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陈更旅长的一道道命令下达，整个根据地，如同一台在黑夜中沉睡的战争巨兽，被猛然唤醒，发出了低沉而恐怖的轰鸣。


    各团的运输队连夜赶来，仓库门口的马灯与火把汇成了一条光的长河，在寂静的山谷间蜿蜒流淌。


    战士们看着那一排排泛着死亡幽光的崭新钢枪，看着那一尊尊匍匐如钢铁魔神的火炮，眼睛里冒出的光，比夜空里的星辰还要灼人。


    李云龙，这位新上任的“炮兵副总指挥”，正叉着腰，在炮兵营的阵地上来回踱步，神气活现得像个刚占了山头的土匪王。


    他一会儿指点江山，唾沫横飞地教训新炮手哪个零件要用油布包上三层才不会生锈。


    一会儿又亲自上手，像抚摸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一样，用粗糙的手掌轻轻擦拭着冰冷的炮管，那神态，虔诚得让旁边的政委都看不下去。


    而林川，在下达完一系列冰冷精准的技术指令后，将自己关进了研究所那间唯一能绝对隔音的办公室。


    外界是山呼海啸般的狂热，而这里，只有一盏孤灯，和绝对的寂静。


    他需要这份寂静。


    他需要清点自己的收获，更需要为下一步那个足以吞噬十二万敌军的恐怖计划，备好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弹药。


    办公室里，林川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双眼。


    他的意识深处，一行行冰冷的金色文字，如同铭刻般浮现。


    【检测到宿主完成大规模武器交付……】


    【正在进行救国贡献点结算……】


    【‘八一式’马步枪 x 3000，判定贡献值：30000点。】


    【‘一式’步兵炮 x 72，判定贡献值：7200点。】


    【‘望天猴’防空炮 x 72，判定贡献值：7200点。】


    【结算完毕，本次任务共计获得救国贡献点：44400点。】


    【救国之路，积跬步以至千里！恭喜宿主！】


    【当前救国贡献点余额：80750点！】


    八万零七百五十点！


    这个数字没有在林川心中激起一丝一毫的灼热，反而像一块刚刚从万吨水压机下取出的高密度合金，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精神核心。


    这不是数字。


    这是三千名战士即将用生命去实践的怒火。


    是七十二门即将把敌人阵地砸成焦土的铁拳。


    是七十二座即将用炮火在根据地天空织出死亡之网的哨塔。


    更是他那个足以将日军整个重兵集团都拖入地狱的恐怖构想，最后一块，也是最沉重的一块基石。


    林川的指尖在桌面上无声地敲击，仿佛在触摸一张横跨整个太行山脉的，浸满鲜血的蓝图。


    但他强行压下了立刻打开系统商城的冲动。


    饭要一口一口吃。


    当务之急，是为刚刚诞生的铁拳与铁网，找到最合适的执掌者。


    他睁开眼，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


    他拿起桌上沉重的黑色话筒，接通了旅部通讯处。


    “给我接赵锋。”


    ……


    彼时，赵锋正在炮兵侦察队的临时营房里，给新一批的学员上课。


    黑板上，用粉笔画满了密密麻麻的三角函数与弹道抛物线。


    自从上次用“跳弹”这种匪夷所思的战术反杀日军狙击手后，赵锋在这些“秀才兵”心中的地位，已仅次于那个神明般的林所长。


    他总能把枯燥的数学原理，用战场上最血腥生动的例子讲透，学员们听得如痴如醉。


    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员撞开房门，带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


    “赵……赵干事！所里电话！林所长……亲自找您！”


    整个课堂瞬间死寂。


    所有学员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赵锋身上，那眼神里混杂着羡慕、敬畏，还有一丝“果然如此”的理所当然。


    林所长亲自打电话！


    这份殊荣，除了赵锋，这屋里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赵锋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不敢怠慢，立刻放下粉笔，在满是粉笔灰的裤子上胡乱擦了擦手，快步走向通讯室。


    “喂？我是赵锋。”


    他的指尖有些冰凉。


    “赵锋同志，是我，林川。”


    电话那头传来林川一如既往平静的声音，那份平静本身，就带着一种钢铁般的重量。


    “林所长！”赵锋的身体瞬间绷紧。


    “长话短说。”


    林川的声音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像是在宣读一份技术手册。


    “旅部刚刚下达命令，以现有的七十二门‘望天猴’为基础，组建‘三八六旅加强防空炮营’。”


    赵锋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七十二门防空炮！


    加强防空炮营！


    “旅部党委经过研究，结合我的意见，决定任命你，为该营代营长。”


    “即刻上任。”


    电流的“滋滋”声，仿佛在赵锋的脑海里引发一场剧烈的爆炸。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握着话筒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已然惨白。


    “我……当营长？”


    他的声音微弱，几乎被自己的心跳声淹没。


    他只是一个刚从课堂走出来的学生，一个搞测绘的侦察兵，一个连排长都没当过的技术干事。


    现在，却要他去指挥一个装备着七十二门全新火炮，一个关乎整个根据地生死存亡的加强营？


    这太荒谬了！


    “林所长……我不行！我没有指挥经验，我……我怕辜负旅部和您的信任！”


    赵锋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能听见的恐慌和颤抖。


    “赵锋！”


    电话那头的林川，声音陡然变得锋利。


    “我问你，一线天，全队陷入绝境，是谁从一堆物理公式里，推导出了‘跳弹’战术，反杀了鬼子狙击手？”


    赵锋嘴唇翕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再问你，回来之后，是谁举一反三，整理出一整套让所有老炮手都闭嘴的《‘回弹’反狙击作战规程》？”


    赵锋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你以为，让你当这个营长，是让你扛着炸药包去跟敌人拼命吗？”


    林川的声音缓和了些许，却字字如钢钉，狠狠砸进赵锋的脑子里。


    “我再说一遍，未来的防空战，是数学的战争！是计算的战争！”


    “我需要的，不是一个站在炮口下嘶吼着‘开炮’的猛将。”


    “我需要一个能坐在指挥室里，用计算尺和大脑，在鬼子飞机出现在天际线之前，就为它计算好死亡弹道的战争数学家！”


    “整个根据地，除了我，只有你，能胜任这个位置！”


    “这是命令！赵锋同志！”


    “你没有选择！”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电流的“滋滋”声在响，像是在为一场无声的蜕变伴奏。


    赵锋的脑海里，队长张猛牺牲前的脸，战友们信任的眼神，林所长在课堂上的教导……一幕幕闪过。


    一股滚烫的岩浆，从他的胸膛猛地冲上头颅。


    他想起林所长说过，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他拥有什么，而在于他能承担多大的责任。


    “是！”


    赵锋猛地抬头，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吼出了这个字。


    眼中所有的慌乱和退缩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片被烈火淬炼过的，锐不可当的锋芒！


    “加强防-空-炮-营，代营长，赵锋！保证完成任务！”


    电话那头，林川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赞许。


    “很好。”


    “现在，我给你下达第一道命令。”


    “立刻到兵工厂防空阵地来找我，我亲自带你，去见你的钢铁军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