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山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号子声，锤打声，机器的轰鸣声，二十四小时不曾停歇。


    战士们三班倒，人歇机器不歇，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眼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期盼。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是“工业化”，但他们亲眼看到用大炮打下飞机的神迹，他们知道，山洞里那个年轻的林所长，正在带领他们，创造更多的神迹。


    枪械一车间的厂房里，灯火通明。


    林川正带着周平、王涛，以及几十个从全旅挑出来的最优秀的钳工和车工，围在一台经过重度魔改的机床前。


    这是“八一式”马步枪生产线的第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难关——枪管的批量化生产。


    “林所长，按照您的图纸，深孔钻床我们已经用‘混世魔王’改装出来了。”


    老师傅赵铁根擦了擦额头的汗，指着旁边一根刚刚钻好孔的枪管毛坯。


    “钻孔的精度和速度都没问题，一天钻一百根也不在话下。可是……这膛线怎么办？”


    他拿起一根旧的三八大盖枪管，指着里面螺旋状的凹槽。


    “以前我们修枪，遇到膛线磨损严重的，都是直接报废。就是上次二十支“八一式”也都是一刀一刀刻出来。总不能还这么刻吧？”


    没错，之前造那二十支“八一式”，林川用的是从系统兑换的“单点切削法”，在一台普通车床上，靠着老师傅们惊人的手艺和耐心，花了整整十天才磨制出来。


    那种方法，用来制造样品还行，但要实现日产五十支的量产目标，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川身上。


    是啊，膛线，枪械的灵魂。


    没有它，子弹出膛后就会乱翻跟头，别说六百米，六十米都打不准。


    “谁说我们要一刀一刀刻？”


    林川微微一笑，从旁边的一个木箱里，取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根长约一米五，通体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钢棒。


    钢棒的形状很奇特，从头到尾，布满一圈圈螺旋状的，锋利无比的切削刃，每一圈的直径，都比前一圈要大上那么一丝丝。


    这是周平带着他的学生，用林川提供的“中级冶金与热处理技术”和“简易精密磨床”，耗费无数心血和珍贵的特种钢材，才研磨出的第一根。


    林川抚摸着冰冷的刀身，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而我们要用的新工艺，叫做‘拉削’。”


    “拉削？”


    在扬的所有人，除了若有所思的周平，都是一脸茫然。这词儿，听都没听过。


    “对，拉削。”


    林川拿起一根钻好孔的枪管毛坯，将其牢牢固定在改装过的水压机上。


    然后，他将那根奇特的“拉刀”，对准枪管的内孔。


    “传统的膛线加工，是‘切削’，是用一个刀头，在枪管里反复进出，一次切削出一根膛线，效率极低。”


    而咱们的‘拉削’，是‘一次成型’。”


    他指着拉刀上那一圈圈的刀刃。


    “你们看，这上面有二十四组刀刃，对应着我们要加工的二十四条膛线。每一组刀刃，都比前一组高出百分之一毫米。”


    “当水压机启动，将这根拉刀，一次性地，强行从枪管内‘拉’过去的时候，这二十四组刀刃，就会同时对枪管内壁进行挤压和切削。”


    “等这根拉刀完全穿过枪管，六条深度、宽度、缠距都完全一致的膛线，就一次性加工完成了。”


    林川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炸雷，在众人耳边响起。


    一次性……加工完成？


    所有人都惊呆了。赵铁根手里的扳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这……这不可能！”他失声喊道，满脸的不可置信，“这要是真的，那、那简直是……是祖师爷显灵！是一扬制造工艺的革命！”


    而周平顾问早就清楚林川所讲的内容意味什么，但还是忍不住激动，呼吸更是急促起来。


    如果林川说的是真的，那么八路军的步枪生产效率，将直接提升一百倍！


    困扰中国兵工几十年，被洋人视为核心机密的膛线加工技术，就这么被一个匪夷所思的“土办法”给破解！


    “是不是可能，试一试就知道了。”


    林川没有过多解释，他走到水压机的控制台前。


    “周顾问，王涛，检查压力表和固定卡具。”


    “是！”


    两人如梦初醒，连忙扑上去，做最后的检查。


    “赵师傅，启动水泵，给油缸加压！”


    “好……好嘞！”赵铁根捡起扳手，声音都在发抖。


    巨大的水泵开始轰鸣，压力表上的指针，开始缓缓攀升。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根即将进入枪管的拉刀。


    “压力一百兆帕，稳定！”


    “卡具固定良好！”


    “好！”


    林川深吸一口气，猛地推下操作杆！


    “嗡——”


    巨大的水压机，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


    连接着拉刀的活塞杆，带着万钧之力，平稳而坚定地，将那根闪烁着寒光的拉刀，推向枪管的内孔。


    “咯吱……咯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看到，拉刀的前端，稳稳地进入枪管。


    然后，是第一圈刀刃，第二圈刀刃……


    水压机的活塞杆，没有丝毫的停滞。


    它就像一头无坚不摧的钢铁巨兽，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将整根拉刀，一寸一寸地，从枪管的另一头，“拉”出来。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当拉刀完全脱离枪管的那一刻，林川关闭水压机。


    车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一个年轻的钳工，颤抖着拿起一根通条，伸进刚刚加工完的枪管里，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里面的切削油。


    然后，他将枪管举起，对准车间的灯光。


    下一秒，他发出一声惊呼。


    “天哪！”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周平一把抢过枪管，凑到眼前。


    只见光洁如镜的枪管内壁上，六条深浅一致，边缘锋利，呈完美螺旋状的膛线，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那完美的线条，那精密的角度，仿佛不是机器加工出来的，而是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周平的手在颤抖，他抚摸着冰冷的枪管，他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一切真的发生了。


    他追求科学，却从未像今天这样，被一种纯粹的，源自于创造的力量所震撼。


    “奇迹……真的是奇迹……”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激动和敬佩。


    “啪啪啪……”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鼓起了掌。


    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在整个车间里轰然响起。


    所有的工人和战士，都用一种近乎狂热的眼神看着林川。


    这一刻，在他们眼中，这个年轻的所长，已经不是凡人。


    他是能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神！


    “同志们！”


    林川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


    “这，只是第一步。”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声音洪亮而有力。


    “有了拉刀，我们只是解决了枪管的问题。接下来，还有枪机，枪匣，扳机，木托……还有子弹！”


    “我们的目标，是造出一条完整的，能够自己生产自己的流水线！”


    “从今天起，我们造的不是枪，我们造的是能下金蛋的母鸡！”


    “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几乎要掀翻整个厂房的屋顶。


    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壮志，在每个人的胸中激荡。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在不久的将来，成千上万支崭新的步枪，从这里源源不断地走出，装备到每一个战士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