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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守寡多年[星际]

    第41章


    在情报局服役的两年,陆淮经受过最为严格的易感期防控训练。


    除非是遇到了强易感期,否则普通的易感期对他在公务中的行为模式几乎没有影响。


    一针抑制剂打下去,陆淮已经可以全然掌控自己的腺体,并确保他的信息素不会有丝毫的外泄。


    他走在人来人往的港口,看上去和正常的Alpha没有区别。


    如果此次行动不涉及江云,他甚至不会把那枚止/咬/器带下车,还挺占他口袋位置的。


    陆淮一边朝VIP通道走去,一边拨通了江云的通讯器。


    江云过了一分钟才接通了通讯,想必是因为身边人太多,他必须先找个借口离开,“怎么了。”


    语气平淡,内容简单的三个字。


    但只要平时在工作中和江云接触过,就会知道这三个字对江外长而言,早已到了亲昵的程度。


    陆淮脚步一顿,通过呼吸的调控把突然涌上来的躁动强压了下去,若无其事地问:“你到港口了吗?”


    江云:“到了。”


    陆淮:“你现在在哪里?”


    “在贵宾等候区。”江云捕捉细节的能力太强了,陆淮这么一问,他便有了猜测,“你也来了?”


    陆淮道:“你先告诉我,你确定要接受这份临时通知的工作么?”


    江云“嗯”了一声,说:“他毕竟是我的导师,我暂时不想和他发生冲突。”


    江云在总统府的时候,乔赫德总统没有因他的越级行事责怪他,反而对他能拿到晶核开采权赞赏有加。


    只是在那之后,乔赫德总统给他安排了一个紧急程度只有B级的任务,要求他即刻出发不说,还指定宫泽和总统首席秘书霍奇·马卡斯陪他一同前往。


    想要敲打他的心显而易见。


    江云承认他为了节省时间,在冰荒星上用的很多手段故意绕过了总统府。他之所以接受这份工作,也是为了缓和近几年已然大不如前的师生关系。


    “抛开这些不谈,老师是让我去索耶共和国就星域气候问题进行会谈,”江云道,“我自身对这个案子也挺感兴趣的。”


    “既然江外长都这么说了,”陆淮绕过监控和港口工作人员,轻而易举地来到了贵宾等候区,“那我没来。”


    江云有些想笑,问:“真没来,还是假没来?”


    陆淮懒洋洋地说:“你管我呢,反正江外长都决定要走了——你还自己对这个任务感兴趣,都不是别人强迫你去的。”


    江云隐隐觉得陆淮的状态和平时不太一样。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幽怨的意味呢?


    “这次出差,我一周后才能回来。”江云说,“要和我现在见一面吗,上校?”


    陆淮站在VIP廊道的尽头,望着离自己不足十米的身影,所有急切滚烫的欲望都化成了喉结不受控制的轻滚。


    在外时,江云的站姿总是笔直冷潇。此刻他却倚靠着墙面,眼帘低垂,目光落在斜下方的空气中。


    修身西装中,他的双肩松弛地沉下,长腿自然倾斜。


    通讯器挂在他耳边,明明挂得很稳,他却一直用手按着那个连通着他和丈夫的微小仪器,沉静白皙的侧脸在仪器提示灯的闪动下也变得生动了起来。


    ……现在见面的话,你可就一周不能工作了啊,江外长。


    “不了,我不想耽误你出差。”陆淮紧紧握住了口袋里的止/咬/器,语调却是轻松的,“而且联盟港口的安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严了?我都混不进去。”


    江云当然不会信这种鬼话。他好似感觉到了什么,朝廊道的尽头看去。


    就在江云抬眸的一瞬间,陆淮推开手边的一扇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专门为易感期的Alpha准备的vip休息室,隔音和密闭性都非常好。有旅客进入后,休息室就会自动锁定,无法再从外面打开。


    陆淮背靠着门,立即给自己打了第二针抑制剂。


    隔着一道金属厚门,他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但他能感觉到江云正朝着休息室走来。


    “我刚刚去探望祖父了。”陆淮说着,急促的呼吸被他沉重的口吻很好地掩盖了起来,“我知道这些年一直是你照顾他。谢谢你,江云。”


    江云在休息室门外停下脚步,看着门上“已占用”三个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用谢我,你家很多旁系亲戚巴不得替你照顾陆元帅。”江云轻描淡写道,“他们一致认为,你死了,有资格继承陆家全部财产的双胞胎又还年幼。我之所以选择把陆元帅‘捏’在手里,是因为我想当可以掌控陆家的‘皇太后’。”


    陆淮低低地笑了起来,握着止/咬/器的掌心深陷金属之中:“你别说,这个称呼还挺适合你的——江太后。”


