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我匆匆赶到GCPD时，戈登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到我，他二话不说便带着我向里匆匆走去，一路上沐浴着更多人各怀鬼胎的目光。我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跟着戈登加快了脚步。一直走到GCPD深处，戈登才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面对我，还没说话就先叹了口气。我立刻明白：“这几天不大好过，对吧？”


    “岂止是不好过，韦恩，”戈登摇了摇头，又拿出一根烟咬上，“那家伙就在里头。他想见你。”


    “为什么？”


    虽然不担心已经是阶下囚的阿尔贝特还能对我做些什么，但我依旧好奇为什么他会突发奇想提出见我的要求。我不相信他能察觉火柴马龙和我是一个人，也不知道他见到我还能有别的什么诉求。


    显然，戈登也不知道，只是耸了耸肩：“这是他进来之后提的第二个问题，第一个是找律师。所以我们当然得想办法满足，不然法尔科内真的会杀了我的。”


    “这样啊……”我点点头表示理解。说实话，在此刻我也有些好奇，这位法尔科内家族的幼子在谋杀了自己的表哥之后入狱，又会有着怎样的状态与表现呢？


    ***


    因为还没有正式起诉，所以阿尔贝特并未被移交黑门监狱看惯。目前他还只是被关在戈登办公室后边的一个小房间之中，作为临时囚室。


    我推门进去时，两个站岗的警察都抬头看向我，随后行礼。我向他们颔首，想让他们出去，却没有成功。


    “戈登副局长嘱咐过，不允许任何人与阿尔贝特单独会面，请您谅解。”


    好吧，也的确。毕竟关着这么个身份敏感的重要角色就像是关了个价值连城的定时炸/弹一样，你说不好别人是想将他偷出去还是想将他引燃。所以不分昼夜的看管显然是最好的举措，戈登几乎是把对付□□的手段用在了这位黑/帮大少爷身上。


    我便不再纠结，来到阿尔贝特面前坐下，隔着玻璃与他相望对视：“听说你想见我？”


    阿尔贝特抬起眼盯着我，没了紫色镜片遮挡的面庞显得更加苍白。开口时，他的声音嘶哑，却显然不是因为缺水：“不要说得好像你很忙一样，市长。”


    我：……


    可恶！虽然我确实不怎么上班，但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为了成为一名好市长，我也是很努力的好吧！


    我只能干笑两声：“好吧，那你有什么事吗？”


    “我听戈登说，火柴马龙是你的线人。”


    “对，”我爽快地承认道，“没有他，我们也无法拿到你如此确凿的罪证。”


    阿尔贝特那双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充血的眼睛只是这样盯着我：“他……还活着吗？”


    我摇摇头：“当场就死了，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就已经断气了。”


    毕竟人肠子都流一地了，哪还能活下来。


    这么一想，我又觉得肚子那里有点飕飕的发凉。


    阿尔贝特听完便沉默了，许久才再度开口：“我并没有想要杀他。约翰尼是我杀的，我也不后悔这么做，但对火柴马龙下手非我所愿。”


    “没关系，上了法庭一样都会判的，”我耸了耸肩，想要起身，“除了这些没用的废话之外，你没有更多想说了的吗？”


    玻璃那头，阿尔贝特猛然起身，凳子当啷一声翻到在地上。两名警员都立刻举枪对准了玻璃后的阿尔贝特，但他也没了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隔着玻璃死死盯着我：“我不后悔。杀掉那个禽兽，我不后悔，我只是遗憾我没来得及解决掉更多人。”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继续道：“你有信仰吗，韦恩？”


    这是什么鬼问题？我摇摇头。


    “我也没有，但我时常去教堂。在教堂的后方便是一家孤儿院，那里曾经收留着无数孤儿，被弃养的、父母被谋杀的抑或是离家出走的。我经常去那里，给孩子们带一些零食或衣物，陪他们游戏。在那里，他们至少不需要担心外界的污染，不需要担心外面的性/病、毒/品、犯罪和绝望会传递进来。”


    “但是在今年初春，那家孤儿院倒闭了。”


