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清雨如雪

作品:《仙君总想把我推给情敌

    【逆梦归尘】


    虚幻迷离的梦境里,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那个声音很温柔,胜过春色春风花红,带着清新的茶香和药香。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清晰地落入耳畔,声声将我唤醒。


    我睁开眼,神情恍惚,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是柳砚清的声音。


    “你确定要带这两个孩子回山吗?”


    我一脸疑惑地跟上柳砚清,看他欲言又止。终于,前方停下脚步的人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做事不可草率,一定要三思而后行,记住了吗?”


    我眨了眨眼,顺着柳砚清的视线落到茅屋角落两个蹲着的十来岁孩子。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看上去穿了很久没有换洗。


    大一点的男孩子护着身旁的小姑娘,警惕着眼前两个陌生男女。


    且不说慈眉善目的我,柳砚清那张清隽的脸不该有危机感才对啊。


    为了降低他们的戒备心,我取下身上的披风,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们,在相隔数米远的距离蹲下身,将手中的披风递向小姑娘。


    “入夜天冷,别感冒了。”


    两人都没有搭理我,也没有伸手接过我的披风。


    我猜到会是这样,也不伤心,把披风放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起身离开。


    此次宁州之行,我陪着柳砚清在州中各村镇落脚,给看不起病的穷苦人家免费问诊和供药。


    磨鱼村是回医鹿山前的最后一站,可算要结束漫长的行医之路。


    柳砚清终日忙前忙后,我一无聊之辈,既不懂医术也不懂药草,度日如年。


    两小儿也是打发时间瞎逛时,无意间发现的。


    村长说,这俩孩子是从西北逃荒流落至此的孤儿,村民可怜就收留在村口废弃的茅屋内。


    但收留归收留,保全自家温饱都成问题的年代,谁家都不愿意分出两份口粮给孩子。村长虽会每天送些粗粮来,还是祈祷能有人把俩孩子带走。


    得知此事后,我央求医鹿山收留两个孩子。


    柳砚清凡事都顺着我,但前提是在遵守医鹿山规定的情况下。


    医鹿山什么规矩?不知道。柳砚清作为“山大王”,他的话不就是规矩?


    见过两孩子,我的脑海里快速整理出了如何说服柳砚清的计划。


    “权当收俩徒弟,多好。”


    听我这么说,柳砚清轻轻笑了笑,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


    “有你都够累了。不过,他们肯定比你听话。”


    “什么嘛……我也有帮上你的地方好吧。”


    “比如?”


    “比如……”


    我支支吾吾半天,什么都想不起来,半天蹦不出一个字。


    柳砚清笑着,掀开自己的披风,把我揽进怀里和他裹在同一件披风下。


    黄昏的霞光照在房顶的茅草上,耳畔有乌鸦声,各家各户升起炊烟,如岁月静好的乡村美卷。唯独身后的屋内,清冷黑暗,照不进一丝光亮。


    柳砚清静静地看着我,他明白我在想什么,但也只安静地陪着我,把我揽得更近些。


    “晚上会不会冷啊。”


    听了我的话,柳砚清低下头,侧脸贴上我的额头。


    “待会儿我麻烦村长给他们送床被子。如果顺利的话,明天我们就带他们回山。”


    我猛地抬起头,欣喜地看向他。


    “你同意了?”


    “我有说过不同意吗。”


    柳砚清做出拗不过我无奈的样子。我笑着一把抱住他的腰,在他的胸前蹭了蹭。


    “嘻嘻,以后你要当师尊啦。”


    “别说得我要当爹了似的。”


    “你想吗?”


    “可以吗?”


    “当然是——不可以了。”


    我和柳砚清开着玩笑,依偎彼此。忽然想起什么,我抬手挡在唇边偷笑。


    “三百岁的柳仙人和三千岁的南风仙子,诞下的孩子必然天生仙骨,生来便是仙。不必去受那修炼的苦,也免得我心疼。”


    柳砚清俯身摩挲我微微染上红晕的耳垂。


    “想的挺远。还是说,这是你做的梦?”


    “这就等仙长自己去想吧。”


    深秋的雨说来就来。


    半夜醒来找水喝,突然被窗外淅沥的雨声吸引。推开窗,冰冷的点滴毫无征兆地打在我脸上。


    “下雨了?”


    “不对,好像是雪?秋日飞雪?”