    “我丈夫又没死,我算什么太后。”江云转过身,背靠着休息室的大门,说:“下周一孩子们就要回学校上课了,你记得再帮陆潮检查一下他的功课。还有,冰荒星上严重缺乏新鲜的蔬果,江慕本来就有些缺乏维生素,你看着点他,让他多喝点果汁。”


    “我尽量。”陆淮稍显遗憾地说,“但我最近有点忙,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


    两人隔着一扇门,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相同的站姿。


    他们一手按着通讯器,后背传来一模一样的,贴着金属大门的触感。


    通讯器中的声音不会失真,电磁将他们的话语准确无误地带到对方耳畔,就像是在彼此的身边说话一样。


    江云再次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他相信陆淮即便领略到了给陆潮辅导功课的痛苦,也会在忙碌的时候优先处理孩子们的事情。


    除非……


    江云迟疑片刻,问:“陆淮,你是不是易……”


    “江外长,”总统首秘马卡斯手中拿着两杯咖啡,朝江云走了过来,“真理号升空准备已就绪,我们该上去了。”


    江云扫了眼Alpha递过的咖啡,抬手示意自己不需要。


    “我登船了。”江云说,“回见。”


    陆淮“嗯”了一声,一边单手解开止/咬/器的卡扣,一边笑着对江云说:“宝宝工作开心,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通讯器切断的下一个毫秒,陆淮迅速却镇定地戴上了止/咬/器。


    冰凉的框架紧贴下颌,皮质的卡带绕过鼻梁来到耳后。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找到卡扣的位置,毫不犹豫地按下。


    咔的一声,卡扣完美闭合,将Alpha下半张脸严丝合缝地锁了起来。


    陆淮闭上眼睛,平复自己呼吸和心跳的同时,计算着从门口到登船口的步行时间。


    时间到达预计值时,陆淮推开门走了出去。


    “已占用”的指示灯熄灭,他刚巧看见江云的背影消失在了真理号的舱口。


    在江云身后,一共跟着三个Alpha。


    国会议长,宫泽。


    总府首秘,霍奇·马卡斯。


    以及负责此行安保工作的上校,奥兰多·巴尔克。


    十七年前,陆淮和这三个Alpha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在冰荒星上的时候,他向江云确认过,这三个Alpha都曾经打着“替陆上校照顾江外长”的旗号,约过江云。


    而现在,易感期的陆上校亲眼看见其他Alpha跟在自己妻子身后的画面,竟像是懒得给他们过多的关注一样,眼神依旧维持着不慌不忙的清明。


    他没兴趣像对待莫里斯一样,一对一地向这些Alpha宣示他和江云对彼此的占有和主权。


    类似的Alpha实在太多了,他没那个时间,更没那个闲情逸致。


    一次两次还能算情趣,多了就没意思了。


    他现在应该做的,是回家度过他的易感期。多陪陪祖父,然后听老婆的话,把小儿子的功课辅导完,再监督大儿子多喝点蔬果汁。


    陆淮这么想着,点开了阿加莎发来的简讯。


    阿加莎:[搞定,话我捎过去了]


    陆淮:[然后?]


    阿加莎:[然后他说他会帮你这个忙,看在你赌赢过他的份上]


    陆淮回了一个“好”,抬头最后看了眼真理号缓缓闭合的舱门,取下止/咬/器,转身离开。


    另一边,舱门即将闭合的前一刻,江云像是对自己接受临时出差的选择产生了犹豫,脚步顿住,骤然一个转身。


    江云这猝不及防地一转身,跟在他身后的马卡斯不知是有意的,还是真的刹车不及,险些撞到了江云身上。


    马卡斯手中的咖啡洒了出来,刚好溅到了江云的西装外套上。


    “万分抱歉,江外长。”马卡斯用满含歉意的绿色眼眸盯着江云,“请让我为您的西装负责,我会清洗好给您送回去。”


    江云低头看着自己胸口湿透的位置,眉间才皱起来,三条不同的手帕就从三个方向递到了他面前。


    江云无声地嗤笑一声,有些厌烦地说:“不用了。”


    “还是擦一擦吧。”宫泽细心地说,“马卡斯先生准备的是冰咖啡,江外长当心着凉。”


    江云不想过多废话,刚要走人,他的通讯器就亮了起来。


    不仅是江云的通讯器,宫泽,马卡斯和巴尔克的通讯器也在同一时间闪烁起红光。


    红色提示灯代表重大紧急的突发事故。三人不敢耽误,立刻点开了通讯器。


    可即便如此,他们伸向江云的手仍然没有放下。


    这是一条来自金马斯图岛的最新消息。


    金马斯图岛,崇尚娱乐,金钱至上的星际大公国。


    如果说霍布森星是一座巨大的游乐场,金马斯图岛就是一个专为上流社会打造的黄金赌场。


    那是一个由财富代表一切规则和法律的世界。来自宇宙各地的金钱和黄金存放在金马斯图岛的各大银行中,为大公国铸就了永恒的和平和绝对的中立。


    就是这样一个永恒中立的公国,其领导者,也被称为黄金执政官,在一分钟前,面向全星际发布了一则官方信息:


