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和陈更一言不发，跟在林川身后。


    两个人的胸膛里，压抑的怒火与焦灼几乎要将他们点燃。


    冰冷的夜风，吹不散这股滚烫。


    从指挥部到兵工厂深处，区区几百米的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沉重，且刺痛。


    李云龙的拳头攥得骨节发白，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那两个数字。


    十二万大军。


    两个野战重炮兵旅团。


    这两座大山，压得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泥腿子，都快喘不过气了。


    一行人穿过层层岗哨，径直走向了那座刚刚扩建完成的二号总装车间，以及旁边那座如同山峦般巨大的仓库。


    “林老弟，都火烧眉毛了，你带我们来这儿干嘛？！”


    李云龙终于憋不住了，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充满了压抑的暴躁。


    “难不成你这车间里，还能给老子变出几万条枪来？！”


    林川没有回头。


    他的脚步甚至更快了。


    他在那扇足有两人高的沉重铁门前停下，双手抓住冰冷的门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两侧拉开！


    “吱呀——”


    那沉闷的摩擦声，像是一声压抑了太久的叹息，在死寂的夜里悠长地回荡。


    门，开了。


    一股浓烈到极致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门缝里狂涌而出！


    那是枪油、硝石和冰冷钢铁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是战争的味道！


    是死亡的味道！


    更是让李云龙和陈更浑身血液都为之沸腾的味道！


    紧接着，仓库内昏黄的灯光泄露出来。


    当看清里面的景象时，这两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悍将，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地上，瞬间定格。


    呼吸，在这一刻停滞。


    眼珠子，瞪得像是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只见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仓库里，不再是零散堆放的零件。


    一排排崭新的木制枪架，如同接受检阅的军队，整齐划一，无声地延伸至仓库最深沉的黑暗中。


    那是一片由钢铁与杀戮构成的无尽森林！


    枪架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插满了崭新的“八一式”马步枪！


    每一支枪的枪身，都闪烁着深邃的幽蓝色光泽。


    枪托的木纹，在灯光下温润如玉。


    枪口下那寒光闪闪的三棱军刺，汇聚成一片让人心脏骤停的寒芒，仿佛能刺穿人的灵魂！


    而在仓库的另一侧。


    地面上，一尊尊涂着灰绿色防锈漆的庞然大物，如同一群陷入沉睡的史前巨兽，静静地匍匐着。


    一式，75毫米步兵炮！


    炮口被厚实的油布包裹，炮架稳稳折叠，崭新的橡胶轮胎上甚至还带着脱模的痕迹。


    它们的数量，足足有三十六门！


    三十六门75毫米步兵炮，沉默地展示着它们狰狞而恐怖的力量，仿佛随时都会苏醒，将眼前的一切撕成碎片！


    “这……这……他娘的……”


    李云龙的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地瓜，他伸出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下一秒，他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狂吼，猛地冲了进去！


    “哗啦！”


    他一把从枪架上抽出一支“八一式”，狠狠拉动枪栓。


    那清脆悦耳、充满机械质感的机括声，对他来说，比世上任何音乐都要动听！


    他甚至把枪口凑到鼻子前，像个瘾君子一样，猛地吸了一大口那混着枪油味的钢铁气息，脸上瞬间露出如痴如醉的表情！


    他又疯了似的扑到一门步兵炮前，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那双布满老茧的宽厚手掌，在冰冷粗糙的炮身上反复摩挲，从炮管到炮架，再到炮轮，那爱不释手的样子，比抚摸自己婆姨的脸还要温柔，还要虔诚！


    “我的亲娘嘞！老子不是在做梦吧？！”


    “这是……捅了炮弹窝了！”


    李云龙的声音都在发颤，眼眶“刷”的一下就红了。


    “我的老天爷……”


    陈更旅长也走了进来，脚步有些虚浮。


    他看着眼前这足以将一个主力旅武装到牙齿的钢铁洪流，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声音干涩无比。


