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室门口，护士停下脚步，透过玻璃窗示意他们看进去。


    薛纤躺在靠窗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却平静，眼皮微微颤动，仿佛在努力挣脱麻醉的束缚。


    她的呼吸均匀，监测仪上的绿色波纹稳定地起伏着。


    小一瑾高度有些不够，很是着急。


    陈凡赶紧托举起来，小一瑾立刻将头扑到窗前，小手贴在冰凉的玻璃上，鼻尖几乎要碰到，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雀跃：“妈妈！妈妈！”


    陈凡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温声道：“小声点，让你妈妈慢慢苏醒。”


    就在这时，薛纤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目光起初有些涣散，茫然地扫过天花板，但很快聚焦到窗外那张熟悉的小脸上。


    一丝虚弱的微笑在她唇边绽开，没有血色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唤出：“一瑾……”


    木一瑾再也忍不住，推开门就冲了进去，像只归巢的雏鸟般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避开输液管，把脸埋进妈妈摊在床上的手心，眼泪又涌了出来，却是滚烫的喜悦。


    “妈妈，你没事了……太好了……”


    薛纤吃力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发，眼神温柔而疲惫。


    随后视线越过木一瑾的头顶，落在紧跟着进来的陈凡身上，那目光里满是无声的感激。


    陈凡站在床尾，声音低沉而沉稳：“薛姐，手术很成功，张主任亲自做的，你放心休息。”薛纤微微颔首，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气音：“谢……谢你……”


    护士在一旁轻声提醒：“薛女士目前需要观察，麻药还没全退，探视时间不能太长。”


    陈凡会意，对木一瑾说：“我们先出去，让妈妈好好休息，等转到普通病房我们就可以陪着了”


    木一瑾依依不舍地直起身，小手轻轻捏了捏妈妈的手指，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陈凡离开。


    回到走廊，木一瑾长长舒了口气，脸上第一次绽开毫无阴霾的笑容，像雨后初晴的太阳。


    她仰头看着陈凡，声音清脆：“陈凡哥哥，等妈妈好了，我让她做顿好吃的饭烧给哥哥吃！”


    陈凡被她的天真逗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好，我等着。”


    等薛纤被转移到普通病房，陈凡和木一瑾便一起来到病房。


    木一瑾正小心翼翼地坐在妈妈床边的小凳子上，小手紧紧握着妈妈露在被子外的手指，仿佛生怕一松开妈妈就会消失。


    她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薛纤，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但之前的紧张和恐惧已经被一种巨大的安心取代，只剩下等待妈妈彻底清醒的专注。


    偶尔，她会抬头看看挂在床头的输液袋，再看看监测仪上平稳跳动的绿色数字。


    薛纤虽然疲惫，麻药的作用尚未完全消退，眼神还有些涣散，但意识已经逐渐回笼。


    她能感受到女儿手心传来的温热和依赖，也能感受到陈凡站在床尾那沉稳而关切的存在。


    当护士来记录体征时，她努力地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陈凡环视了一下这个略显拥挤的病房。


    两张病床之间的帘子半拉着，隔壁床的老人正在家属的帮助下小口喝水，靠门的床位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现在的病房和VIP单人病房完全没法比，环境嘈杂许多，私密性也差。


    陈凡在手术前就已经想好让薛纤住VIP单人病房，不过被薛纤拒绝了。


    他理解薛纤的坚持——作为新成立的“凡瑾慈善基金会”的首位受益者和实际管理者，她必须以身作则，杜绝任何可能的非议。


    享受特权，尤其是在住院条件这种看得见的地方，无疑会为基金会的公信力埋下隐患。


    她的拒绝，是她对这份责任无声的担当。


    “妈妈，你渴不渴？”木一瑾小声地问，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杯和棉签，学着护士的样子，用棉签沾了点水，轻轻湿润妈妈有些干裂的嘴唇。


    动作虽然生疏，却透着无比的认真。


    薛纤微微动了动嘴唇，发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回应。


    陈凡看着这一幕，心头微暖，既然在病房规格上尊重了薛纤的选择，那么在护理上，就得听他的。


    他转头对一直安静守在病房门口的元明示意了一下，声音低沉却清晰：“元明，去请两位经验丰富的护工，要细心可靠的，24小时轮班。费用方面，我这边垫付。”


