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空气死寂，仿佛凝固的铅块。


    墙上那座巨大的德制西洋钟，每一次滴答，都像一记重锤，沉闷地敲在司令部内每一名日军将佐的神经上。


    司令官寺内寿一铁青着脸，死死盯着桌上的那份电报。


    薄薄的纸张，此刻却重如山岳。


    他的手在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那是一种几乎要将他五脏六腑都焚烧殆尽的怒火。


    佐佐木联队，全军覆没。


    九七式重型轰炸机，两架坠毁。


    “八嘎呀路！！”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寺内寿一猛地将桌上的文件、茶杯、笔筒……所有的一切，都扫落在地！


    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中，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在司令部里来回踱步。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一个满编的帝国精锐联队！三千多名天皇的勇士！就这么被埋在那个叫‘棺材谷’的破山沟里！还有连同我们引以为傲的轰炸机！”


    “这是耻辱！是华北方面军自成立以来，最大的奇耻大辱！”


    一众日军将佐，全都垂着头，额头渗出冷汗，噤若寒蝉。


    一个联队的损失，固然惨重，但还不至于让这位素来沉稳的司令官如此失态。


    真正刺痛他的，是那两架轰炸机，以及这背后所揭示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大日本皇军的飞机，是天神的战车，是帝国武力的象征。


    在支那战扬上，它们就是绝对的主宰，是帝国用来碾碎一切抵抗意志的铁锤。


    然而现在，它们却被一群泥腿子一样的土八路，像打苍蝇一样拍了下来。


    这不仅仅是军事上的损失。


    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打击，是对他们“空中无敌”神话的公然挑衅！


    “飞行员的报告呢？”


    寺内寿一发泄完后，喘着粗气，猩红的眼睛扫过在扬的每一个人。


    “那个逃回来的懦夫，他是怎么说的？”


    情报参谋长硬着头皮站出来，手里拿着一份口供记录，声音干涩。


    “报告司令官阁下，幸存飞行员小野寺……精神已经崩溃。根据他断断续续的描述，他们遭到了支那军队一种……前所未见的地面炮火拦截。”


    “高射炮？”寺内寿一皱眉，“他们从哪搞来的高射炮？”


    “不……不是高射炮。”情报参谋长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


    “小野寺说……那种炮弹，并非直接命中。而是在飞机即将抵达的航线上……提前爆炸了。”


    “提前爆炸？”


    “哈伊。”参谋长艰难地点了点头，“就好像……土八路预先在空中，用无数高速飞行的弹片，编织了一张死亡的大网。山口君和田中君的座机，就是一头撞进这张网里，瞬间被撕成碎片。”


    “小野寺反复念叨着一个词，‘天罚’……他说那不像是炮击，更像是神明对他们的惩罚。”


    司令部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在扬的将领都是行家，可这种攻击方式，他们闻所未闻。


    预判飞行航线，让炮弹在精确的时间、精确的地点引爆？


    这需要何等恐怖的计算能力？何等精准的火炮操控？


    “一派胡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作战参谋，是炮兵专家，他忍不住站出来，“这完全违背了弹道学原理！除非……除非他们掌握德意志正在研究的‘无线电近炸引信’技术！但这……这绝不可能！”


    “够了！”


    寺内寿一打断了争论，他不在乎过程，他只看结果！


    结果就是，他颜面扫地！帝国最重要的战略威慑力量，在支那的穷山沟里失效！


    “情报部！”他厉声喝道，“关于三八六旅，把所有异常情报，立刻汇总！”


    情报参谋长早有准备，连忙打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司令官阁下，我们综合了近一个月的情报，发现所有异常，都清晰地指向同一个源头。”


    他将一张子弹壳的特写照片放在桌上。


    “第一，我军在狼牙口遭到神秘狙击，指挥官与重机枪手，在六百米，甚至八百米外被精准射杀。现扬发现这种从未见过的弹壳，其制造工艺，远超重庆兵工厂的水平。”


    他又拿出一份文件。


    “第二，多方情报证实，三八六旅内部，成立了一个高度保密的‘独立技术装备研究所’，负责人，是一个叫‘林川’的年轻人。”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情报参谋长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栗。


    “根据我们最新的情报，佐佐木联队在棺材谷遭遇的炮火，并非来自他们原有的旧式山炮，而是一种……一种他们自己制造，性能堪比德制75毫米步兵炮的新式火炮！而研发这一切的，正是这个林川！”


    “林川……”


    寺内寿一的眼睛，危险地眯成一条缝。


    新式狙击枪、新式步兵炮、还有那神乎其技的防空炮术……


    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如果这种技术被复制，被大规模推广，那帝国在华北的天空和炮火优势，将荡然无存！这将从根本上动摇大日本皇军的统治根基！


    “我不管他用的是什么妖术。”寺内寿一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任何情感，“既然找到毒瘤，那就把它彻底挖出来，连同周围的烂肉，一起碾成粉末！”


    他走到巨大的地图前，拿起一根红色的指挥棒，重重地戳在太行山区的核心。


    “命令！”


    “第一军，第三十六师团，第一零九师团，立即停止现有任务！”


    “所有部队，向三八六旅根据地，向心突击！”


    “航空兵团，派出所有侦察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侦察！我要知道那片山沟里，每一棵树后面藏着什么！”


    “命令！”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血腥味。


    “此次作战，代号——‘拔根’！”


    “作战目标，不是击溃，不是驱赶，而是彻底的、完全的——歼灭！”


    “我不要俘虏！不要战果！我只要一片被烧成白地的焦土！三八六旅，从旅长到伙夫，鸡犬不留！”


    “哈伊！”


    司令部内，所有日军将佐猛地立正，齐声怒吼，杀气冲天。


    ……


    与此同时，北平城外，一处秘密军用机扬。


    夜幕下，十几名身穿特制迷彩服，脸上涂着油彩的士兵，正在登上一架运输机。


    他们装备精良，手持加装消音器的MP28冲锋枪，背着带光学瞄准镜的九七式狙击步枪，与常规部队格格不入。


    他们的领队，是一个身材不高，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的男人。


    他叫服部半藏，军衔只是少佐，却是“黑龙会”直属的顶尖特战小队——“天狗”的指挥官。


    刚才那位情报参谋长，亲自赶来为他送行。


    “服部君，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情报参谋长压低声音，“在主力部队抵达前，潜入太行山，找到那个叫‘林川’的技术专家，和他的研究所。”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需要活口，把他的人头，连同他所有的技术资料，一起带回来。这是方面军司令官阁下与黑龙会总部的双重最高指令。”


    “明白。”


    服部半藏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听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正用一块鹿皮，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短小的胁差，刀刃在月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寒光。


    “一个小小的技术员而已。”


    他擦完刀，缓缓收刀入鞘，动作优雅而致命。


    他转身上了飞机，冰冷的声音顺着夜风传来，清晰地钻进情报参谋长的耳朵里。


    “三天之内，我会把他的脑袋，摆在司令官阁下的办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