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瑶华映阙

作品:《仙君总想把我推给情敌

    【梦溯流光】


    寒风凛冽,未锁的窗扉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猛然推开,窗框重重地撞击在墙壁上,发出惊雷般的声响。


    我从梦中惊醒,心跳如鼓。


    孟冬之月,该考虑储备过冬的厚衣厚被了。


    我推开窗,恰好碰见清雨在院中清扫落叶。


    他抬头望见我,微笑招呼:“姑娘醒了。今日霜降,山中会炖煮羊肉,晚些时候麻烦姑娘带师尊一同来用膳吧。”


    “放心吧,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他拖来。”


    清雨点头致意:“劳烦姑娘了。”


    医鹿山虽为仙山,气候却与人间无异。我翻箱倒柜,找出了几件旧时的冬衣,又翻出前些日子下山时带回的两件厚棉衣。


    出门时,清雨正好收拾完准备离去。


    “清雨。”


    我探出窗外,叫住他。顾不上披外衣,夺门而出。


    “姑娘找我?”


    我晃了晃手中的棉衣,不等他反应过来,塞进他怀里。


    “马上入冬,也该添置些新衣了。你和如雪一人一件,回头试试合不合身,若不合身,我再找人改改。”


    清雨接过棉衣,一时出神,随即眼里泛起微澜的笑意,将衣服紧紧抱在怀中:“姑娘以前,也和我们说过同样的话。”


    “是吗?”


    我笑了笑,心中却一片茫然。昨夜的梦境中,似乎有过类似的谈话,但醒来后一切都模糊不清。


    “姑娘。”清雨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谢谢你的棉衣。”


    晚膳,医鹿山的仙长弟子们围坐一堂,享用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锅。


    往些年柳砚清一直拒绝入宴,说不喜羊肉的膻味。


    为此,我特地去了厨房打探,未闻到膻味,反倒被香气勾得饥肠辘辘。


    天寒地冻,羊肉汤正是驱寒佳品啊!


    下午去寻柳砚清时,他正在书阁的密室翻找什么。几排书架被摆得密密麻麻,书卷上的墨迹深浅不一。


    这是我第一次进到医鹿山书阁的密室,心血来潮,随手拿起几卷翻阅。


    应该不是什么秘宝,因为柳砚清没有制止我。


    “找我何事?”


    听见声音,我放下手里的卷轴,跳到柳砚清对面,隔着书架透过空隙看他。


    “今日霜降,大家准备煮羊肉汤,师尊也一起来呗。”


    “不去。”清冷的声音直接拒绝,“还有,不许叫我师尊。屡教不改。”


    柳砚清似乎在认真地看手里的卷轴,我越过去偷瞄,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经脉图?”


    医书中再常见不过的经脉图,柳砚清为何跑密室来看?


    我观摩者卷轴上的经脉图,视线最终落在左下角的落款处。


    “蓬莱仙岛,南——”


    还没看全写什么字,卷轴就被柳砚清合上。


    “我就看看嘛……”


    “不许。”


    他将卷轴放回书架,又取下另一本。


    “我不吃晚膳。”


    “不吃饭是想成仙吗……去嘛!”


    我稍稍夹着嗓音,声音拐着弯冲他撒娇。


    “周师叔和沈师叔都等你去呢。而且,别的弟子师父都会去,你不能让清雨和如雪,还有小五小六小七小八孤零零坐一桌吧。”


    柳砚清沉沉叹了口气,估计是觉得聒噪,离我远了些。


    “人不少了,够坐一桌。我不去,大家也吃得开心些。”


    “不够!你不在就是不够!医鹿山的执掌人不参加集体晚宴,就是不行!”


    我盯着他,他也有些错愕地回望着我。片刻后弱下气势无奈道:“我对肉汤没有兴趣。”


    “有的有的!”