    元明立刻点头：“明白，老板，我马上去安排。”他转身快步离开病房。


    薛纤似乎听到了陈凡的安排，眼皮颤动了一下，目光努力地转向陈凡的方向，眼神里交织着疲惫、感激。


    这份好意，她无法、也不应该再拒绝了，毕竟已经没有亲戚了，而且小一瑾显然也没办法照顾她。


    她嘴唇翕动，最终只是极轻地点了下头，无声地表达了认可。


    陈凡又呆了片刻后，便让已经归来的裘天纵来接他。


    至于元明，则留在医院，等小一瑾陪够之后，再接她回元福里。


    等到晚上10点，小一瑾才回来，和陈凡说了几句话后，便在乔诗晴的陪同下去洗漱，然后又补做了今天的作业，等到11点出头才去入睡。


    陈凡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和自己爸妈，以及楚向阳和宋婉卿打过招呼后便也早早入睡了，明天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因为之前在琼岛度假的车博文已经回来了，约好了明天早上在公司这边碰面。


    第二天上午9点半，陈凡来到办公室，门口的李佳颖进来汇报。


    “老板，车先生已经在等候室等您半个多小时了，您看？”


    “让他进来吧，对了，给我来杯冰拿铁，给车博文来杯特浓冰美式。”


    上辈子陈凡已经喝冰美式喝到吐了，这辈子都不想再去碰了。


    当然，对于其他人的选择，他唯有尊重。


    一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车先生，请进。”李佳颖侧身虚引示意。


    车博文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一身时髦的服饰，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眼神里却带着仿佛就要溢出的激动之情。


    他快步走进来，脸上迅速堆起一个得体的笑容：“陈总，打扰了。”


    陈凡从办公桌后起身，和车博文握了握手，随后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位置。


    “坐。抱歉让你久等。”


    “您太客气了，我刚到不久。”


    几乎同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轻轻敲响。


    李佳颖端着两杯饮品走了进来，将冒着冷气的冰拿铁放在陈凡面前，又将那杯深褐色的特浓冰美式放在了车博文的面前。


    陈凡端起自己那杯冰拿铁，浅啜了一口，浓郁的奶香和咖啡的醇厚在口中蔓延，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那份苦涩。


    他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笑意，问道：“琼岛之旅怎么样？那边好玩吗，有时间我也想带着家人去那边玩一玩。”


    对于陈凡主动释放的善意，车博文自然能干感知道，脸上同样露出灿烂的笑容。


    “确实挺好玩的，阳光、沙滩、海浪，尤其亚龙湾，海水蓝得透亮，沙子又细又软，海鲜大餐很不错，椰子鸡也特别地道。”


    “不过如果您带家人去，我觉得海棠湾的度假村会合适一些，安静又私密。”


    简单寒暄过后，车博文率先耐不住了，主动提起道。


    “陈总，之前您给我讲过的那几款车型……”


    陈凡笑着摇头：“你呀，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么热爱工作的。”


    车博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讪笑道：“我热爱汽车设计，它就像我的第二生命，每个人都热爱生命，所以……”


    陈凡脸上露出“我懂你”的笑容，开口说道。


    “上次我们一起合作的阿波罗EVO汽车已经开始进入试验阶段了，目前反馈很不错。”


    “罗兰·冈佩特可是对我们设计的汽车赞不绝口，并夸赞说是他人生中见过最帅气，最令他感到心动乃至灵魂激动的作品。”


    闻言车博文脸上也是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


    虽然整个汽车造型都是陈凡口述提供的，但确实打实是通过他的双手绘制出来的。


    等到实车生产出来，整个汽车界也都会知道他，毕竟，他也算是“共同设计师。”


    “所以我们就先从阿波罗EVO的继任者开始。”


    陈凡语速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把他称为阿波罗IE，Intensa Emozione，是提供给那些买不到阿波罗EVO的人，而且我的目标就是成为量产超跑的标杆。”