    本人获悉,陆淮——陆上校尚在人世。


    消息来源受公国保护,但本人可以黄金执政官的名义确保其准确性。


    三条手帕倏地从江云眼前消失了。


    Alpha们下意识地抬起头,不出意外地在另外两个人眼中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震惊和骇然。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句AOE全秒了[好的]


    第42章


    黄金执政官的宣告光速传遍了全星际的政府机构。


    无论是陆家势力的大本营:军部,情报局,国防部,国防科研部;


    还是江家握在手里的外交部,商务部和能源部,都在这一刻发出了沸腾的轰鸣。


    所有与陆上校和江外长相关的故人——仰慕者也好,憎恶者也罢;阴暗处的嫉妒者,名利场上利益的纠葛者……也在这一刻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请求立即前往金马斯图岛的奥斯维德中将。


    亲自致电黄金执政官的商务部部长。


    高等科学院内,傅明谦当即脱下白大褂,拿着通讯器大步离开了实验室。


    热砂星球上,伊恩·唐死死盯着那简短的两句话,沉默多时后,在烈日炎炎下发出一声古怪的低笑。


    奥林首都,波利特·路咆哮着从酒桌上摔了下来。


    以及在宣告发布后的十分钟后,奥林首相山城博的专舰自贝洛克港口升空,一刻不停地飞向那个纸醉金迷的国度……


    这无疑是马卡斯从政以来,最为忙碌的一天。


    各部门向总统府的请示都会先经过他这个首席秘书的手里。


    望着源源而来的消息,马卡斯的心情极度的复杂。


    往好处想,至少这些为陆淮狂欢的政府高官们,在采取行动前,仍然记得他们还需要获得总统府的许可。


    “江云对此是什么反应。”乔赫德总统在通讯器中询问马卡斯。


    马卡斯如实相告:“江外长他……他去换衣服了。”


    乔赫德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一时之间,马卡斯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总统这个问题,只能硬着头皮说:“就字面上的意思,总统先生,江外长回客舱换衣服了。”


    同为乔赫德心腹的巴尔克上校问:“事发突然,请问是否需要暂停本次前往索耶共和国的任务,总统先生?”


    乔赫德稍作思索,眉间渐渐舒展,脸部的线条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我怎么可能拦着自己最疼爱的学生去寻找他的丈夫。”乔赫德说,“改变真理号的目的地,请江外长即刻前往金马斯图岛证实这一消息是否属实——外交部一切事宜继续由次长辛普森代理。”


    客舱内,江云的通讯器一刻不停地闪烁着,他设置了自动回复才有了换衣服的时间。


    他站在镜子前,穿上干净的白衬衫,慢条斯理地系着扣子。


    系到还剩最后两颗时,江云忍不住垂下眼睛,弯起嘴角浅笑了一下。


    很典型的陆上校式风格,不是吗。


    简单高效,一击毙命,完全不需要任何的铺垫。


    陆淮没有提前和他商量过这件事,说明这又只是陆淮的一次心血来潮。


    陆淮是什么时候决定这么做的?无非是在他看到金马斯图岛广告的时候——至今不足三个小时。


    亏他那时还觉得陆上校成熟大度,看到他上宫泽的车都没有特别的反应。


    原来,陆淮的“特别反应”在这里等着宫泽。


    可哪怕是心血来潮,陆上校还是在最恰当的时机,给自己找到了一条最完美的复活之路。


    由第三方的中立国宣告陆上校尚在人世,联盟自然也成了不知情的一方。


    至于陆淮的“遗体”到底被谁偷走了,又是怎么复活的,就看黄金执政官怎么去编这个故事了。


    奥林方或许不会相信执政官拿出来的故事,可那又如何。


    奥林不可能因为一个故事,和金马斯图岛反目成仇,更不可能因此撕毁和联盟的晶核开采协议。


    因为,联盟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


    一切麻烦都毫无痕迹地从联盟一方转移到了金马斯图岛上。


    眼下黄金执政官的通讯器恐怕比他的还要忙碌吧。


    江云知道陆淮和黄金执政官有过一些交情,但他没想到一国元首竟然能为陆淮做到这种地步。


    也许,当年的陆上校最让人觉得耀眼炫目的,并不是他强大的身体机能,也不是他各项突破上限的战斗技巧,而是他难以复刻的,独一无二的心态和风格。


    强大坚韧的战士可能有很多个。而陆上校,永远只有一个。


    江云的通讯器再次亮了起来。在自动回复的模式下,只有双胞胎和陆淮的通讯请求不会被过滤。


    江云接通通讯,嗓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陆上校有什么指示吗?”


