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歆对着铜镜,将淡粉色的膏体仔细涂抹在唇上,她的双唇泛着诱人的水光,看不出半点异样。


    “这迷药无色无味,”阿鸢低声解释,“半刻钟内必定发作。”


    秦歆抿了抿唇,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她将剩余的膏药用丝帕包好,塞进梳妆台暗格里。


    秦歆从妆奁中取出一对珍珠耳坠戴上。镜中的女子一袭水红色纱裙,正是秦詹最爱的装束,她从未如此精心打扮过,仿佛真的要赴一场情人间的约会。


    殿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阿鸢脸色一变:“比预计的早了一个时辰!”


    秦歆深吸一口气:“你按计划去准备,记住,子时在密道口汇合。”


    待阿鸢退下,秦歆将匕首藏进袖袋,又取出一小瓶玫瑰露抿了一口,酒香在舌尖漫开,给她苍白的脸颊添了抹血色。


    殿门被推开时,她正倚在窗边,故意让夜风吹散几缕发丝。


    “陛下来了。”她没有回头,声音刻意放柔。


    秦詹的脚步比平日沉重,带着明显的酒气,他停在秦歆身后不过寸许,龙涎香混着烈酒的气息将她包裹。


    “转过来。”他命令道,声音低沉。


    秦歆缓缓转身,垂着眼帘不敢直视。秦詹伸手掐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他的拇指粗粝,摩挲过她精心涂抹的唇瓣,带来一阵刺痛。


    “今日怎么这般乖顺?”他眯起眼,目光如刀,似乎要剖开她的伪装。


    秦歆心跳如擂鼓,镇定地抬手为他解领口的盘扣:“陛下不是让臣妾备了醒酒汤...”


    话未说完,秦詹突然攥住她手腕:“谁教你用这种香?”


    秦歆呼吸一滞。她确实用了阿鸢给的熏香,据说能让人放松警惕。此刻秦詹的眼神锐利得可怕,仿佛已经看穿一切。


    “是、是内务府新送来的...”她声音发颤,却顺势贴近他胸膛,“陛下不喜欢?”


    秦詹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她。殿内静得可怕,秦歆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涌的声音。就在她以为计划败露时,秦詹突然笑了。


    “歆儿今日...”他俯身,酒气喷在她耳畔,“美得让人想毁掉。”


    秦歆闭眼承受着他落下来的吻,最初的粗暴后,他的动作竟罕见地温柔起来。他的唇滚烫,辗转吮吸着她涂抹迷药的唇瓣。秦歆浑身僵硬,生怕他发现异常。


    “放松。”秦詹低笑,手指插入她发间,“又不是第一次。”


    这句话像刀子捅进心口,秦歆突然睁眼,主动环住他脖颈,将唇更紧地贴上去。她感觉到秦詹明显一怔,随即更加热烈地回应。两人的呼吸交织,迷药通过这个吻一点点渡入他口中。


    不知过了多久,秦詹突然皱眉,后退半步。他的瞳孔微微放大,手指按上太阳穴。


    “你...”他的声音开始含糊,“做了什么...”


    秦歆屏住呼吸,看着他踉跄了一下,秦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是滔天怒火。


    “你竟敢…!”


    他伸手要抓她,却在碰到她衣袖的瞬间轰然倒地,沉重的身躯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秦歆双腿发软,跪坐在他身旁。秦詹的眼睛还半睁着,目光却已涣散。她颤抖着伸手,轻轻合上他的眼皮。


    “对不起...”她轻声道,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道歉。


    时间紧迫,秦歆却鬼使神差地多看了他一眼。沉睡中的秦詹眉目舒展,竟有几分少年时的影子。她想起多年前那个躲在假山后偷看她的少年,那时他的眼神还没染上疯狂。


    袖中匕首突然变得沉重,秦歆将它抽出,锋刃抵在秦詹喉间。只要一下,所有的屈辱和恐惧都会结束...


