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腰疼。


    她感到震惊，不明白两人都成了普通人，差距为何还如此之大。


    她歇了好几日才缓过来，每天不是给兔子喂草就是等段凝尘回家，段凝尘虽未再提成亲一事，可顾轻却深知不能再拖下去。


    都这样了？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顾轻一天召唤307号八百多次，不知是她过于虔诚还是另一个子世界的难题终于解决，半月后307号忽然现身，探头后登时被吓了一跳，“宿主怎么成废物了？！”


    顾轻无言以对：“能说点好听的吗？”


    她将307号离开后所发生的一切都如实告知，包括自己灵根被毁，也包括段凝尘为她舍弃修为，307号听后不由大喜：“我就知道宿主能够成功！”


    顾轻没答话，在它兴高采烈时忽然问道：“我要一直不完成任务呢？”


    她怕307号不明白，又补充句：“就是一直拖着，等到最后关头再完成。”


    307号确实没听懂，“最后关头是指什么？”


    顾轻没底气地道：“大概就是老去的时候……”


    307号如今业务能力飞涨，不再像最开始那般懵懂，顾轻只解释了一句，它便了然于胸。


    它没有斥责顾轻，也没有试图劝诫，反而蹦起圆滚滚的身子在她脑海里绕上一圈：“小问题啦！”


    “我才帮助另一个子世界的宿主完成任务，也拿到了足够积分，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顾轻顿住，“怎么帮？”


    “我可以使用积分为你兑换一次机会，就算已经完成任务，你也可以留在这个世界。”


    它显得十分自信，“毕竟你是我的第一任宿主，我也不想看你无端苦恼。”


    “天呐……”顾轻感动了，在脑海里一把抓过它与它深情相拥，“你真是我的救星！”


    话音落下，身旁忽然传来一句：“谁是你的救星？”


    顾轻这才意识到她竟在不知不觉间将话说出了口，抬眼望去，便见段凝尘已回到家中，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


    顾轻赶忙说没什么，又好生同307号道了番谢，她感激涕零，307号也有些不舍，不过最后还是依言为顾轻兑换机会。


    它嘱咐道：“宿主可以自行选择回到现实世界的时间，不过还是得先完成任务。”


    顾轻连连点头，307号便打算下线，临走前它忽然又火烧屁股般猛窜起来：“完了！另一个子世界的男主把女主掐死了！”


    挺好。


    还是这么精彩。


    307号彻底消失，她便再度看向段凝尘。


    她轻笑出声，对上个问题又改了口：“你是我的救星。”


    还是我的相公。


    但顾轻没有立即告知他这个消息，只默默享受了几日投喂，她抱着小白兔坐在门槛上，一面想着该怎么自行选择时间，一面又感到些许害怕。


    她本是不打算结婚的。


    而现在就要跟段凝尘过一辈子，怎么着都有点退却心理。


    她努力给自己打气，而段凝尘却毫不知情，他仍旧包揽了一切家务，还开始学习新鲜菜式。


    段凝尘忽然热衷于烹煮，顾轻尝了几道，虽觉得难以下咽，但还是竖起大拇指给予情绪价值。


    段凝尘便自己品尝，而后摇摇头道：“阿轻又骗我。”


    顾轻现在对“骗”字也没什么反应了，只是洗净手亲自下厨，教导他该怎么做出合格菜品。


    她兴致满满地备料调味，教到一半屋外像有响动，段凝尘停下观摩，让顾轻等自己一会儿。


    于是顾轻安静等他回来，直等到锅里冒泡也不见他的踪影。


    顾轻觉得奇怪，放下勺子走了出去。


    屋外种了成片的瓜果，段凝尘还从山上捉了几只鸡鸭，她赶走到处乱跑的家禽，里里外外寻了个遍也未见到半分人影。


    顾轻心下一惊，猜测段凝尘出事了。


    担忧之际，肩头忽然被人轻拍一下，顾轻瞬间戒备，转过身却和捧鲜花撞了个满怀。


    段凝尘眼眸专注地站在她身前，“阿轻，我们成亲吧。”


    顾轻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


    她没想到段凝尘竟会大着胆子求婚，感动之余又觉得有些不对，她见对方这么直挺挺地站着，指示他道：“你该单膝下跪。”


    段凝尘似乎不解，但还是依言撩开道袍跪下。


    顾轻又指示道：“神色要再卑微些。”


    段凝尘收敛眼眸。


    “花可以再捧过来点。”