    通讯器里传出陆淮控诉的声音:“宝宝你搬家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云微愣:“嗯?”


    陆淮独自坐在车子里,望着荒废了整整十七年的浅水路五号,声音又低又闷:“你连这个都不说,你真的爱我吗。”


    “……抱歉,是我的疏忽,我本来以为能和你一起回家。”江云有点愧疚又有点想笑,“不过,陆上校的确是易感期到了吧。”


    新婚时,江云曾陪陆淮度过过一次易感期。


    当时的陆上校也是像现在这样,情绪低潮,敏感脆弱,极度缺乏安全感,把第一次陪伴Alpha度过易感期的他搞得不知所措。


    他被折腾得床都起不来,还要努力又笨拙地,一遍遍安抚他的Alpha:“我真的很爱陆上校,我永远不会离开陆上校……”


    见陆淮没有否认,江云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不说呢?就非要装那么一下吗。”


    陆淮不肯告诉江云他为什么要装,只喃喃道:“重逢以来,你都还没有说过你爱我。”


    江云:“……”


    不久前才凭一句话震慑了所有觊觎他的Alpha,现在却在这里委委屈屈地和他讨论爱不爱的问题……是大家的Alpha都是这样,还是只有他的Alpha这样?


    得不到江云的回答,陆淮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自嘲的意味:“江云,你和我说实话,你当初愿意嫁给我,是不是因为,我是有资格和你联姻的众多Alpha中,脸最好看的那个。”


    江云:“……”


    这要他怎么回答?


    陆淮的确是脸最好看的Alpha,他愿意嫁给陆淮应该不能排除这个因素。


    但长得好看,却是陆淮吸引他的优点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条了。


    在激素的影响下,陆淮是越想越难过:“如果没有这张脸,你就不会爱我了。”陆淮的声音微微发颤,“上次在奥林研究所你就是这么说的,你只能对着我的脸哭出来。”


    江云默默在心里记录了一条他的最新发现:易感期的Alpha不但敏感脆弱,缺乏安全感,还会记仇和翻旧账。


    门外,宫泽已经在敲门了:“江外长,您好了吗?总统府的指示下来了。”


    正事不能耽误,易感期的丈夫也不能不理。


    一向沉着冷静的江外长竟然和新婚时一样,有了些许手足无措的感觉。


    没办法,他在安抚易感期Alpha这件事上,经验还是太少了。


    江云定了定神,对外说了声“稍等”,然后又对着通讯器说:“没有的事。相比外貌,我其实更欣赏陆上校的性格和心态。”


    即便陆淮的长相不符合他的审美,他相信只要他和陆淮多相处几次,他一定还会选择嫁给陆淮。


    “你欣赏我的心态吗……”陆淮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切地问,“如果我的心态不再年轻了呢?你还会爱我吗?”


    江云说:“你现在的心态不是挺年轻的么。”


    陆淮安静了一会儿,轻声道:“可是你现在对我都好冷淡。”


    江云:“……我对你还算冷淡?”


    和对别人相比,江云自认对陆淮的态度已经非常非常亲昵了。


    他都愿意被陆淮亲了。


    然而易感期的Alpha才不管这些,只固执地认为:“没以前热情就是冷淡啊……”


    陆淮从不和别人比,他只和二十四岁的陆上校比。


    当年他的易感期江云给他的是什么待遇,现在又是什么待遇。


    对比之下,这怎么不算冷淡呢?


    江云不由失笑:“好了,你先离开浅水路五号。我告诉你一个地址,你去那里过易感期,好不好?”


    “不好,我哪儿都不去,”陆淮像是在故意发脾气,“我就要待在浅水路五号。”


    江云挑了挑眉,说:“那个地方是我度过发情期的公寓,里面全是我信息素的味道。你确定不要去?”


    陆淮:“……”


    作者有话要说:


    [害羞][害羞][害羞]


    第43章


    结束通讯后,陆淮没有马上前往公寓。


    车停路边,逐渐沉下的夜色吞噬了车身。路灯悄然苏醒,成为了浅水路五号片区唯一的亮光。


    阿加莎和顾星洲早就受不了他走了,他们应该都回家了。


    由于军部离浅水路太远,以前他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间点到家。


    江云总是比他早到家。


    每晚他推开家门,都会有一道飞奔而来的身影扑进他的怀里。


    那时的江云身形娇小,扑上来的力度几乎可以忽略,可他每次都会假装被江云撞得后退半步。


    他会揽着江云的腰,故意背靠墙面,享受着新婚妻子热情的投怀送抱,还常常因为过于享受而耽误了晚餐。


    后来,江云不满足只在家里等他。江云想要更早地看见他,改成了在路灯下等他。


    他只要拐过最后一个路口,就能看到江云被暖黄灯光勾勒出的,琥珀般的身影。


    以后,公务繁忙的江外长应该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等他了。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等江云。