    “性能参数必须压过布加迪威航，外观也会更激进，但相比阿波罗EVO，会稍微内敛一些。”


    “首先，动力心脏必须是V12自然吸气引擎，排量不低于6.3升，红线区要推到9000转以上。”


    陈凡的指尖在空气中虚划，仿佛勾勒着引擎的轮廓，语气不容置疑。


    “最大马力目标定在800匹以上，峰值扭矩不低于650牛米。零百加速必须迈进2.5秒大关，极速目标设定在360公里每小时以上。”


    “我们要的不是简单的快，而是那种原始、纯粹、令人血脉贲张的机械咆哮带来的感官刺激。”


    车博文听得双眼放光，飞快地在随身携带的iPad记录着关键数据，还在旁边随意画着有感而发的草图。


    “车身结构，全碳纤维单体壳是唯一的选择，不计成本，必须把整车重量控制在1200公斤以内。”


    陈凡顿了顿，补充道，“空气动力学套件要重新设计，既要保证高速下的恐怖下压力，又不能像EVO那样过分张扬。”


    “前脸需要保留我们标志性的‘双刃’元素，但线条可以更流畅一些，减少一些锋利的切割感。车尾扩散器要更大、更高效，主动尾翼是标配，确保在任何速度下都能提供最优的空气动力学平衡。”


    他端起冰拿铁又喝了一口，目光投向车博文。


    “内饰部分，战斗气息要保留，但豪华感和人体工程学必须大幅提升。取消那些为了减重而牺牲舒适性的极端做法。”


    “真皮、Altara、裸露的碳纤维要完美融合。中控保留必要的物理按键，但科技感不能丢，全液晶仪表和HUD抬头显示要清晰易读，信息显示要足够酷炫。”


    “记住！”陈凡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车博文，继续说道：“IE不仅仅只是赛道玩具，它是能日常驾驶的艺术品，至少，得让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


    车博文连连点头，兴奋地搓着手：“明白！陈总，那种在极致性能和有限日常实用性之间找到的微妙平衡点，正是顶级Hypercar的精髓。”


    “外观上，我会在EVO那种‘撕裂空气’的侵略性基础上，融入一些更具雕塑感的曲面，让力量感从骨子里透出来，而不是仅仅依靠夸张的翼片。”


    “很好，这正是我想要的。”陈凡露出满意的笑容，“车身的色彩方案也要大胆创新，那些特殊的渐变漆、金属质感漆，都可以考虑。IE的每一寸皮肤，都要成为目光的焦点。”


    车博文立刻被点醒了灵感，眼睛发亮。


    “特殊漆面！我们可以尝试研发一种能随光线角度变幻色彩的涂层，比如从深邃的墨绿过渡到耀眼的金铜，或者冷冽的冰蓝转向炽热的熔岩红。在阳光下，车身线条会像流动的液态金属一样充满生命感！”


    他一边说，手指一边在iPad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几个色彩概念图，激动地补充。


    “还有碳纤维的纹理！除了常规的斜纹编织，我们可以在关键部位，比如车顶线条延伸至尾翼的部分，尝试使用更粗犷、更具立体感的锻造纹路碳纤维，让材质本身就成为视觉焦点，那种原始的、工业的美感，和裸露的引擎结构呼应起来……”


    陈凡看着车博文屏幕上那些充满视觉冲击力的色彩渐变示意，赞许地点点头：“嗯，可以在这方面下点功夫。色彩和材质的运用，是塑造IE灵魂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大胆去构思，IE将会跟EVO一样，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车博文的眼中燃烧着创意的火焰，已经完全进入状态：“陈总，方向已经完全明确了！您对性能、平衡、美学的要求，还有那种‘内敛的激进感’，我觉得差不多理解了。”


    “我现在脑子里已经有比较清晰的线条！给我一点时间，我能把初版草图轮廓勾勒出来，应该能蕴育IE的精髓！”


    他的手指已经无意识地悬停在绘图笔上方，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脑海中的灵感风暴倾泻到屏幕上，那份迫不及待要投入创作的劲头，几乎要破体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