    “林川……这……这都是你这段时间……攒下的家底？”


    “不止。”


    林川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指着那片枪林。


    “这里是三千支‘八一式’，每一支都配足了五个基数的弹药和刺刀。”


    他又指向那群钢铁巨兽。


    “这里是三十六门‘一式’步兵炮。加上我们炮兵营原有的三十六门，就是七十二门。”


    “旅长，老李。”


    林川转过身，面对着已经被巨大惊喜砸得有些发懵的两人，眼神锐利如刀。


    “鬼子有十二万大军，我们是比不了。他们有重炮旅团，我们硬碰硬也是找死。”


    “但他们想一口气吃掉我们，也得先问问我这兵工厂里，日夜不休的机器，答不答应！”


    林川的话，像是一道惊雷！


    狠狠劈进了李云龙和陈更的心里！


    那股压在心头的绝望和憋屈，被眼前这钢铁洪流般的景象冲刷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底气和冲天豪情！


    “好！好啊！哈哈哈哈！”


    李云龙猛地一拍大腿，仰天狂笑，笑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不休，震得铁皮屋顶嗡嗡作响！


    “他娘的！有这些家伙在，鬼子来十二万，老子就让他躺下六万！”


    “他第十四师团和三十六师团不是牛吗？老子拿这七十二门炮，一天就给他轰成王八蛋！”


    陈更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看向林川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欣赏，而是一种彻底的信赖与托付。


    “林川，说吧，你的计划是什么？”


    “很简单。”林川走到一门步兵炮前，轻轻拍了拍炮身，那沉闷的响声，像是战争的心跳，“扩军，备战。”


    “我建议，立刻将这批武器全部下发部队！”


    “三千支‘八一式’，优先换装我们几个主力团的骨干，剩下的全部武装新兵。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所有战士都用上新枪，形成战斗力！”


    “七十二门步兵炮，我建议不再分散使用。而是将炮兵营扩编，组建一个加强炮兵营！形成我们自己的铁拳！专门用来敲碎鬼子最硬的骨头！”


    李云龙一听，眼睛顿时亮得像两颗二百瓦的灯泡。


    七十二门75毫米步兵炮组成的加强炮兵营！


    我的乖乖，这是什么概念？这火力密度，拉到正面战场上，都敢跟鬼子一个野战重炮联队掰掰腕子了！


    “还没完。”


    林川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带着两人走出仓库，来到另一边灯火通明的防空炮阵地。


    那里，三十六门炮口高高扬起的“望天猴”，已经在预设的混凝土工事中昂然矗立，像一群忠诚的钢铁卫士，守护着这片山谷。


    “旅长，水电站附近的防空阵地，也已经部署了三十六门‘望天猴’。”


    “这七十二门防空炮，也不能再是简单的炮兵连。我建议，同样组建一个加强防空炮营！专门负责整个根据地的防空安全！”


    林川看着已经被彻底震撼的陈更，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不仅要有能砸碎鬼子脑袋的铁拳，更要有一张能护住我们头顶天空的铁网！”


    加强炮兵营！


    加强防空炮营！


    两个前所未闻，却充满了无穷力量的番号，从林川口中说出，彻底点燃了陈更和李云龙心中的火焰。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在未来的战场上，万炮齐发，地动山摇；铁网遮天，敌机陨落的壮观景象！


    “我同意！”


    陈更没有任何犹豫，当场拍板，声音坚如钢铁。


    “就按你说的办！命令，我马上就下！”


    “不过……”陈更话锋一转，锐利的目光看向林川，“这两个加强营的指挥官，你有人选了吗？”


    林川微微一笑，一切尽在掌握。


    “炮兵营，自然还是王承柱同志最合适，没人比他更懂炮。”


    “至于这个防空营……”


    他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沉稳而睿智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推荐一个人。”


    “一个您和老李都想不到，但绝对能担此重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