    没有新婚时飞奔而来的拥抱,两个人像老夫老妻一样,每天在结束工作后平静地见面,似乎也不错。


    只是,他也会觉得遗憾。


    遗憾他和江云戛然而止的热恋,遗憾他们本该拥有的每一个结婚纪念日,遗憾他只见过江云二十岁和现在的样子。


    江云的二十岁到三十六岁,他全部错过了。


    他和江云的十七年,甚至不曾有过一个阳光灿烂的、温暖的春天。


    他们在冬天始端相识,在冬天的结尾分开,又在冰天雪地中重逢。


    而现在,首都也下起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雪花在路灯的光圈下旋转飞舞,宛若无数个生命盛大而短暂的金色精灵。


    他还记得江云站在那里的样子。


    他记得江云在雪中朝他望来的每一个眼神,却不知道江云在春光中,在夏雨里,在秋风中的模样。


    意识到自己又一次陷入了那种无法缓解的遗憾中,强烈的不安猝不及防地涌了上来。


    他不该放江云去工作的。


    他在装什么啊。


    他应该把江云关起来。他应该让江云时时刻刻待在自己身边,确保不会再有任何意外把他们分开。


    可他怎么可能那么做。


    江云说欣赏他的心态……呵,江云欣赏的可不是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啊。


    还好,这只是他易感期的不理智而已——应该吧。


    等易感期过去,他肯定不会再生出这种离谱的念头了。


    他一定还能和十七年前的自己一样,年轻张扬,锋芒毕露,理所当然地万众瞩目。


    只有那样的陆上校,才配得上江云。


    陆淮落下车窗。寒风驱散了他身体的热度,带走了他的信息素,也让他的理智恢复了清明。


    他看到浅水路六号的窗户亮起了灯。两个陌生的剪影映照在窗间,正在享用他们冬日的晚餐。


    那两个剪影看上去很年轻,面对面坐在餐桌旁的画面像极了浅水路五号曾经的主人。


    看来,他终究还是要不到邻居老妇人蓝莓松饼的配方了。


    十七年,还是太久太久了。


    久到旋转楼梯的油漆会脱落,壁炉上会出现斑驳的裂痕;


    久到棋格羊毛地毯上绒絮全部褪去,米白色窗帘也默默地风化了。


    ……江云怎么可能不搬家。


    江云怎么可能面对得了那些。


    陆淮看着雪发了好一会儿呆,再次拿起了通讯器。


    陆淮:[我准备出发去公寓了]


    江云:[好]


    陆淮:[等首都星的春天到了,我们带孩子们一起去公园赏花怎么样?]


    江云:[嗯,好]


    陆淮看着江云发来的三个字,好不容易找回的理智又快失控了。


    冷淡,真的好冷淡……江云对他好冷淡。


    好烦躁。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江云对他热情一点?


    然而就在他无法自控,即将暴走的时候,江云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江云:[不过你要给我们准备好吃的便当才行]


    江云:[我想吃陆上校亲手做的蛋糕]


    像是并不存在的信息素安抚了暴动的神经,Alpha几乎要捏碎通讯器的手缓缓泄了力。


    他猛地向后靠去,脖颈拉出一道如释重负的线条。


    陆淮仰着头,抬手遮挡住双眼,在黑暗中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


    ——


    真理号一路飞向金马斯图岛。


    两天两夜的行程,江云一直待在自己的客舱里,鲜少在公共场合露面,连一日三餐都是叫的客舱服务。


    马卡斯等人连江云的面都见不到,根本无法回答总统“陆淮未死,江云是何种反应”的问题。


    如果是在过去,他们能找到无数个和江云见面的借口。


    可现在,那些借口都有可能被陆上校视为对他个人的挑衅。


    在局势尚未明了之前,谁都不敢冒这个险。


    直到真理号即将在金马斯图岛港口降落之前,Alpha们才终于有了面见江云的机会。


    他们被江云叫到了会议室里。


    江云和往常一样,西装革履地坐在长桌的首位,冰冷的表情和惊人的美貌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张力,压得人蓦然心悸。


    “说一下落地后的计划吧。”江云指尖轻点在桌面上,脸色如常地说。


    这场景让宫泽想起了奥林方告知联盟他们找到了陆上校遗体的时候,江云的反应也是像现在这样。


    据说,当时的伊恩·唐为了找到江云的破绽,想尽办法想要让江云承认他爱陆淮。


    可江云始终镇定从容,看不出情绪的外泄,更没有表现出他对亡夫一丝一毫的爱意。


    当日一具遗体也许不足以让江云有太大的反应,但如今陆上校活着的事实摆在眼前,江云居然还能如此的平静。


    江云把自己关在客舱里的两天,究竟做了什么,又想了什么。


    马卡斯语气尊敬地说:“您是此次行动的总指挥,一切计划由您说了算。”


    江云道:“我的两位助理都不在身边,您让我怎么指挥?”


