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的话音落下，指挥部里针落可闻。


    歼灭战！


    这三个字，像三座烧红的铁山，狠狠烙在陈更和李云龙的心脏上。


    李云龙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双牛眼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沙盘。


    他的瞳孔里，倒映出的不再是木质的山川模型，而是尸山血海，是烈焰将天空烧成赤红的末日景象。


    他娘的！


    这才叫打仗！


    这他妈才叫过瘾！


    什么游击战，麻雀战，打得是解气，可终究是憋着一股邪火没处撒。


    只有这种硬碰硬的决战，把鬼子整师整团地塞进绞肉机里碾成肉泥，才是一个爷们儿该干的事！


    陈更想的，更深，也更远。


    他看着沙盘上那道由林川亲手勾勒出的钢铁防线，许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林川的计划近乎疯狂。


    但这也是眼下，唯一能让三八六旅从十二万日军的獠牙下活下来，甚至反咬一口的机会。


    陈更没有任何犹豫，抓起桌上的电话，猛地摇动摇柄。


    刺耳的电流声中，他直接接通了772团和独立团的指挥部。


    “我是陈更！”


    “命令，程瞎子、孔捷，立刻到旅部开会！十万火急！”


    “啪”的一声挂断电话，陈更的目光转向李云龙，那张总是笑呵呵的脸上，此刻只剩下钢铁般的严肃。


    “老李，你听清楚了。”


    “从现在开始，你的新一团，孔捷的独立团，程瞎子的772团，三个主力团，全部拉上去！”


    “给我像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林川画出的这条线上！”


    “旅长，你把心放回肚子里！”


    李云龙一听要把三个主力团全押上去，非但没有半分畏惧，反而兴奋得两眼冒出狼一样的绿光。


    “别说十二万鬼子，就是二十万！想从老子这儿过去，也得拿人命把山沟给老子填平了！”


    陈更重重点头，又看向林川。


    “林川同志，水泥厂那边……”


    “旅长放心。”林川的表情平静得可怕。


    “水泥厂已经进入全负…荷生产，我给彼得罗夫下了死命令，二十四小时三班倒，人歇机器不歇。”


    “高标号水泥，管够！”


    他的话音刚落，指挥部门外就传来两道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人还没到，程瞎子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就跟炮弹一样先砸了进来。


    “旅长！什么事这么急？老子正带着人挖工事呢！”


    紧随其后的是孔捷，他相对沉稳，但紧锁的眉头也显示出内心的惊疑。


    当两人挤进指挥部，视线触及那巨大的沙盘和上面狰狞的防线时，齐齐愣住了。


    “程团长，孔团长，正好。”


    林川拿起指挥杆，没有一句废话，直奔主题。


    “日军第一军，十二万大军，已完成集结，目标，我们。”


    “旅部决定，放弃外围，收缩兵力，在此地，构筑一道核心防线，和鬼子打一场决战！”


    “十二万？！”


    程瞎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孔捷的脸色也瞬间煞白，这个数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怕个鸟！”李云龙一瞪眼，蒲扇般的大手一指沙盘，吼道，“林所长有办法！看见没？这条线！就是咱们给小鬼子准备的鬼门关！”


    林川没理会李云龙的咋咋呼呼，他用指挥杆点向防线的几个关键节点，对程瞎子和孔捷下令。


    “程团长，你的772团，负责左翼。”


    “孔团长，你的独立团，负责右翼。”


    “李团长的新一团，居中策应，同时担任总预备队。”


    “我要求你们，三天之内，动用所有人力，把这些地方给我挖空！”


    林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兵工厂为你们提供无限量的水泥和钢筋！我要你们用这些东西，给我浇筑出能硬扛150毫米重炮的永固碉堡！机枪阵地！反坦克阵地！”


    “永固碉堡？”


    程瞎子和孔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撼。


    他们挖了一辈子工事，最多用石头木头加固。


    用水泥浇筑的“铁王八窝”，只在传说里听过。


    “没错！”林川斩钉截铁，“不光是碉堡，更重要的是这个！”


    他的指挥杆在沙盘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坦克壕？”孔捷念出了这个陌生的词。


    “对。”林川解释道，“在所有可能通行坦克的山谷要道，给我挖出至少四米宽，三米深的壕沟！壕沟两壁，必须用高标号水泥浇筑成垂直墙面，上面再给我嵌上掰弯的铁轨！”


