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看着他半死不活的模样，没忍住上去又给了他一巴掌。


    “我把你当作师弟，当作朋友，当作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好人，”顾轻死死盯住他，声音开始些微发抖，“你说你相信我，我便去做你信赖的人。”


    “我答应过你要想办法，也就不会食言。”


    她一口气说下来，最先的激愤之情竟渐渐平复，“我确实喜欢段凝尘。”


    “我对你不过是善意，并没有其他想法。”


    白乘明缓缓转过被打偏的头，静寂之中重咳一声。


    许久后顾轻才听他开口：“可我也爱你。”


    她听不下去了，直接拔腿就走。


    顾轻气得火冒三丈，心想任由白乘明死了算了，反正他也不在乎，还浪费自己一番好意。


    只是不知段凝尘去了哪儿，她虽担心，但也只能在小狐狸的安排下住进另一间寝殿。


    她没再去看白乘明，却从小狐狸口中得知他越发糟糕，到最后连咳嗽都变得费力，已到性命垂危的境地。


    她犹豫良久，最后还是准备探望一番。


    然而还未自寝殿中动身，门外就传来一声轻叩。


    顾轻下意识觉得是白乘明回光返照，结果推门看去，却见到一连消失几日的段凝尘。


    他面色些许苍白，嗓音也显得暗哑，见到顾轻后便递出一枚金丹，“阿轻，用这个去救他吧。”


    顾轻本以为这是自险境中夺得的救命丹，伸手扶住他时却觉得不对起来。


    段凝尘不同寻常得虚弱，连脚步都变得虚浮，她搀扶着段凝尘坐下，抓住他的手焦急发问：“你做了什么？”


    段凝尘垂眼，并没有太大波动，“他灵根损毁，需相同之物才能修补，我将剩余灵力凝成金丹，或许可以挽回。”


    他轻咳两声，随后唤道：“阿轻，除了你，其他我都还清了。”


    顾轻哑然，被他这番举动惊得说不出话，而段凝尘又覆上她的手，“我已不是剑尊，也能与你站在一处。”


    “阿轻，你愿再从头教我一遍吗？”


    段凝尘眸色浅淡，神情却极为认真，顾轻在他的注视下沉默良久，而后哑声道：“愿意……”


    段凝尘肯为她做到这种程度，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片刻后她回望面前之人，真真切切剖白自己的心意：“我好像还没说过我喜欢你。”


    殿内昏暗，烛光跳跃，段凝尘轻轻“嗯”了声：“我知道。”


    “我也很高兴。”


    那就好。


    知道就好。


    顾轻分外担心段凝尘的身体，但又不得不将金丹拿给白乘明，白乘明厌恶他，他也体虚无力，顾轻打算一人前去，临行前段凝尘咳嗽半声，将目光落在顾轻身上，“这次结束，我们便拜堂成亲。”


    顾轻意外地没言语，只稍稍点了下头。


    顾轻记得白乘明寝殿所在，怀着复杂心情敲响房门，殿内悄无声息，最后只能自行推开。


    她以为白乘明已奄奄一息，却未曾想见到他在盘腿打坐。


    白乘明坐于榻上，周身笼罩着稀薄黑雾，听到动静后缓慢睁眼，而后一言不发地盯住顾轻。


    顾轻很想速战速决，她停在两米开外，朝他道出此行目的：“金丹可以救你。”


    白乘明没说话。


    顾轻怀疑他可能是没什么力气，虽被这视线看得浑身不自在，但还是凑近一步，“就是此物。”


    白乘明终于有所动作，目光从她脸上移到掌心处，“你想救我？”


    顾轻不觉这是废话，低低“嗯”了一声。


    他便再度抬眸，直勾勾地望进她眼里，“救完后呢？”


    顾轻似乎明白他的意图，“救完后我会离开。”


    白乘明沉寂下去，半晌才道：“拿过来吧。”


    顾轻本以为他会拒绝，想着若他求死便送还给段凝尘，闻言也只能打消念头，迈步朝他靠近。


    她没想到白乘明会忽然出手。


    并且扼住她的咽喉。


    顾轻手中金丹掉落，整个人也被拽上床榻，她极力挣扎，可却没能成功，白乘明不知从何来的力气，透红着眼死死将她压在身下。


    他仿佛真的回光返照，周身黑雾弥漫，眼尾那颗小痣红得滴血，“我不会放你离开。”


    他像是完全疯魔，嘴里轻悄悄地道：“不如陪我一起死吧。”


    顾轻被掐得几近缺氧，看着上方那人不由生出惧怕之心，她想大声呼救，可一切都被堵在喉头。


    声息逐渐微弱，大脑也开始空白，顾轻觉得自己会死，可一滴眼泪却砸落在她脸上。


    白乘明放松力道，而后缓缓将脸埋在她颈间。


    他平生头一次哽咽出声，“为什么不是我呢？”


    顾轻顿住，不知该怎么回答。


    殿内安静下来，只余他细微的哽咽声，顾轻喉头疼得发紧，可还是任由他抱着自己。


    她没有开口安慰，只安静听着耳边啜泣，与此同时心里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竟也开始感到难过。


    而后，敲门声轻轻响起。


    顾轻知道是段凝尘来寻自己，她心下沉重，但还是选择推开白乘明。


    方才那番举动已让白乘明力竭，顾轻见他面色苍白如纸，离开床榻后便拾起掉落在地的金丹。


    她递给白乘明，可白乘明却没接受。


    他反握住顾轻的手，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即便是骗我……”