    马卡斯立即道:“您可以把我当成您的助理,我和巴尔克上校会尽最大可能满足您的需求。”


    江云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哂笑。


    不仅是钟曼和程池不在,整艘真理号上,除了宫泽勉强算站在他这边,其余人都是总统府的核心成员。


    换言之,他的每一个需求都会在第一时间传达至总统府。


    这的确是个敲打他的好办法——江外长行事不喜欢走流程的话,就让我们来替您走吧。


    “抱歉,我用不惯别人的秘书。”江云淡道,“请允许我拒任总指挥一职。”


    马卡斯和巴尔克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目光,显然都没想到江云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宫泽也无法理解江云这么做的理由,问:“江外长,您的意思是,您不想参与到接回陆上校的行动中吗?”


    江云不紧不慢地说:“我在冰荒星上滥用职权,理应接受停职检查。”


    马卡斯忙道:“江外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没有人要停您的职。”


    “那您就当我想给自己放个假吧,我已经很久没有休假了。”江云好似心血来潮一般,“我听说,金马斯图岛是个不错的度假胜地。”


    宫泽很快明白了江云的用意。


    江云不想受总统府的掣肘,他要以个人的名义在金马斯图岛上进行所有的活动。


    “这太危险了,江外长。”宫泽道,“以山城博为代表的各方势力目前正朝着金马斯图岛汇聚而来。您在星际政坛树敌太多,倘若脱离真理号行动,难保不会有人对您的人身安全造成巨大的威胁。”


    巴尔克道:“江外长的安危至关重要,我们必须……”


    江云打断巴尔克:“休假中的一切威胁,将由我个人承担。”不等三人再劝,江云又道:“再者,要是黄金执政官能让一国外长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金马斯图岛也不会被称为永恒和平的国度了。”


    宫泽安静片刻,沉声道:“可是您想过没有,山城博一定会不惜代价地从执政官中获取陆上校的下落。您如何凭一个人的力量,和一整个奥林内阁相抗衡呢?”


    江云微微一笑:“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了,宫议长。”


    江云说完,第一个站了起来,三个Alpha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们很清楚江云的作风。只要江云决定的事,谁都无法改变。


    假如总统府不同意他的休假,江云一定会强行让自己停职,哪怕离职也在所不惜。


    而江云一旦离职,站在江云身后的陆家和江家,以及即将归来的陆上校,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马卡斯不甘心道:“江外长如果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请随意开口。”


    江云想了想,说:“有件事,我认为三位或许能帮到我——你们能不能给我推荐一本如何应对Alpha易感期的指南?我想为我丈夫下一次的易感期提前做好准备。”


    他必须承认,易感期的Alpha比他经手的任何一件公务都要累人。


    即便是远程陪伴,不用被反复标记,也不会被困在床上下不来,但只用言语哄也是很耗费精力的事。


    他这两天什么都没干,就在客舱里回答陆上校一个个幼稚到极致的问题了。


    陆淮还只肯和他语音交流,死活不肯开视讯,也不知是在公寓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三个Alpha同时愣住了。


    宫泽最先反应过来,嘴角带着他一贯温和的笑容:“我有几本不错的推荐,晚些我整理好发给江外长。”


    江云点点头,朝门口走去。


    宫泽一如既往地跟在江云身后,为江云打开了会议室的门。


    只是这一次的开门,不再是因为江云失去丈夫后愈来愈盛的美貌,而是因为他本身高不可攀的权势和地位。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度假吧宝宝们!


    第44章


    和冰荒星相反,金马斯图岛是一个典型的永夏之星。


    它像是恒星系统中最受宠爱的孩子一样,公转轨道永恒地沐浴在金黄色的光芒中,整个星球宛若一个由黄金锻造而成的,欲望的熔炉。


    金马斯图岛拥有极为丰富的海洋资源,昂贵的海岛酒店数不胜数。而群岛酒店,无疑是其中最奢华的那一个。


    “……它一晚上最低的房费要花我三个月工资,然后你告诉我江外长已经定下了一个月的总统套房。”顾星洲心如死灰地说,“请问,我现在加入江外长的家庭还来得及吗。”


    江云的专属管家职业性地微笑着,“江先生在海滩上等您,您可以亲自去问他哦。”


    “等等,”顾星洲上下打量着管家,目光中满是狐疑,“你是人机吗?”