    我又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甚至将汤中所用药材一一列举。他最终妥协,或许是不愿再听我絮絮叨叨。


    一轮肉汤下肚,桌上的菜肴一扫而空,我才发现柳砚清的位置空了。我起身寻找,最终在门外的走廊上找到了他。


    他独自倚栏而立,手中捧着暖手炉,目光远眺,似乎在思索什么。


    我裹紧披风,在他身旁坐下。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未置一词,默许了我的陪伴。


    “下山后得空多回山,他们挺喜欢你的。”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那师尊呢?”我试探着问道。


    “不许叫我师尊。不想。”


    我强忍心中的失落,故作轻松地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


    “口是心非。”


    “何以见得?”他侧目看我。


    “就凭师尊没有马上说不想,而是先说了别的。”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心中却酸涩难当。


    柳砚清沉默片刻,露出了无奈又好笑的表情。他微乎其微地上扬嘴角,目光再次投向远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肉汤补气,还是他眼眸中的光点填满了我心里长久以来的空旷,我挪动身子离他近了些。


    彼此间只剩下半臂的距离。


    “之前师尊说我甚至不会写信,您放心,此次下山,我会每月都给师尊,还有清雨如雪写信的。山下遇到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我也会托邮差给你们带回来。只是邮差不能上医鹿山……放在山下的鹿镇,等师尊下山时取也行。到时候得麻烦师尊跑一趟啦。”


    我滔滔不绝地说着,柳砚清始终一言不发,眼眸中映照着远山的轮廓。


    忽然,他低沉声音,不知是问我还是问自己。


    “兴许救你时,哪一步走错了吧。”


    “啊?”


    我一时未反应过来。


    仙鹤展翅飞来,喙中衔着一颗黑色棋子,稳稳落在松柏枝头。


    松枝轻晃,鹤羽随风微动,棋子被轻轻放下,鹤首微抬,目光沉静。


    “没什么。”


    柳砚清从仙鹤上收回视线,微垂着目光,轻声叹息,仿佛在自言自语。


    “我也差不多习惯了。”


    又是这句话。


    我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无奈,眼眶微微发酸。


    而他接下来的话,却如春风般驱散了我心头的寒意。


    “别忘了你说的话。”


    我哭笑不得,仰头深吸一口山间的冷气,终于笑出声来。


    “承认吧师尊,你其实挺中意我的。要不,就认了我这徒弟吧,啊?”


    “不许叫我师尊。而且,我永远都不会认你为徒。”


    他的语气依旧冰冷。


    “为什么!”


    我几乎吼了出来,柳砚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我立刻认怂,低下头。


    “失态了……可我想不明白。师尊您给解释解释?”


    “等你回忆起过去,就明白了。”


    又是过去。


    他总是用相同的话术搪塞过去,隐瞒自己,不愿以真实的一面面对我。


    让我总不安的去想,是不是曾经的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霜降时节,远山如铁冷峻而孤寂,枯枝在寒风中低吟,天地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寂寥,连飞鸟也悄然无踪,只剩下一片萧瑟的静默。


    “您……不会寂寞吗?”


    “什么?”


    他略带疑惑地侧目看向我。


    “我把你忘了,只有你一个人还记得我们之间发生的故事。只有你一个人,还陷在回忆里。师尊你到现在……也没有接受我如今的样子吧。”


    我的声音在发抖,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


    柳砚清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落寞。


    “你偶尔才露出的笑容,是因为想起了过去,透过我看到了过去,所以才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吧。”


    “不是的……”


    我无视他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抽了抽鼻子继续说:“每每想起过去你都会从我身边逃避。是因为你不愿……不对,你根本不想承认此刻在你面前的,是你努力挽救回来的人。是不是?”


    那张清隽的脸有一瞬失了神。


    我仰头将泪水逼回眼眶,努力平复心情。


    “师尊,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


    “我离开,你会伤心吗?”


