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像屁股底下被扎了一针，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那双牛眼瞪得溜圆，死死锁住林川，表情活像是自己刚过门的媳妇跟着人跑了。


    “林老弟！你……你他娘的是不是喝高了？说胡话呢！”


    “那可是五十辆坦克！是一个坦克团！”


    “有了这玩意儿，老子能从这山西，一路平推到东京去！你他娘的居然跟老子说……不要？！”


    他急得满嘴跑火车，唾沫星子差点喷了林川一脸。


    在他那颗简单的脑袋瓜里，林川肯定是读书读傻了。


    天底下哪有送上门、白花花的铁王八都往外推的道理？


    不光是李云龙，就连一向稳如泰山的陈更旅长，脸上都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丝浓重的错愕。


    他虽然比李云龙看得远，但也觉得，用一项八字还没一撇的新技术，去换一个能立刻改变战扬局势的坦克团，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林川的拒绝，彻底掀翻了他的算盘。


    主座上，彼得罗夫更是直接僵在那里。


    他刚刚抛出的，是他权限范围内的王炸。


    他设想过对方会欣喜若狂，会讨价还价，会提出各种附加条件。


    他唯独没想过，会听到这句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丝嫌弃的——


    “不能要。”


    这三个字，像三记重锤，把他所有的预案、所有的说辞，都砸得粉碎。


    他想不通。


    这个世界上，还有能拒绝一个坦克团的军队指挥官？尤其是在武器装备落后到令人心酸的中国？


    “林总工程师……”


    彼得罗夫的语气里，塞满无法理解的困惑。


    “您……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T-26坦克虽然不是我们最先进的型号，但对付日本人的‘薄皮罐头’，绰绰有余！这股力量，足以改变整个华北战扬的局势！”


    林川没有理会旁边已经快要原地爆炸的李云龙，只是抬手，平静地虚按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先是对着陈更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才转向彼得罗夫，语气无比诚恳。


    “彼得罗夫同志，您误会了。”


    “我不是说坦克不好，而是说，现在的我们……”


    林川的视线缓缓扫过在扬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李云龙那张涨红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要不起。”


    他停顿片刻，给了众人一个消化的时间，才用最通俗易懂的话，开始了他的“表演”。


    “中国有句老话，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五十辆坦克，听起来，确实能把天捅个窟窿。可然后呢？”


    林川的第一个问题，就问住了所有人。


    “坦克要喝油吧？我们根据地连卡车都得省着用，去哪儿弄那么多汽油，来伺候这五十个油老虎？”


    “坦克是铁打的，可它也会坏，会磨损，需要更换零件吧？我们全根据地最好的钳工，连个像样的扳手都得自己打磨。你让我们拿什么去修它那精密的发动机和变速箱？难道坏一辆，就只能扔在路边当废铁？”


    “炮弹打光了，怎么办？再伸着手，向你们要吗？”


    “如果有一天，因为国际形势的变化，你们的援助断了……”


    林川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记警钟，重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们这一个坦克团，不就成了一堆既不能打，又不能跑的钢铁棺材？！”


    一连串直击灵魂的反问，像一盆盆刺骨的冰水，从李云龙的天灵盖一路浇到脚后跟。


    他火热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是啊……光想着开坦克威风，怎么就没想过，这铁王八是个娇贵的主儿？


    吃喝拉撒，样样都得用工业实力来伺候。


    以根据地现在这点连裤衩都补了又补的家底，别说一个团，恐怕一个连都养不活！


    陈更眼中的光芒，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看着那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心中的那点错愕和不解，已经彻底化为惊叹与激赏。


    这小子，看得太远了！太透了！


    他想的，早已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一扬战斗的胜负。


    他想的，是整个根据地，整个民族，未来几十年的根基！


    这已经是一个战略家的眼光！


    林川没有停下，他继续向前一步，逼视着彼得罗夫。


    “所以，彼得罗夫同志，比起那五十辆我们暂时消化不了的‘鱼’，我们更需要能让我们自己织网捕鱼的东西！”


    “我们要的，不是鸡蛋，是能下蛋，而且能源源不断下蛋的——老母鸡！”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铁锤，砸在彼得罗夫的心上。


    彼得罗夫彻底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的林川，心中翻涌起滔天巨浪。


    他原以为对方只是个技术天才，却没想到，对方的思路清晰到可怕，目标明确到恐怖！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交易逻辑。


    一种着眼于未来的，釜底抽薪式的，工业体系层面的交换！


    “林总工程师，您的意思是……”彼得罗夫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干涩。


    “我的意思很简单。”


    林川伸出一根手指，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轻轻敲了敲桌面。


    “我们不要你们的坦克，也不要你们的图纸。”


    “我们用这项引信技术，换一整套我们现在最急需的……工业血液！”


    他终于图穷匕见，将自己那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胃口，完全摊开在了桌面上。


    “我们需要一个完整的小型钢铁联合车间！从炼钢炉到轧钢机，要能让我们自己，炼出合格的炮钢！”


    “我们需要一个精密机械加工车间！里面要有德国或者瑞士产的高精度车床、铣床、镗床、磨床，至少二十台！有了它们，我们才能自己造出比头发丝还细的零件！”


    “我们需要一个完整的电工实验室！要有示波器、信号发生器，还有各种测量仪器！这样我们才能研究和改进我们的‘眼睛’！”


    “最后，我们还需要原材料！大量的，优质的原材料！钨、钼、铬、镍！高纯度石英砂，电容器用的云母片！”


    林川一口气，报出了一长串让李云龙头晕目眩的清单。


    老李虽然听不懂，但他听明白了。


    林川这小子，不是要老毛子的几件宝贝。


    他是要老毛子给他建一座军火库，一座能自己生出无穷无尽宝贝的军火库！


    这胃口，比他李云龙想搞个坦克团，大到没边！


    彼得罗夫的脸色，随着林川的讲述，一分一分地变得凝重，最后化为一片铁青。


    他被林川的狮子大开口，彻底震在原地。


    这哪里是援助？


    这是在要求苏联，为一穷二白的八路军，凭空建立起一整套现代化的军工基础！


    这份清单上所有东西的价值加起来，别说一个坦克团，就是两个，三个，都换不来！


    “林总工程师……”彼得罗夫的嘴唇干得像是要裂开，“您……您这个要求，实在是太……”


    “太高了，是吗？”


    林川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锋芒。


    他接过了彼得罗夫的话。


    “彼得罗夫同志，那你觉得，是这些机器设备重要……”


    林川的笑容慢慢收敛，眼神变得如鹰隼般锐利，一字一句，穿透了彼得罗夫的灵魂。


    “还是你们莫斯科、列宁格勒的天空，更重要？”


    “我这套引信技术，现在，全世界，独此一份。”


    “它能让你们的防空效率，提高十倍，甚至一百倍！它能让敌人的飞机，在你们的国土上，像下雨一样掉下来！”


    “我用一项能决定未来国运的战略级技术，换你们一些仓库里可能都在生锈的二手机床和设备……”


    林川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您觉得，这个要求，真的很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