    管家保持着微笑,“我是真人。”


    群岛酒店内随处可见专门为游客服务的仿生人。这些仿生人可以根据游客的喜好改变自己的容貌,清一水的好身材和高颜值。


    可惜人造的美貌看多了难免审美疲劳,以至于顾星洲在钻石银滩上看到江外长时,依然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度假版本的江云终于不再是白衬衫和黑西装的装扮。


    江云穿着一件宽松到像是大了一个号的白色T恤,棉柔的质感看上去日常随意,清韧的身体在衣服里空荡荡地晃着。


    海风轻轻吹动T恤,布料贴紧在他的腰间,在松弛中勾勒出一抹留白的张力。


    江云戴着墨镜,只露出面庞下方的线条,但这已经足够让不少游客萌生出上前搭讪的念头。


    可只要他们走近两步,就会看到江云手中捧着的书——《如何陪伴您的Alpha度过易感期:数十万Omega亲测有用!》;


    再走近一点,还能看到他无名指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婚戒。


    所有的遐想和企图都和他们的脚步一样,硬生生地被切断了。


    顾星洲在陌生Alpha羡慕嫉妒的视线中来到了江云面前,开口便是一连串的大长句。


    “江外长,我来了。我的伤才好,就牺牲了我个人的假期,来这里给您当私人保镖兼助理了,路费和住宿费还没有报销的那种。我听说山城博和宫泽等人已经在黄金执政官面前交锋了好几轮,火药味在联盟首都都能闻到,双方就差打起来了。您倒好,还在这里悠哉悠哉地晒太阳看书……”


    江云正在阅读书的第三章《筑巢危机:从筑巢方式判断您的Alpha属于猫科还是犬科》,头也不抬,只随手丢给顾星洲一张不限额度的黑卡,“这是你的报酬,你可以在岛上随意使用。”


    一瞬间,顾星洲的瞳孔变成了金钱的标识,“谢谢江外长,江外长大气!”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陆上校。”江云轻描淡写道,“这不过是他遗产中的冰山一角而已。”


    顾星洲脱口而出:“那么您现在算是在用陆上校的遗产养别的Alpha吗?”


    一旁的管家撇了眼顾星洲,对这个Alpha身份的认知更进了一步。


    连这种话都敢说,看来这位中校应该是陆上校真正的兄弟了。


    “是又如何。”江云说着,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书,来到了指南的第四章《鳄鱼的眼泪?切记,眼泪只是Alpha用来把你叼进他巢穴里的工具》,“陆上校二十岁时也没少请Omega们喝酒。”


    顾星洲一懵:“啊?不会吧!真的假的?!”


    “二十年前,陆上校曾经在金马斯图岛执行过一次任务。任务圆满结束后,陆上校在岛上休息了两天,也和我们的执政官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管家解释道,“由于你们联盟军部有规定,赢来的资产不能带回国,当时恰逢岛上的Omega权益日,陆上校就用他赢来全部的筹码,礼节性地请在场所有的Omega喝了杯酒,因此获得了不少Omega的好感,仅此而已。”


    顾星洲又发现了偶像不怎么忠诚正直的一面,“我去,陆上校年轻时好会玩。”


    管家笑道:“江外长无意间发现了这件事,似乎有点意外呢。”


    江云神态自若地说:“意外不至于。陆上校在日常生活中,本身就是个喜欢玩闹的人。我只是奇怪,陆上校为什么没和我说过这件事。”


    顾星洲不以为然:“正常,您也没把您以前走到哪里都能获得一大堆Alpha好感的事情告诉陆上校啊。”


    江云沉默一瞬,冷冷开口:“顾中校还想不想在三十岁之前升上校了?”


    顾星洲赶紧做了一个给嘴拉上拉链的动作。


    管家压低声音,问顾星洲:“陆上校没有和您一起来吗?依我看,陆上校再不来哄哄自己的Omega,江外长说不定要用陆上校的遗产请全场的Alpha喝酒了。”


    “陆上校倒是想来,但明天不是周一吗,陆上校得听江外长的话送孩子上学啊。”顾星洲嘴上的拉链一秒解开,装模作样地感叹,“结婚前,在最奢侈的海岛酒店为Omega们一掷千金;结婚后,老婆惬意度着假,留他刚一个人过完易感期,就要拖着虚弱的身躯,大包小包地送孩子上学——婚姻究竟给Alpha带来了什么。”


    ——


    下车之前,陆淮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大包小包。


    在超市里精挑细选的新鲜蔬果,西蒙公学的制服,冬季版的作息时间表……以及一瓶速效降压药和一盒高效头痛贴。


    副驾驶上,还放着一本他已经看完了的《育儿指南之顶级难度:双倍可爱,百倍崩溃,数十万双胞胎父母血泪日记!》


    陆淮对这本书的评价只有两个字:离谱。


    尤其是《继承人之争向来残酷》的章节内容,太夸张了,说的双胞胎好像一定是从小打到大,为一张废纸都能争得要死要活一样。


    或许其他家庭的双胞胎会纷争不断,但他和江云的双胞胎一直非常和谐。兄弟两人几乎没有吵架的时候,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叫做兄友弟恭。


    继承人之争?不存在的。


    不过,有一件事,他暂时还没想明白。


    黄金执政官的宣告已经传遍了全星际,双胞胎应该也知道了Alpha父亲没死才对。可这两个孩子并没有特别的反应,静悄悄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难道说,双胞胎对他这个消失了十七年的父亲没太大的感情?