    自说自话,我被自己无厘头的话逗乐,伸手接住落下的雨水。清透的雨水,泛着似有若无的白光。


    似清雨,却如雪。清冷如雨,却似雪温柔。


    忽然,我想起茅屋里相依为命的两个孩子。男孩如雨一般清冷,内里是春夏的雨,温暖的。女孩似雪安静,鹅毛一般的雪落在身上,令人怜惜。


    回想白日里的画面,我的视线不由得看向床铺上睡得正香的人。


    我重新挲进被窝,钻进柳砚清的怀里,借着他的热意温暖我冰冷的身子。


    “好温暖啊。”


    我不由得感叹,胸口紧贴的地方隔着一层轻薄的衣裳传来暖阳般的温暖。


    柳砚清的体温好像随时都很高,无论什么时候这双手握住我时,总能传递一份温暖给我,简直是行走的暖炉。


    窗户外依旧细雨纷纷,此刻我却没了雨天潮湿烦闷的心情。


    似清雨,却如雪。好像可以取名字!我迫不及待摇晃柳砚清的身子,把他从睡梦中强行唤醒。


    “我想到了两个好名字!”


    柳砚清迷迷糊糊嗯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开。


    我又继续说:“清雨和如雪,怎么样!”


    柳砚清又“嗯”了一声,声音低沉而含糊。


    他收了收拥住我的手臂,侧脸贴上我的额头,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发丝,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像是梦呓般模糊不清。


    “跟我姓吗?”


    “啊?”


    我一头雾水。收徒弟是会跟师傅同姓的吗?医鹿山何时有的规矩?


    “或者一人跟姓一个。”他的声音依旧含糊,像是半梦半醒间的呢喃,“你喜欢南清雨,还是南如雪?”


    说完他便阖上眼,一副困到一时不清醒的样子。


    “在说什么胡话呢……”


    半梦半醒说胡话的柳砚清和平日里清高的医者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我倒乐此不疲,扰人清梦的乐趣就在于看他这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多些日后逗他的把柄。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脸蛋,力道轻得像是挠痒痒。


    “还没入后半夜就睡迷糊了?我在说茅屋那俩孩子的名字。他们不是没有名字嘛,我突然想到的。你觉得怎么样?”


    说完,我又忍不住接了句:“况且,跟我也不姓南,跟你也不姓柳啊……”


    叫南风的不姓南,叫柳砚清的不姓柳,天生一对的两个人呢,我暗自偷笑。


    柳砚清又嗯了一声,随口说了声好,然后,呼吸渐渐平稳,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彻底睡过去了。


    看来真是睡迷糊了。


    我憋着嘴看着他完全睡过去的样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指尖戳了戳他脸。


    怕吵醒他,我很小声地念了一句:“上年纪了吗,这么好睡。”


    第二天,趁着柳砚清给村民义诊的空档,我悄悄溜到了茅屋前,心里盘算着如何说服那两孩子跟我们走。


    首先得消除他们的戒备心。我轻手轻脚地伏在门口,偷偷往里瞄了一眼,目光迅速锁定在昨天留下的披风上。


    咦?披风不在原处……啊!在小姑娘的身上!她正裹着那件披风,坐在角落里,手里捧着一块干粮,小口小口地啃着。


    我心中一喜,忍不住握了握拳:向成功迈进了一大步!


    我调整了下表情,推开门走了进去。随着我的脚步声,两个孩子一齐抬头看向我。


    没等我开口进行计划的下一步,小姑娘率先站起身热情地朝我跑来,怀里还抱着那件披风。


    “谢谢姐姐。”


    她的声音清脆,如冬雪般温柔,如雪这名字太适合她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接过她还回来的披风。


    “送给你啦。马上入冬了,也该给你们添置些新衣裳啦。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做昨天那位叔……额,爷爷?大哥?咳咳——”


    说到一半,我突然卡住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向俩孩子介绍柳砚清。总不能直言不讳,告诉他们那位是三百多岁的老仙人吧?那怕是会把他们吓跑。


    小姑娘似乎并不讨厌这个提议,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


    但她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转头看向身后的少年,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少年与我对视良久,目光深邃而平静,像是透过我的眼底想发现什么。


    为了表示我的决心,我丝毫不敢眨眼睛,紧紧盯着他那双失掉光芒的眼睛,试图用真诚打动他。


    “那位大人,是什么?”


    少年终于开口,声音像是雨滴轻轻落在石板上清冷。


    不得不承认,我就是个取名天才!


    “我看村里人都尊称他神仙大人。”


    “他是医鹿山的神医,包治百病!他教出来的徒弟现在都成了一代名医。有些甚至后面几代人都是名医!”