    “我听说这件事情时已经过去了好几周，孤儿院里早已悄无声息地冻死了许多孩子。修女嬷嬷努力地从教堂之中给他们带来一些接济，但仍然不足以让孩子们熬过寒冬。于是，一夜之间，性/病、毒/品、犯罪和绝望都来了。”


    “而我知道造成这一切的都是谁。是我的父亲，我的姑妈，我的表兄，是不作为的我。这座城市里遍布着吸食污秽肮脏的鲜血的蠕虫，而我们也是其中之一！如果不解决掉他们，只会有更多的孩子们堕落下去，被黑暗吞噬！”


    最后的几个字词被吐出时近乎嘶吼，我从未见过阿尔贝特如此激动的模样。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沉寂下去，缄口不言。


    而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再说些什么好，只是愣愣地回望着他。


    他的描述让我想起了很多，想起了我的朋友们，想起了我真正生存的那个城市里，是否也有许多这样的孩子正在被黑暗蚕食。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心头，我后退一步，感到喉头有些发堵。


    在这一刻，我可以理解阿尔贝特为何会坚定地告诉我，他不后悔。


    “但……”我定了定神，“但你这样的行为毫无意义。阿尔贝特，你是否知道，因为你的冲动之举，马罗尼和法尔科内家族便很有可能展开一场战争？”


    阿尔贝特不说话，弯腰把地上翻到的椅子扶起，坐回去，低下头拒绝与我对视。


    啧。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用金钱的力量发挥效用：“那家孤儿院的地址在哪里？”


    阿尔贝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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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刻急切地抬起头：“你要做什么？”


    “如你所见，我很幸运地还比较——也许是非常有钱，”我轻松地耸耸肩，“所以，我完全有能力花钱重建这所孤儿院，甚至成立一个基金会以维持其运转，让这些孩子们重新回到伊甸园的庇护里——前提是……”


    我看着阿尔贝特，意味深长：“你要配合我们的计划。”


    “什么计划？”阿尔贝特下意识地反问道。


    我转身，看向了身后的两名警察，还不等他们抗议就把他们揪着领子扔了出去。终于，房间之中只剩下我和阿尔贝特两人，我再度来到他的面前坐下：“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了。”


    ***


    等我和阿尔贝特聊了两个小时离开时，戈登还靠在外面的墙上吸烟。那两个被我丢出来的警察满脸委屈地站在他身旁，在我出来的那一刻对我怒目而视。


    我有些尴尬，给他们一人塞了一百美元才让他们回到房间中。这两人的怨气一下子消散了，面对我露出的笑容都亲切了不少。


    戈登就这样在一旁冷眼看着我，直到我走上前去他才问道：“你和阿尔贝特聊了那么久，想必收获颇丰吧。”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阴阳怪气的。我看了戈登一眼，但对方却又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我只好当做是我想多了，答道：“他说了很多，所知的法尔科内家族的线索都告诉我们了，不过大多没什么用——他被排挤在家族事务之外，是个边缘人。”


    戈登吐出一口烟，点头：“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呢？”


    我思索片刻，答道：“司法相关的内容我不了解，就交给你们了。至于其他的……”


    阿尔贝特告诉我，法尔科内家族也占据着一块荒废的土地作为据点。各种各样的货物运输、人员藏匿等问题大多都依靠着那一块土地进行，只要我们能端下那块地，就能对法尔科内家族造成沉重的打击。


    “我想，阿尔贝特此刻不仅仅是一名囚犯，更是我们和法尔科内家族交易的底牌。因此，我们甚至可以放出些许约翰尼并非阿尔贝特所杀的风声，再用阿尔贝特为筹码要挟法尔科内让利。等到顺利拿下那块地，再借机打击法尔科内家族的经济供应链条，就不愁拿捏不住这个□□家族了。”


    到时候，整个黑/帮家族的经济都被打垮了，就在挑起什么战争肯定也是强弩之末，能被轻松拿下的那种。


    完美！


    我颇为期待地看着戈登，指望这家伙能对于我的计划提出些许夸赞。然而，他却只是将烟头从唇边拿下，而后定定地看着我，问道：“这一切，在你的眼中都可以作为交易吗？”


    “哈？”


    戈登没有为我解答疑惑，转身向外走去。风衣的衣摆飘扬，走廊昏暗的光影打在他的身上。不知为何，这让他看起来有些许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