    段凝尘双手递过。


    顾轻正准备接住，“等会儿，你这花哪儿来的？”


    段凝尘望着她：“昨日自山上摘得，在附近放了一夜。”


    顾轻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要送花？”


    段凝尘便牵起她的手，“你同我说的那些故事里都是如此。”


    他抬眼，神情竟是十二分的诚恳，“阿轻，你愿嫁于我吗？”


    “我知道你在犹豫，也说过不会为难，但是等得太久，总归有些心焦。”


    他头一次承认淡漠以外的情绪，眼睫轻轻扇动两下，“我不想再错过了。”


    “那日杀掉你时我也道心死去，虽说了句对不起，却自知毫无用处，天雷降下的那刻除去残魂，唯一想到的便只有你。”


    “我打算与你在冥河相见，却在阴差阳错下失去记忆，后来撞到你昏迷在山脚，我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无法记起。”


    “但我知道我见过你，这世上很少有什么能让我在意，苍生也好，大道也罢，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唯独你，我想牢牢绑在自己身旁。”


    段凝尘并未放开她的手，反而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阿轻，我们成亲吧。”


    顾轻没拒绝。


    当然没拒绝。


    她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段凝尘，嘴唇张合，只答了一个字：“好。”


    *


    喜堂的陈设很简单，顾轻也觉得简单。


    不过她倒是没提，只任由段凝尘为自己挽上发髻。


    衣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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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通大红衣衫，桌案是从厨房搬来，上面的红布是她费尽千辛万苦自幽都城内采买过来，顺便摆放上些红枣桂圆等喜庆之物。


    顾轻跟随他步入堂内，看着这场精心筹备的婚礼，不免在心底轻叹口气。


    连个盖头也没有。


    真够寒酸的。


    段凝尘拿起早已备好的纸笔，在一众“亲朋好友”的见证中写下婚书。


    亲朋好友。


    不过是瓜果、鸡鸭、一只白兔。


    段凝尘将婚书置于案上，又走到顾轻身旁执起她的手，他嗓音柔和，“该拜堂了。”


    顾轻这回没叹气，看着他的脸轻轻“嗯”了声。


    一拜天地。


    就算拜307号吧，感谢它赐予这个机会。


    二拜高堂。


    也不知道自己找了个这么帅的女婿，天天催婚的老妈会不会激动到昏厥。


    夫妻对拜。


    顾轻一面走神一面拜下，竟在无意间与段凝尘撞了头。


    她顿时紧捂痛处，段凝尘也着急起来，他拿下顾轻的手想察看伤势，却未曾想对方忽然笑出声。


    顾轻笑得含蓄，也不含蓄，眼睛弯弯地抬头看他，“不会礼不成吧？”


    段凝尘停下动作，“不会，你早已是我的妻子。”


    顾轻耳朵一红，又被拉着去填婚书，段凝尘已写好题头，她只用落下自己姓名。


    于是顾轻执笔写上“顾轻”两字，段凝尘接笔写下“段凝尘”三字，她以为已经结束，可段凝尘又握上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写下日期——


    庚辰年五月丙申。


    他松开手，低头看向顾轻：“娘子。”


    顾轻一时还转变不了称呼，只红着脸别开目光，“嗯。”


    段凝尘也没强迫她，只牵起她的手走进洞房。


    洞房就更简陋了，除去顾轻埋在被褥下的一捧花生，实在看不出半点喜事模样。段凝尘携她在床侧坐下，默了默才道：“是不是过于简朴？”


    顾轻看他低垂下的眼眸，摇了摇头，“已经很好了。”


    有他在。


    什么都很好。


    段凝尘抬眼，忽然也笑起来。


    他的笑并不过分，只是嘴角轻微上扬，顾轻也笑，一双眼里满载欢喜。


    然后她主动凑近，亲吻。


    顾轻适时退开，一点点与段凝尘手指交错，两人掌心贴合，直至没有一丝缝隙。


    顾轻道：“我们分不开了。”


    段凝尘收紧力度，也道：“我们不会再分开。”


    她与他十指相扣，终于礼成结束。


    初见时的惊鸿一瞥，相处中的心旌摇曳，有误解，有羁绊，后续可能还有柴米油盐，有一蔬一饭。


    但好在他们只是普通人，无需拯救苍生，也无需背负宿命。


    所以没什么可怕的。


    她爱他，他同样爱她。


    他们相识。


    相知。


    也相爱。


    便再没有什么可怕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