    我说得激动,大脑来不及过一遍便脱口而出,丝毫没觉得话里有什么问题。


    见少年依旧沉默,我赶紧补充道:“医鹿山上有吃有住,风景优美,气候宜人!待遇超好,上五休二!休息日可以下山,山下就是鹿镇。鹿镇也是西蜀官道重要的驿站,想买啥都有!甚至还有世上最好喝的桃花酿!不对,你们还不能喝酒……好吃的也很多!烧鸡烧鹅,卤猪蹄炒板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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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跟你走。”


    少年突然打断我的话,语气坚定。他走到小姑娘身边,揉了揉她的头顶牵起她的手,回头时目光直视着我。


    “我们和你走。请,带我们离开吧。”


    事情发展得过于顺利,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巴不得拉着两个孩子立马冲到柳砚清面前,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嗯!跟我们走吧!以后,医鹿山就是你们的家。”


    “我还给你们想了个好名字,清雨和如雪,喜欢吗?”


    两个人对视一眼,眼里含着泪光。齐齐望向我,异口同声地深鞠躬道:“谢谢师娘!”


    “不不不!”我连忙摆手,脸上有些发烫,“我不是师娘。唤我……风姑娘就行。”


    小姑娘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疑惑,问道:“可是,那位大人不是您的夫君吗?”


    我愣了一下,赶忙摇头解释:“要成了亲才能叫夫君。我们……没成亲呢。”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是真明白了吗……显然是没有的。


    宁州到医鹿山不过半月的路程,只是蜀道难行,费了些时间。


    回了医鹿山,介绍清雨和如雪认识了山中的其他师兄师姐。


    某日偶然路过学堂,恍惚听见一群娃娃一口一个师尊师娘的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我伏在窗口偷听了会儿。起初没听明白,等觉得无趣准备抬脚离开,才恍然大悟。


    他们说的不是我和柳砚清吗。


    医鹿山收下清雨如雪的两年后,为了另一人间男子坠入江水,丢失了段关于某人的记忆。


    昏迷经年,浮沉于混沌长夜。


    后来柳砚清告诉我,在我魂魄游离之际,他想象着我的样子,做了件他此生想都没想过的事情——主动收徒。


    柳砚清众多弟子中有一人特别不喜欢我。柳砚清的大弟子——宁安桥,得到神鹿指引上山求医救母的少年。


    讨厌的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说来可笑,我堂堂九天神女,竟被个凡间少年屡屡冷眼相待。这要是被蓬莱仙岛那群嘴碎的人知道,又要传出什么离谱的言论。


    陪柳砚清返程抵达医鹿山山门时,那名弟子已经等候在那里。


    他见到柳砚清嘘寒问暖,但当目光落到我身上时立马切换成冷眼模式。


    这已不是头一遭了。自柳砚清收他为徒起,我每次踏足医鹿山,总要受他这般冷遇。我问过柳砚清,他告诉我,那孩子是他捡回的孤儿。


    我了然应声。所以呢?这和讨厌我有什么关系?


    “别想那么多了,安桥不是讨厌你。那孩子心思缜密,相处久了,他会对你敞开心扉的。”


    像是想让我安心一般,柳砚清握住了我的手。


    这话他说了不下十遍。可三年过去,但凡去医鹿山,宁安桥看我的眼神依旧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在我的印象中,宁安桥平常很少露出笑容,再好笑的事情也不会笑。但因为学习努力认真,又耐心替人解惑,同门师弟师妹都挺喜欢他的。


    宁安桥不是柳砚清收下的第一个弟子,却是柳砚清此生第一次主动收下的弟子。


    十几岁的少年长得意外高大健壮。要说我,学医可惜了,那身体,该去带兵打仗才对。


    “罢了,神仙何必与孩童计较。”我常这般宽慰自己,权当他嫉妒我能挽着柳砚清的手臂撒娇。


    所谓冤家路窄。


    去梅林午睡的路上,撞见了从医仙殿走出来的宁安桥。


    只是碰上,十几岁少年的脸上厌恶明显,嘴角立刻抿成直线,像见了什么秽物般横着眼越过我。


    “喂。”


    我叫住他。


    “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少年身形一顿,背对着我硬邦邦道:“不曾。”


    “那你为何讨厌我?”


    “因为你做了对不起师尊的事。”


    “啊?”


    少年突然转身,眼中怒火灼灼,居高临下地瞪视着我。


    他身形高大,我堪堪只及他胸口,不得不拼命仰起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宁安桥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每一个都似从咬紧的齿缝处溢出:“你对不起师尊,所以我讨厌你。你对师尊不忠,所以我讨厌你。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师尊却一直在此等你……所以我,特别讨厌你。”


    连着说完三个讨厌后,宁安桥头也不回地离开我的视线。


    气……气死我了!


    “岂有此理!居然敢骂我?!”我气得一脚踢飞了脚边的石子。


    回蓬莱第几宫后,我找到西雨替我抹除宁安桥关于我的记忆,也清除我对宁安桥的记忆。


    西雨虽然照做,还是在消除之前问了句为什么。


    为什么?!记着他气死我吗!!


    此时,距离我第二次奔赴旷野死在柳砚清怀中,还有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