    “鬼子的坦克，只要掉下去，就别想爬上来！”


    这个设计，简单，粗暴，又无比恶毒。


    程瞎子和孔捷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娘的，这招太损了！”程瞎子一拍大腿，咧开大嘴笑了起来，“鬼子的铁王八掉进去，不就成了咱炮兵的活靶子？老子喜欢！”


    “林所长，水泥和钢筋真能管够？”孔捷更关心实际问题。


    “孔团长放心。”林川点头，“只要你们挖坑的速度跟得上，材料要多少，有多少。”


    “那还说个屁！”李云龙大手一挥，对着程瞎子和孔捷咆哮，“都听见了没？这是林总设计师的命令！谁他娘的要是慢了，别怪老子不讲情面！老子的新一团可盯着呢！”


    “你李云龙牛什么牛？”程瞎子眼睛一横，“挖工事，老子的772团才是祖宗！咱们走着瞧，看到底谁快！”


    “行了！”


    陈更一声低喝，压下了三人的争吵。


    他看着沙盘，语气沉重如铁。


    “这次，不是比谁快谁慢！是关系到我们三八六旅，关系到整个根据地生死存亡的一战！”


    “我只有一个要求。”


    “三天之后，我要看到一条真正的钢铁长城，出现在太行山上！”


    “是！”


    三位团长齐声怒吼，声音震得屋顶的尘土簌簌落下。


    他们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猛地转身，带起一阵风冲出了指挥部。


    很快，山谷里便响起了凄厉而急促的紧急集合哨声。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陈更的目光落回到林川身上。


    “林川，你这个计划，把我们所有的家底都押上去了，一旦防线被……”


    “旅长，”林川打断了他，眼神清澈而坚定，“我们没有退路。”


    “而且，我相信我们的战士，更相信我们自己造出来的武器。”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现在，防守的棋子已经落下。”


    “是时候，考虑反击了。”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沙盘后方，那片被标记为“神剑炮兵营”的神秘区域。


    “‘喀秋莎’的发射架已经造出了一台样品，化学实验室那边也成功制备出了第一批硝酸。“


    ”只要解决了燃料的稳定生产，我们就能在三天内，凑齐第一批十二台发射架。”


    “十二台……”


    陈更咀嚼着这个数字，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对，一个营。”林川点头，“但是，我们缺一个能把这把‘神剑’用好的剑手。”


    “你的意思是，营长的人选？”陈更立刻明白了。


    李云龙一听，立马把胸脯拍得“嘭嘭”响，凑了上来。


    “这还用想？老子早就说过我亲自来当这个营长！‘神剑炮兵营’，听着就带劲！交给我，保证把鬼子炸得哭爹喊娘！”


    林川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老李，你不行。”


    “啥？”李云龙的牛眼瞪得滚圆，“老子怎么就不行了？全旅，不，全八路军，还有比老子更会玩炮的？”


    “你会玩炮，但你不会玩‘喀秋莎’。”


    林川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和李云龙客气。


    “‘喀秋莎’不是一门一门打的炮，它是一个系统。它的核心不是精准，而是饱和覆盖；它打的不是阵地战，是打了就跑的游击战。“


    ”它的指挥官，需要的不是猛将的勇猛，而是战略家的头脑。”


    “这……”


    李云龙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他虽然不服气，但也听明白了，这玩意儿的玩法，跟他以前摸过的所有大炮，压根就不是一个路数。


    陈更也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林川说得对。李云龙是把好刀，是攻坚的铁锤，但让他去干这种需要精密计算和全局视野的活，确实是强人所难。


    “那你的意思是……”陈更看向林川。


    林川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旅长，我需要一个真正懂战略，懂全局，脑子比谁都活，胆子比天还大的人。”


    “我们旅，有这样的人吗？”


    “我们旅没有。”林川摇摇头，“但是，总部有。”


    就在这时，一名译电员神色仓皇地冲了进来，脸上的激动和惊骇混杂在一起，他手里高高举着一张电文纸，声音都变了调。


    “旅长！林所长！总部的……总部的回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