    “公主!”阿鸢的声音从殿外轻轻传来,“该走了。”


    秦歆的手剧烈颤抖着。最终,她收回匕首,从秦詹腰间扯下通行令符,临走前,她将一件外袍盖在他身上,像是怕他着凉。


    雨已经开始下了,秦歆跟着阿鸢穿过回廊,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她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寝殿,那里躺着一个能颠覆天下的男人,却留不住一个心死的女人。


    “前面就是密道。”阿鸢压低声音,指向假山后的暗门。


    秦歆握紧令符,迈步踏入雨中。她没看见,身后寝殿的窗口,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正死死地抓住窗棂。


    本该昏迷三个时辰的帝王,此刻正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目送她消失在雨幕里。


    午夜时分,宫里除了巡逻的侍卫和当值的宫女太监,基本上没有人了,阿鸢领着秦歆偷偷摸摸的来到慈宁宫一个偏僻的位置,挪开了一个草垛,露出一个可以容纳两个人的洞口。


    密道里的空气带着腐朽的霉味,秦歆提着裙摆,小心避开地上渗出的水洼,阿鸢举着的蜡烛只能照亮前方几步距离,火苗不时噼啪炸响,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奇怪...”阿鸢突然停下,伸手摸了摸前方堆砌的乱石,“这条路不该有障碍。”


    秦歆心头一紧,借着摇曳的烛光,她看清了,原本应该畅通的密道被人用碎石和泥土堵得严严实实,缝隙间还渗着新鲜的水痕,显然是近日才动的手脚。


    “我们回去。”她立刻转身,丝履踩进污水也顾不得了,“快!”


    阿鸢脸色煞白:“可陛下今晚...”


    “就是要赶在秦詹来之前回去!”


    两人跌跌撞撞往回跑时,秦歆的耳膜鼓动着剧烈的心跳声。密道比来时感觉长了一倍,每拐一个弯,都仿佛能看到秦詹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在暗处凝视着她。


    当终于看到入口处的微光时,秦歆差点哭出来。


    她加快脚步,却在即将踏出密道的瞬间。


    一双玄色绣金龙的靴子出现在视线里。


    秦歆连呼吸都放缓了,她缓缓抬头,顺着织金蟒纹的衣摆往上,掠过腰间悬着的九龙玉佩,最后对上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秦歆的指尖还沾着密道里的潮湿泥土,她仰头望着那双金线绣龙的靴子,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夜风卷着残叶从他们之间呼啸而过,阿鸢在她身后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皇姐这是...”秦詹俯身,手指抚过她沾了泥污的发梢,“玩捉迷藏?”


    他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眼底却翻涌着骇人的风暴,秦歆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阿鸢突然冲上前:“陛下恕罪!是奴婢带公主...”


    一声轻响,萧寒的剑已出鞘半寸,寒光映在阿鸢颈侧。


    “陛下跟你说话了吗?”


    秦詹看都没看阿鸢一眼,目光始终锁在秦歆脸上,他伸手将她从密道里拽出来,力道大得让她踉跄着扑进他怀里。


    “真不乖。”他轻声叹息,手指却狠狠掐住她下巴,“朕不是说过...你逃不掉吗?”


    秦歆这才发现,密道入口外跪满了禁军,火把将夜色烧得通红,她剧烈颤抖起来——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埋伏在此的?她和阿鸢的对话,又被听去了多少?


    秦詹突然笑了,他那双黑亮的眼睛,显露出令人后背发凉的阴冷。


    他转头看向被按跪在地的阿鸢:“宫女怂恿主子出逃,萧寒,你说该怎么处置?”


    “凌迟。”萧寒冷声道,“挂尸城门三日。”


    阿鸢猛地抬头,眼中竟无惧色:“暴君!你根本配不上……”


    “阿鸢!”秦歆厉声喝止,转向秦詹时声音已带上了哀求,“她只是奉命行事,放她走。”


    “求我?”秦詹眸色一暗,有些好笑的看向她,“皇姐拿什么求?”