    他沉默片刻,终于低声说道:“会。”


    心中一震,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我伸出手,捧起他的脸,强行固定住他想躲闪的脸,想避开我的视线。


    “师尊,我要你只看着我,我要你的眼里有我。是现在的我,复生后的我。”


    我要他看着我,只看着我。我紧紧地盯着他,想努力看清他身上的每个细节。


    然后,不顾他紧闭的双唇,吻了上去。


    唇齿相撞,蛮横与决绝。


    我的气息炽热而混乱,决绝要将所有的委屈、不甘与痴恋都倾注在这一吻中。


    柳砚清的身体僵在原地,停滞在半空的手说明了一切——


    他甚至不想碰我。


    “师尊……你看我啊……”


    我低声呢喃,泪水滑落在他的脸颊上。


    顾不上他情不情愿,我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用力扯开,颤抖的指尖流淌过他的脖颈和胸前。


    “师尊,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对我?就因为我……不是曾经的我吗?”


    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四肢脱离意识的掌控。


    鼻尖只想深埋进他的体内吸食他的味道,是药草和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味道。


    掌下的温度和他这张嘴一样,总说些令人心寒的话。


    “师尊……我好痛苦啊……你为何偏偏……救我,然后折磨我……”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柳砚清随时要我平心静气。


    太痛苦。


    胸口像是被无形的巨石压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刺入骨髓的痛。


    思绪如乱麻,纠缠不清。


    喉咙连一声低吟都发不出,只有大滴的泪水无声滑落,浸湿他的衣襟。


    无尽的痛苦在心底肆虐,将一切吞噬殆尽。


    我心知眼下说过的所有话,明日一早或往后的日子都后悔莫及,但倘若不说,我更不甘心。


    “砚清——”


    我才刚叫出他的名字,鼻尖蓦地一酸,想要说的话通通哽在喉咙里。


    柳砚清的身体颤抖,最终抬起双臂,将我紧紧揽入怀中。


    “抱歉。”


    熟悉的人说着陌生的话。


    他拥住我,安抚我,对着我视野之外的天地长叹。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你想救回的人……对不起……”


    柳砚清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低沉沙哑的嗓音落入耳畔。


    “我早该知道的。”


    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我早该知道救回你会失去什么。但我不敢接受你失忆的事实。我不愿相信……你把我,连我也忘记了。我深知留不住你,我从来都留不住你。倒不如断了念想。就当——”


    你已经死了。


    柳砚清咽下了没说完的话,但我能猜到他的意思。


    无用的心照不宣,无用的心有灵犀。


    我终于脱离剧痛,无力地瘫在他身上。


    抬起头,双手轻轻撑在他的胸口,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这次,他没有躲闪,认真地回应我的目光。


    “……风。”


    他低声唤道,指尖轻轻拂去我脸上的泪水,温柔地整理我头顶凌乱的发。


    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他伸手将我鬓边的一缕头发别上去。


    我俯下身,额头靠上他的胸膛,手掌一遍一遍安慰我轻颤的后背。


    为何,能感受到温热?是仙术吗?


    “这次,不会再重复同样的结局了。”


    雪,纷纷扬扬。悄然飘落,覆盖了医鹿山的每一寸土地。


    肩上的雪,发顶的雪,眼前的雪。


    仙人收起仙术,恢复成毫无温度的身躯。抱着怀中睡去的人,心思成惘。


    残留的余温悄无声息,散落成白色的灰。


    入冬了。


    【又拂卿柳】


    医鹿山,藏书阁。


    袖中飞出的流萤点亮了晦暗的书房,柳砚清拂袖扫开浮尘,信步走向最深处的书架,指尖掠过最上层那排古旧的书脊,最终停在一册残破的竹简上。


    南北时期留下的古籍历经岁月,上面的字迹已经看不清,无论柳砚清如何施法修复也无济于事。


    看来得找专业的神仙帮忙了。


    合上书卷,柳砚清转身向外走去。


    走出藏书阁,仙鹤已在门外恭候多时。见他出来,立刻恭敬地低下头。


    “带我去找枕书君。我记得他和元君吵架去了霜洲地界。”


