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李云龙和陈更的声音撞在了一起，两双利剑般的眼睛，死死钉在林川身上。


    在他们看来，能指挥七十二门“望天猴”的加强防空营长，那必须是员顶天立地的猛将。


    放眼整个三八六旅，除了老炮手王承柱，他们想不出第二个人能镇住这等毁天灭地的阵仗。


    林川没有卖关子。


    他迎着两人的目光，平静地吐出一个名字。


    “赵锋。”


    “赵锋？”


    李云龙的脑子卡了一下，费力地从记忆的角落里把这张脸给刨了出来。


    “就是上次搞出‘跳弹’反狙击的那个秀才？”


    “对，就是他。”林川的点头，干脆利落。


    “不行！绝对不行！”


    李云龙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口水喷了林川一脸。


    “林老弟，我承认那小子脑子活，是块好料，可他娘的他是个戴眼镜的秀才！”


    “他上过几天战场？让他管一个炮班都嫌他手软！”


    “你让他管一个七十二门炮的加强营？这不是胡闹吗！”


    “你让那帮炮兵老油子听一个文弱书生的？他压得住场子？！”


    “这跟让厨子去开飞机有什么两样！非得机毁人亡不可！”


    陈更的眉头也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对这个人选同样充满疑虑。


    赵锋那份“反狙击炮术”的报告他看过，逻辑严密，构想天才，确实惊艳。


    但战术上的天才，和指挥一个数百人、装备着最尖端武器的加强营的帅才，根本是两码事。


    “旅长，老李，我知道你们的顾虑。”


    林川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常规炮战，讲的是经验、勇猛、果断，王承柱同志是这方面的神。”


    “但防空作战，是另一场战争。”


    “防空，是数学的战争，是计算的战争。”


    林川伸出一根手指，像握着一支无形的粉笔，在冰冷的空气中划开了一道战场。


    “你们想，天上的飞机是活的，它在三维空间里高速移动。”


    “它的高度、速度、航向，每一秒都在变！”


    “而我们的炮弹，从出膛到命中，也需要时间。”


    “这中间的风速、空气湿度、甚至地球的自转，都是变量！”


    “我们要在鬼子飞行员眨眼的瞬间，计算出一条完美的弹道抛物线，让炮弹和飞机，在几千米高空的某个点上，精准相遇！”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两人似懂非懂却被深深震撼的脸，继续道：


    “这一切，已经超出了老炮手经验的范畴。”


    “它需要的是绝对理性的头脑，和怪物级别的数学功底。”


    “赵锋同志，恰恰具备这种天赋。”


    “他能从‘跳弹’那种混乱的物理现象中，逆向推导出精确的射击诸元，这证明他拥有我们目前最稀缺的东西——科学的战争思维。”


    “而且……”


    林川的语气陡然加重，眼中闪过一道慑人的精光。


    “我们的加强防空炮营，装备兵工厂最核心的秘密——近炸引信。”


    “这东西，不是靠勇气和嗓门就能用的。”


    “它的引爆逻辑和使用方法，只有赵锋这样经过我系统培训、能彻底理解其中原理的人，才能最快掌握，并把它百分之一百，甚至百分之一百二的威力，全都给我榨出来！”


    “未来的防空作战，需要的不是一个站在炮口下嘶吼的猛将。”


    “而是一个坐在指挥中心里，看着数据、图表和计算公式，就能决胜于千米高空的‘科学家’！”


    林川的这番话，如同一颗颗重磅航弹，在他俩的脑子里轰然炸开，彻底颠覆了他们对战争的认知。


    科学的战争思维？


    坐在指挥中心里打仗的科学家？


    这些词汇太过陌生，却又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碾压性的力量。


    李云龙不吭声了。


    他听不懂什么“三维空间”、“抛物线”，但他抓住了一个核心。


    这事儿，科技含量太高。


    只有赵锋能干。


    因为他是林老弟手把手教出来的。


    既然是林老弟的人，那他娘的就错不了。


    他默认了。


    陈更沉思了许久，眼中爆发出骇人的亮光。


    他猛地一拍手，做出了决断。


    “好！就依你！乱世用重典，战时用奇才！”


    “我这就下命令，任命赵锋为加强防空炮营代营长！”


    他看着林川，补充道：“不过，你这个总设计师，得给他当好参谋。这个防空营，我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鬼子的飞机再来，我要它们一架都飞不回去！”


    “保证完成任务！”林川立正敬礼。


    防空营的事情尘埃落定，李云龙那颗骚动的心又活泛了起来。


    他搓着手，像一头盯上肥肉的饿狼，一步步蹭到陈更身边，嘿嘿地笑，那张老脸笑成了一朵烂菊花。


    “旅长，那啥……您看，加强防空营和加强炮兵营都有主了，那这个……”


    “我寻思着，旅长您看，能不能给咱也安个名头？比如……炮兵总顾问？或者……火力总协调官？”


    李云龙越说越来劲，唾沫星子横飞，好像已经坐上了那个位子。


    “您想啊，以后打大仗，这七十二门炮往哪儿摆，先打谁，后打谁，是集中还是分散，这不都得有个高瞻远瞩、总揽全局的人来拍板吗？”


    “王承柱那小子，让他开炮没问题，可论到排兵布阵，玩战术穿插，他比我老李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我看，这个‘旅属炮兵总司令’的位子，除了我李云龙，谁也坐不稳！”


    他终于图穷匕见，把自己的终极野心吼了出来。


    陈更被他这番厚颜无耻的话给气笑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李云龙啊李云龙，你这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还炮兵总司令？你怎么不说你要当华北方面军总司令呢？”


    “嘿嘿，只要旅长您给机会，也不是不行嘛！”


    看着李云龙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模样，陈更又好气又好笑。


    但他也清楚，李云龙对大炮的痴迷和战场上野兽般的直觉，无人能及。


    让他在炮兵营挂个职，既能满足他的虚荣心，也能在关键时刻，让这匹烈马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了。”陈更不耐烦地挥挥手，故意板起脸。


    “不过，我批准成立一个‘旅属炮兵指挥部’，由我亲自兼任总指挥，你李云龙，就当个副指挥吧！”


    “副指挥？”


    李云龙的眼睛瞬间亮成了两颗二百瓦的灯泡，虽然不是“总司令”，但听起来也够他娘的威风了！


    “咋地？还不乐意？”陈更眼睛一瞪。


    “乐意！乐意！太乐意了！”


    李云龙猛地一个立正，敬了个歪歪扭扭却气吞山河的军礼。


    “保证完成任务！谢谢旅长！”


    看着李云龙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德行，陈更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随即转身，脸色重新变得无比严肃和冷峻。


    “命令！”


    他的声音在寒夜中回荡，充满了钢铁的意志。


    “命令！各团立刻派最得力的干部，前来领取装备！三天之内，所有新武器必须全部分发到战士手中，形成战斗力！”


    “命令！任命王承柱为加强炮兵营营长，赵锋为加强防空炮营代营长！即刻上任，组织部队人歇炮不歇，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合练！”


    “通讯员，立刻给总部发电，报告我部最新情况及备战方案！告诉总部，我们三八六旅，准备跟鬼子掰掰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