    当着众人的面,秦歆吧唧一口亲在秦詹的侧脸:“可以了吗?”


    秦詹低下头,皓月跌落他的眼中,对秦歆笑的极其温柔:“换个地方求,朕兴许会同意。”


    秦歆身侧的手握成拳又松开:“好。”


    秦詹牵着她的手正欲离开,阿鸢却突然扑了上来:“殿下!”她紧紧攥着秦歆的衣袖,好似怕秦歆就这样被带走。


    “没事的。”秦歆想拍一拍阿鸢的手,让她别担心。


    秦詹可等不了了,他也懒得再看所谓的“主仆情深”的戏码,硬是把人连拖带拽的拉走了。


    秦歆的衣袖从阿鸢手里滑走,她欲再追,却被一把剑横在了脖子上,萧寒说:“唐雪鸢小姐,你接近长公主殿下,意欲何为啊。”


    就在傍晚,萧寒才终于想起来那个眼熟的女人是谁,正是前几天被他押解流放的几个权贵之一。


    “你认错人了。”阿鸢——唐雪鸢冷静的扭过头,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呵,最好是。”确认她没有威胁性后,萧寒收回剑,“不过我奉劝你,不要想着报仇就去刺杀秦歆,我不认为你承担的起陛下的怒火,以后就不止流放这么简单了。”


    唐雪鸢还是死不承认:“奴婢不明白将军在说什么,如果没有别的事,奴婢就先退下了。”


    见女人转身就走,萧寒也没有多加阻拦。


    他大步走向寝宫,秦歆在他怀里僵硬得像块木头,她下意识挣扎,却被秦詹按得更紧。


    “嘘...”他在她耳边轻语,湿热的气息烫得她一颤,“再动一下,朕就让人剜了她的眼睛。”


    寝宫门被踹开的巨响让秦歆闭紧了眼睛。她被扔在龙榻上时,听见秦詹对宫人厉声道:“全都滚出去!”


    殿门重重合上,烛火被带起的风吹得疯狂摇曳,秦詹站在榻边,慢条斯理地解着玉带,露出雄壮的肌肉。


    “歆儿,你说说,朕该怎么罚你?”


    秦歆冷哼一声,都带到这里来了,还能怎么惩罚?


    秦詹的吻突然落下来,凶狠得像是惩罚。她尝到了血腥味,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当他的手探入衣襟时,她终于崩溃地哭出声:“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秦詹低笑,指尖抚过她战栗的肌肤,“朕怎么舍得...”


    秦歆在他凑近的一瞬间,看清了秦詹眼中那抹令人心惊的执念,不是对权力的渴望,而是比恨更浓烈、比爱更疯狂的东西。


    “记住,”他咬住她肩头,声音模糊在断断续续的呜咽中,“你是朕的,只要朕不想放你走,你就一辈子别想逃离这里,懂吗?”


    秦歆疯狂摇头:“不懂不懂不懂!!”


    这一刻,秦詹在她眼里看到了无尽的恨意。


    可是为什么,该恨的人不应该是他才对吗?


    秦詹呼吸陡然粗重,他钳住她手腕按在枕上,却在她疼得吸气时触电般松了力道。暴怒化作一声沙哑的哽咽:“为什么...”滚烫的唇狠狠压上她颈动脉,“当年能为我挡箭的人,现在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秦詹,你放过我吧,我们之间是没有结果的。”秦歆麻木的说。


    “要什么结果?朕说过,你就是朕的一个玩物,除了供朕取乐,你没有别的用途。”他好像在嘲讽她自作多情,又好像在自嘲永远不会得到她的青睐。


    拂晓时分,秦歆从昏沉中醒来,发现腕上多了一对金镶玉的镣铐,锁链另一端牢牢系在龙床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