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愣住，顾轻听见他嗓音里含了些不可置信，“师姐……”


    然而杜元霜没作理会，只是迈步准备离开，顾轻想自己不会对洛川说出这样的话，她一急，杜元霜也像洞知了她的想法，于是没走出去两步又忽然停下。


    顾轻察觉到她转过身，寡淡地同洛川道：“一起走吧。”


    洛川恢复过来，默了默又忽然想起什么，“桂籽还落在刚才的地方。”


    杜元霜又淡淡道：“我去拿。”


    顾轻本以为杜元霜夺回身体后会立刻大开杀戒，现在看她这般竟像是在伪装，她不清楚杜元霜是何目的，而杜元霜一面抬脚一面直接问她：“桂籽落在哪儿？”


    顾轻想自己不能为她所利用，正准备一言不发时杜元霜又开了口：“我虽参透十道炼魂之法，但因被段凝尘所伤，目前实力大幅削弱，还需休养一段时间。”


    她补充道：“但目前他与我独处，仍可被我控制魂识。”


    顾轻这下明白了，杜元霜实力受损，暂时还不能暴露自身，然而她在与人独处的状态下仍占优势，若此刻暴露的话，怕是会即刻杀掉洛川。


    于是顾轻跪了，“你把我露出来，我给你指路。”


    杜元霜依言将顾轻当作导航，桂籽离洞口不远，不过片刻便将其拿到。


    她极为精明，往回走时又将顾轻用衣袖盖住，顾轻在一片漆黑中听到洛川出声：“师姐，我来拿。”


    杜元霜便将桂籽递给他，而后又准备抬脚离开。


    洛川犹豫了会儿才喊住她：“师姐……”


    杜元霜不明白，于是顾轻又跪了，“你背他吧。”


    她不得不提醒，否则洛川察觉到不对就要被毁尸灭迹了。


    只是这次杜元霜却停住，语调里染上了点不确定，“背他？”


    顾轻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老实道：“他腿受伤了，走不了路。”


    杜元霜又发问：“腿伤为何走不了路？”


    顾轻心想他又不是你，你连腐烂尸体都能当作藏身之处，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然而她不敢触怒杜元霜，只能耐心解释道：“因为他比较弱，你就顺路背一下，不然就要暴露了。”


    杜元霜沉默两秒，又忽然问：“你全程都在背他？”


    顾轻心想这跟眼下形势又没关系，莫名其妙问这个干嘛？而这时洛川见顾轻迟迟没有动静，微抿唇后便道：“师姐不用管我，我可以自己走。”


    杜元霜闻言看去，随后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顾轻害怕她会因不愿意而痛下杀手，然而却又感觉到杜元霜抬脚动作，走近洛川便在他身前蹲下，“上来吧。”


    顾轻长呼一口气，感叹自己又救洛川于水火之中。


    接下来的路途很是平静，不仅没遇袭，杜元霜也没跟洛川说话。


    顾轻躲在铃铛里，听到洛川在她背上小心发言：“师姐累吗？”


    杜元霜不理他。


    “累的话我就自己下来走。”


    杜元霜继续往前。


    “师姐……”


    杜元霜终于皱起眉，“不要吵。”


    顾轻想给洛川拍死的心都有了，她慎之又慎地供着这位大邪修，就是为了让她不乱开杀戒，结果他还好死不死非要触怒人家。


    洛川听到这句话也沉默下去，半晌他才开口：“师姐讨厌我吗？”


    这次杜元霜没作训斥，反而像意识到什么般问起铃铛中的顾轻：“你跟他是一对？”


    顾轻大惊，慌忙否认：“不是！是他单方面喜欢我！”


    杜元霜似乎没信，“你不喜欢他？”


    顾轻就在铃铛里跳起来，“当然不喜欢！”


    “那你为何要背他？”


    “我善良啊！”


    杜元霜忽然停住脚步，又问了顾轻一遍，“你不喜欢他？”


    顾轻赶忙点头，接着她就察觉到杜元霜手一松，对着跌落在地的洛川道：“你自己走吧。”


    顾轻惊了。


    洛川也惊了。


    洛川嘴唇张合，片刻才又唤道：“师姐……”


    杜元霜便打断他的话，神色十分疏离，“我累了。”


    临走前又补充了句：“我也不喜欢你。”


    顾轻瞠目结舌，没明白杜元霜怎么把自己的话说出来了，她察觉到杜元霜召出无名剑独自踏上，也不管洛川，径直御剑离开崖底。


    顾轻在铃铛里大叫：“这样会暴露的！”


    杜元霜嗓音淡淡，“既已撇清关系，为何会暴露？”