    “能告诉我你也喜欢我吗？”


    顾轻哑了哑，“你是我看重的人。”


    白乘明停住几秒，随之露出一抹微笑。


    他生得白，却是种没什么血色的苍白，周身黑雾环绕时衬得他病骨支离。


    白乘明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将顾轻的模样刻进眼底，“这辈子，我如愿了。”


    顾轻听他道出这句，而后眼睁睁看着四周黑雾弥漫。


    白乘明消失了。


    伴随黑雾一起。


    顾轻愣愣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寝殿，明白了事情结局。


    她没能动作，呆了好一会儿身后那人才推门进来。


    段凝尘看到顾轻，又窥见她手里金丹，而后一个字未提，只走到顾轻身前，“还有我在。”


    他没有生气，更没有指责顾轻，只在她看过来时执起她的手，“我会一直陪你。”


    顾轻眼眶微热，终是埋进他怀里泣不成声。


    已经够了。


    有他在就足够了。


    白乘明身死，一切尘埃落定，顾轻虽感觉空落落的，但还是选择接受。


    小狐狸得知此事并未过多惊讶，它已变成实打实的魔楼主人，再也不用担心地位不稳。


    顾轻与段凝尘在小狐狸的目送中离开魔楼，兜兜转转下竟来到城外溪谷。


    两人先是分别，又重返这里，顾轻抬眼询问段凝尘的意见，他便微微颔首，“我们可以归隐在此。”


    顾轻没说话，只同他一起停歇。


    段凝尘并未拿回金丹，他既舍弃修为，便不再执着修仙之道，两人在溪谷中搭了间小木屋，又在不远处发现水源与麦田。


    顾轻想起自己曾在附近村中遭遇精怪，最后还是白乘明一把火将其燃尽，现如今两人利用废弃资源，倒也渐渐安顿下来。


    段凝尘虽贵为剑尊，但先前失过一次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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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务做得倒比顾轻还要熟练，顾轻见他包揽了大多事宜，闲来无事便坐在门口暗暗感慨。


    她想自己这趟穿书之旅差不多已经到头，期间遇见很多，也失去很多，如今随时都可完成任务，可却迟迟没有行动。


    因为她没告诉段凝尘。


    他还不知道自己会走。


    顾轻想召出307号，可仍旧毫无动静，她撑起下巴在地上画圈，沉思间忽被一声轻唤打断。


    顾轻抬眼，便见段凝尘手捧一只小白兔。


    “在附近捉到的，”他解释道：“昼夜漫长，怕你烦闷。”


    顾轻一下来了兴致，赶忙接过摸上一通，她一面轻揪兔子耳朵一面问段凝尘，“雪花酥买到了吗？”


    段凝尘点头应答：“你爱吃，我便买了许多。”


    顾轻悄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她才不爱吃，只是先前有人喜欢，他还顺着心意去买，现在他为自己所用，自然得提供相同待遇。


    但既这么说了，顾轻便抱着兔子走进屋内，段凝尘拿溪谷中的草药交换到不少东西，她也懒得翻，只单手准备解开雪花酥的扎带。


    带子很紧，顾轻生拉硬拽也没成功，段凝尘跟在后方进来，见此情形便上前一步。


    他指节修长，怕弄坏似的将动作放得很轻，顾轻看他顺利解开，而后拿起一块递到自己嘴边。


    “我喂你。”


    顾轻又“哼”了声，而后一口吞下。


    不吃白不吃。


    顾轻被段凝尘喂饱，又给小白兔做了个窝，一天就这么消磨过去，天空也逐渐开始暗淡。


    她沐浴完往床上一倒，没过多久段凝尘也躺了上来。


    顾轻往里滚去，好给段凝尘空出位置，可这次对方却没立即睡下，反而低低唤了一声“阿轻”。


    她扭头看去，便见段凝尘也正望着自己，“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顾轻心想他什么不问偏问这个，是不是不知道成完亲后她就要走？


    她不想回答，索性拽过被子蒙住头脸。


    对方便将她剥出，嗓音变得格外轻柔，“阿轻是不愿意吗？”


    他并不气恼，面上神色格外淡然，顾轻看他永远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忽然自心底生出一股恶意。


    她顺着段凝尘的动作坐起，而后猛地凑过去盯住他的眼睛。


    “我不愿意。”她说。


    段凝尘长睫翕动，再抬起时眼里并未翻涌，“我不会为难阿轻。”


    顾轻没成功，又道：“我说喜欢你是在骗你。”


    段凝尘仍旧平静，“没关系。”


    顾轻感到服气，又加了把火，“我说不定会偷偷离开。”


    这次对方沉默下来，顾轻看他眸色仍旧，正思索着到底什么才能刺激到他，段凝尘却执起她的手：“你不会。”


    他笃定道：“你不喜欢我，但你爱我。”


    顾轻哑然，不知为何竟稍稍脸红起来，她慌忙移开视线，段凝尘却忽然将她拽到怀中，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他轻抚顾轻长发，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我也很爱你。”


    行了行了。


    早就知道了。


    顾轻被他看得有些无措，方才那点气势也消散殆尽，她想隔开点距离，可段凝尘非但没放松，反而又往她唇间凑去。


    她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听到段凝尘在齿间呢喃道：“我很早就想这么做。”


    一个绵长的，深重的吻。


    顾轻有些喘不过气，又听到他说了句“长夜漫漫”。


    后一句是什么来着？


    算了，长夜漫漫。


    的确是长夜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