    仙鹤长鸣一声,振翅而起。


    霜洲地界,万里皑皑,寒雾凝作玉屑,簌簌浮游于天地之间。


    万丈冰崖,神树生焉。


    再往北便是昆仑山,西王母所居,也因此,霜洲地界常有神仙道人在此修炼。


    地界,人神交界之地。


    柳砚清要找的枕书君不是自愿来此修炼的神,而是躲着自家夫人逃来的。


    仙鹤稳稳落在一处铺满白雪的平台,眼前是一棵巨大的神树,具体有多高无法估量。


    只见一玄衣男子乘着玄鹤自九霄而来,领着柳砚清和仙鹤朝树干中央飞去。


    这里是枕书君的居所,树干中间别有洞天,流水落花芳草鲜美,所有的书随着悬浮的书架在空中依次排开。


    柳砚清递上医鹿山找出的旧书,希望枕书君能记得书中的内容。


    掌管书籍的神,背下了世间所有书的内容。


    “起死回生之术不该连同生前的记忆一同消失,我想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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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中寻找答案,可惜……”


    枕书君的寒舍难得有客人来,于是邀请柳砚清在石台上坐。


    “难得襟袂相聚,陪我手谈两局吧。蜉蝣之事,暂且不谈。”


    “蜉蝣?”柳砚清立刻捕捉到云枕书话里的重点,“是旷野的蜉蝣吸取了她的记忆,所以重生后丢失了记忆?”


    枕书君一僵,手里的棋子“啪嗒”掉在棋盘上。


    “我……吾还什么都没说呢……”


    云枕书肉眼可见的失落,“唉,自从来了霜洲,整日与书与树作伴,好生无趣。”


    “为何不回蓬莱第几宫?”


    “回去干嘛?找打找骂吗?”云枕书猛地坐直,又软下来整个人瘫在石桌上,“比起精神折磨,我还是选择这天寒之地,只受皮肉折磨。”


    “元君近来消瘦许多,枕书君若有空,还是回蓬莱看看她吧。”


    “……”


    云枕书眸子暗淡片刻后。


    “不去。去了,消瘦的不就成我了吗?”


    柳砚清摆首。


    “口是心非。”


    果真是旷野的蜉蝣吸取了她的记忆,真是自己当时晚了一步,没料到那群蜉蝣的动作如此之快。


    旷野上的蜉蝣,与从前朝生暮死之虫不同,此处的蜉蝣靠着啃食人的记忆与肉身获得永生。


    还有一种死法,跳入大江。


    溺水而亡者,魂魄沉入地府,虽终究要饮下孟婆汤忘却前尘,但至少记忆能留存至轮回之前。


    而若在旷野上徘徊至死,肉身便会渐渐透明,最终消散于天地之间,连入轮回的资格都丧失殆尽。


    三种死法,她都经历过。


    “所以蜉蝣的存在……”柳砚清喃喃道,“不只是肉身,连三魂七魄都要从世间抹除?”


    “如此是否说明,西洲孤岛起死回生的传说……是假的?”云枕书也不禁跟着喃喃,“又或者,旷野上的一切,都是刻意存在,为了不让人接近西洲孤岛,窥探孤岛的秘密?”


    否则朝生暮死的蜉蝣怎会永生?


    孤岛的秘密……一座仅存在梅花和传说的孤岛会有什么秘密?


    云枕书忽然忆起,神鸟从悬浮的书架上取下他所要翻找的书籍,落在两人面前。


    “我曾在书中见过关于西洲孤岛的记载。似乎在某位上仙的回忆录中……”


    云枕书边说边快速翻阅书页。


    柳砚清静待一旁,思绪飘回医鹿山那个不知在做何事的人身上。


    “找到了!果然如此!”


