”


    “顶到他们筋疲力尽！”


    “顶到他们头破血流！”


    “顶到他们把所有预备队都填进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


    “然后，等总部的大军从四面八方合围上来，我们这块铁砧，就要变成一把最锋利的尖刀，从鬼子的心脏里狠狠捅进去！”


    这番话，让李云龙和陈更的心脏再次擂鼓般狂跳起来。


    “好！说得好！”李云龙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就这么干！不过……旅长，总部让丁伟那小子来当神剑炮兵营的营长，几个意思？看不起我李云龙？”


    他一脸的不服气。


    “丁伟那小子，我知道，鬼点子是多。可玩炮？他懂个屁的炮！老子拿炮弹当饭吃的时候，他还在玩泥巴呢！”


    “老李，你先别咋呼。”陈更摆了摆手，他现在对总部的决定是心服口服。


    他看向林川，问道：“林川同志，你刚才说，需要一个懂战略，懂全局，脑子活，胆子大的人。你觉得，丁伟这个人怎么样？”


    林川笑了。


    他当然知道丁伟是谁。


    晋西北铁三角之一，一个拥有着超越时代战略眼光的将才。


    如果说李云龙是战场上最锋利的矛，那丁伟就是那个能把这根矛使得出神入化的帅才。


    “旅长，我觉得，总部派来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林川毫不犹豫地说道。


    “丁伟同志，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剑手’。”


    “他娘的……”


    李云龙被噎得没话说。连林川都这么说了，他再闹就是不识抬举了。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不爽，但一想到能跟老战友并肩作战，那点不快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行吧！丁伟就丁伟！”李云龙嘟囔道，“他要是敢把老子的宝贝疙瘩玩坏了，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好了，人选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陈更一锤定音，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现在，说正事！林川同志，你刚才说的防御计划，需要三个主力团在三天之内，构筑一条钢铁防线。时间太紧了，我怕……”


    “旅长，时间不等人。”林川的目光扫过沙盘。


    “鬼子的先头部队，最多两天就会抵达我们的外围警戒区。我们只有三天时间，多一分钟都没有。”


    “我需要绝对的执行力。”


    林川看向陈更和李云龙，目光灼灼。


    “从现在开始，我作为前线技术支援司令部总指挥，我需要旅长您授予我临场处置权。所有参与工程建设的部队，必须无条件服从我的技术指令！”


    “没问题！”陈更没有任何犹豫。


    “我再给你加一道命令！”


    “从现在开始，林川同志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谁敢阳奉阴违，拖延工期，老李！”


    “到！”李云龙猛地挺直了腰杆。


    “你这个新上任的‘基建工程兵团’司令，我给你先斩后奏之权！谁不听话，就地枪决！”


    陈更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杀气。


    “是！”李云龙嘶吼道，眼睛里冒着凶光。


    他知道，这回是真的要玩命了。


    “好！”林川重重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转身抓起电话，直接要通了兵工厂的调度室。


    “我是林川！命令，王涛、周平，立刻到指挥部来！所有技术员，全部待命！”


    挂断电话，他又看向刚刚冲进来的程瞎子和孔捷，那两人还处在十二万大军的震惊中没回过神来。


    “程团长，孔团长！”


    林川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在他们神经上。


    “你们的任务，刚才我已经说了。现在，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说着，他从身后的文件箱里，拿出两大卷厚厚的图纸，分别扔给了两人。


    “这是……”


    程瞎子和孔捷手忙脚乱地接住图纸，摊开一看，顿时全都愣住了。


    那上面画的，根本不是他们熟悉的战壕工事图。


    而是一幅幅结构复杂，标注着各种匪夷所思数据的建筑结构图。


    碉堡的剖面图，钢筋怎么绑，水泥标号多少，泄水孔留在哪里，观察孔和射击孔的角度，全都标得清清楚楚。


    还有坦克壕的截面图，四米宽，三米深，壕沟壁是垂直的，上面还要预埋掰弯的铁轨，连铁轨之间的间距都精确到了厘米。


    更让他们头皮发麻的是，这些图纸的画法，他们压根就没见过。


    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像把一个东西劈开给你看里面长什么样，旁边还有一步一步的施工流程，画得跟小人书一样。


    “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傻瓜式’施工图。”林川平静地说道。


    “你们不需要懂为什么这么设计，你们只需要让手下的战士，照着图上的样子，给我原封不动地挖出来，浇筑出来！”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人歇工不歇，给我三班倒地干！”


    “三天之后！”


    “我要看到图纸上的每一个碉堡，每一寸坦克壕，都出现在它应该出现的位置上！”


    “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程瞎子和孔捷被这前所未见的图纸和林川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所震慑，下意识地齐声怒吼。


    “好！”


    “现在，立刻回你们的部队！吹紧急集合号！”


    “所有战士，放下手里的枪！”


    “全部给我拿起铁锹和镐头！”


    “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