    顾轻瞬间明白过来，而杜元霜似乎仍在不解她的行为：“你就因为善良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顾轻没懂，“什么意思？”


    杜元霜便笑，不过其中满载嘲讽意味，“你既不喜欢他，为何要因心善与他保持关系？”


    “他知道你在可怜他吗？还是说你不是可怜，而是在享受？”


    顾轻呆了呆，不明白为何杜元霜要这样揣测自己。


    “我只是不想伤害他，”顾轻沉默片刻，而后缓缓答道：“我不是没有拒绝他，只是措辞不够激烈，因为我一直认为世上好人居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情。”


    “他既没强迫也没作出伤害，我也只是遵循一贯的原则予以回应。”


    “因为我也有情感。”


    “我不想生活在认为善良是错误的世界里。”


    杜元霜似乎更不解了，但她没有反驳，只是继续笑道：“看来你确实想当圣人。”


    她停顿半秒，又继续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杀你吗？”


    顾轻心想要不想拿她作魂器要不想将她炼作傀儡，然而答案却出乎她的意料，“因为我要让你看看，这世上到底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


    “所有人都是怀有目的，为了自身利益恨不得将你剥皮抽骨，即便是方才，他也是想让你成为自身道侣才选择接近你。”


    “看透的并不多，也有像你一样自以为是的人，这么说来，段凝尘可谓称得上是真正清醒。”


    “这片大陆上，除了飞升其他皆是虚妄，”杜元霜秉持着自己的原则，“等我杀了他夺取天书，我也可以站在顶端俯瞰一切。”


    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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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见相悖，可顾轻此时为她掌控，也就不想多费口舌激怒于她。


    她心想随便吧，爱怎么杀怎么杀，最好杀段凝尘前能放她出去完成任务，这样她就不用待在这个破地方了。


    顾轻无言以对，然而杜元霜此时已收起无名剑落在怡然峰上。


    顾轻先前见过幸存者，这时天已大亮，杜元霜用这具身体来到大殿后便遇到位洒扫弟子。


    顾轻看不见弟子的模样，却听出他是昨日那位，“大师姐！”


    杜元霜没回复，她先前杀了一众高阶弟子，还伙同其余门派攻陷玄羽宗，顾轻不知她回来是不是为了参观宗门惨状，而这时那位弟子已满心欢喜地赶过来，“大师姐不是去寻洛师兄了吗？”


    顾轻见杜元霜不解，便提醒道：“洛川去禁地采集桂籽，我感知到他有危险便前去寻他。”


    结果杜元霜却将洛川丢在原地，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圆。


    只是杜元霜似乎根本没打算解释，她虽实力大减，但看普通弟子还是当作蝼蚁一般，正准备动手时，殿后又走出一众弟子，见到她后同样惊喜道：“大师姐！”


    其中一位上前向她汇报：“昨夜又死了两个，现在只剩八十位伤患了。”


    杜元霜停下动作，顾轻便又提醒她：“玄羽宗被屠后幸存六十三人，伤患本是八十二人，不过现在只剩八十了。”


    说着又补充句：“洛川就是为了这些重伤弟子去的禁地，那些桂籽能化腐生肌，说不定能挽救不少性命。”


    杜元霜没回应，只是看向这些弟子，“他腿伤不便，还在后方。”


    众弟子没有说话，而杜元霜见人多势众也没立即动手，这时忽有一名弟子小声道：“洛师兄说去采集草药，那药也在他身上吗？”


    顾轻便又道：“你将他背回来吧，不然就要暴露了。”


    “我之前那么着急去寻洛川，现在却任由他落在后面，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杜元霜没立即出声，默了两秒才开口发问：“你害怕我暴露？”


    顾轻提醒了她三次，见她不但不回去还问起不相关的问题，然而也懒得计较，“应该吧。”


    “为什么？”


    顾轻随意答道：“因为我善良。”


    她本是在瞎扯，毕竟她和杜元霜没有共同语言，说什么她也不信，然而杜元霜听后却罕见地没有反驳，过了片刻才道：“以后不要说这两个字。”


    行吧。


    她有没有以后还不一定呢。


    顾轻忽然看淡了一切，心想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趁机躺平多享受享受。她间歇性地遁入空门，正准备躲在铃铛里呼呼大睡，杜元霜却像是听取了她的意见。


    她同众弟子道：“我想提前将草药送回，现在才记起还在洛川身上。”


    顾轻惊奇，没料到她还会撒谎，众弟子闻言立刻说要去取，而杜元霜却拒绝众人召出无名剑来，正准备回去接洛川时，殿中却忽有一人闯入。


    卓仓满身伤痕，似乎是循着气味而来，他一见杜元霜立刻扑了上去。


    “轻轻，”他喜道：“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