    云枕书握紧摊开的书,指着上排的文字,说:“桑竹仙子!这本书是桑竹仙子临死前写下的!里面不仅记载了她死之前通过神镜看到的未来,以及过去她经历的一切。”


    柳砚清接过书,云枕书突然插上一句:“只需看这一页,后面的是未来天机,不可泄露。”


    “嗯,我知道。”


    书中,桑竹仙子写到:


    西洲孤岛与世隔绝,与三界隔绝。掌握起死回生的氏族度日如年,无法死亡,无法蜕变。漫长乏味的时光侵蚀着他们的灵魂和躯体。终有一日,自己走向万劫不复。


    柳砚清合上书,不解道:“桑竹仙子怎会知道?我也曾去过西洲孤岛,但那里……根本没有人。”


    云枕书沉思片刻,“莫非是赤方神仙告知她的?”


    “当年,桑竹仙子是如何去世的?”


    云枕书听到柳砚清的问题,正想反问,忽地又自圆其说:“忘了你那时还未到蓬莱……桑竹仙子是病逝的,在妻妹出生后不久。撑着最后一口气,坐在水镜前七天七夜,欲要把四个孩子的未来所面临的劫难记下。此书所涉及的未来,也大多关于妻妹的,所以我才不许你看。”


    “……枕书君这不说出来了。”


    “啊!抱歉,快失忆!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到!”


    “嗯。”


    云枕书沉下心继续说:“桑竹仙子的死因一直未公之于众,大仙不许。但如果她到过西洲孤岛,踏足过旷野……那她的死或许与某些不可言说的隐秘有关。”


    柳砚清目光暗淡。


    “没人能活着走出旷野,无论人神。若是桑竹仙子亲身到过,亲眼所见,不可能重回蓬莱记载下来……”


    他突然止住话头,摇了摇头。


    “不对。”


    “什么不对?”


    “有这可能。”


    云枕书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说……有可能活着回去,还写下来了?从那个妻妹去过的那个旷野?”


    柳砚清没再说话,忽地起身就要离开。


    “我想起重要的事情,刚才的话当我没说,后会有期。”


    “欸?妹夫??你不能说话只说一半啊!妹夫!”


    柳砚清匆匆离开是想起了曾经大仙同他讲起过关于西洲孤岛的事。


    “自顾不暇,都快忘了此事。”


    【逆梦归尘】


    百年前,东海边的礁石上,方大仙领着新收的徒弟盘腿坐在上方,冰冷的海水拍打着礁石。


    自柳砚清拜入门下已有数年,年轻人勤恳好学,颇有成效。


    南风依旧耐不住性子,三天两头往凡间跑,然后灰溜溜躲回蓬莱。


    “起死回生之术对一个人只能用一次,这与施术者没关系。举个例子。”


    方大仙掌心变化出一只南风用竹节雕刻出的人偶说道:“它第一次死了,吾救了他。倘若它再死一次,吾不能救他,但你可以。”


    随着方大仙的话音,柳砚清的眸光慢慢晦暗。


    不单纯因为竹节人偶的模样是南风,还有莫名升起的恐惧和心慌。


    只是一个人偶,为什么会预感到方大仙的话会在未来一语成阙。


    攥在方大仙掌心的人偶露着天真的笑脸,背面还被人歪歪扭扭刻上南风二字。


    方大仙叹息道:“起死回生啊……若不是天君的意思,吾本打算就此失传,让这违背天命的术法从三界消失。”


    柳砚清看向方大仙,淡淡吐露心中的疑惑:“西洲孤岛上的人不是长生不老吗?怎会只剩您一个人?”


    “人一直不老不死的活着,真的是好事一件吗?若非吾遇到桑竹,恐怕也同他们一起离开了。”


    “离开是指……”


    “自焚。”


    数以千计的人,受够了漫长没有尽头的寿命,整个氏族的人跪坐在旷野的浅草上,静静等待蜉蝣的降临。


    人太多了,蜉蝣啃食不动了,氏族的首领便召唤来天火焚烧剩下的人。


    大火烧了十天十夜,暗红的血无法燃烧,渗入半透明的岩板下,犹如暗河流淌。


    思绪断开,柳砚清自嘲似的笑道:


    “明知旷野隐匿天地的秘密,却在第一次亲眼看着她坠入江河,第二次又亲眼看着她差点被旷野折磨致死……


    我才是那个致她于不幸的罪魁祸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