    如果真是如此,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他和那两个孩子,连短暂三个月的相处时光都未曾有过。


    陆淮拎着大包小包下了车,按了半天门铃没人理。


    他用江云开给他的权限打来了门,一进玄关就听见餐厅传来一阵巨响。


    陆淮立刻来到了餐厅。


    只见地板上七零八落地散落着锅碗瓢盆,餐椅东倒西歪。而他那对与众不同的双胞胎,大的手持锅铲,小的用平底锅挡着脸,隔着餐桌形成了两军对垒之势。


    陆淮第一次见识到双胞胎的残酷战场,简直震惊:“不是……你们还真会打架啊。”


    陆潮气急败坏地吼道:“江慕把我的游戏存档删了!”


    高中时也沉迷过游戏但仍能考第一的父亲感同身受:“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江慕,你怎么能删弟弟的游戏存档呢?”


    江慕辩解道:“陆潮偷吃了我留在冰箱里的蛋糕。”


    江慕用他那和江云五分相似的脸露出委屈的神色,看得陆法官二话不说改变了自己的偏向:“你说你,没事干嘛吃哥哥的蛋糕?你爸爸平时又没少给你吃。”


    陆潮愤怒地举起了平底锅,“这都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你怎么不说江慕八岁的时候还用过我的毛巾给流浪小猫洗澡!”


    陆淮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毫不犹豫地指责江慕:“过分了啊,这件事你向弟弟道过歉吗?”


    江慕难得地倔强了起来,“我不道歉,我就是故意的。谁让陆潮六岁的时候把青蛙塞我书包里了!”


    陆淮有点头痛了,“我开始心疼你们爸爸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了。”


    陆潮冷笑道:“要这么翻旧账是吧?那要不是在爸爸肚子里的时候,你非拉着我不让我先出去,我至于当弟弟吗?”


    陆淮都快听笑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行了,别吵了。”陆淮从孩子们手里一一没收作案工具,“我们三个人坐下来好好聊聊,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陆潮似乎很宝贝他辛辛苦苦打出来的游戏存档,脸上写满了不甘心。趁陆淮转身放餐具的时候,他猛地推了江慕一把,“——滚吧你!”


    陆潮的体格早已和成年Alpha差不多。江慕被他这么一推,差点被甩到了墙上,脸色登时变得苍白起来。


    陆淮当即把江慕拉进了怀里,确认大儿子没有磕碰到后,抬眼看向了小儿子。


    陆潮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威压,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干嘛?我推我哥关你事?”


    “你最好清楚一件事,陆潮。”陆淮缓声道,“有些触碰底线的错误,是不会轻易被原谅的。”


    陆淮的声线很平静,连音量都没有提高,却听得陆潮脊背阵阵发凉,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了。


    但少年还是强撑着没有倒下。他鼓起勇气,直视着[情夫]的眼睛,不屑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我爸爸的下级而已,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这样吗。”陆淮放开江慕,朝陆潮走去,“你觉得我没资格管你?”


    陆潮被逼得步步后退,小腿撞到一把餐椅,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也在追求我爸爸?”陆潮的声音微微发着抖,却依旧选择和一个成年Alpha针锋相对,也是非常勇敢了,“你是不是以为你有机会,就在我面前摆起继父的谱了?”


    陆淮笑了声,“我不用追啊,因为……”陆淮抬手将伪装面具卸下,随手扔到一边,“我早就追到了。”


    陆潮蓦地睁大了眼睛。


    陆淮居高临下,平静道:“再说一遍,陆潮,我有没有资格管你?”


    陆潮眼眶刷地红了,不断咽着口水说:“哥……哥哥,我们猜对了!他、他……他真的是上校老爸啊……!”


    陆淮想起了《育儿指南》中的某一章。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当心双胞胎悄悄密谋后对父母设下的陷阱!]


    演得真不错。


    好厉害啊,宝贝们。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45章


    陆淮不知道的是,双胞胎得知父亲没死后,第一时间打给了江云。


    当时的陆淮处于易感期的低潮。江云这边要安抚哭着问他“爸爸爸爸,父亲真的没死吗”的孩子们,那边还要回答丈夫“宝宝宝宝,你怎么都不戴婚戒了啊”的问题。


    可江云既不能面对面告诉孩子们事实,又无法陪在丈夫身边。他已经不是一个头两个大了,他是一个头三个大。


    江云告诉双胞胎陆淮的确没死后,陆潮哭成了六岁时的模样,话都说不出来,江慕却格外冷静。他甚至没有追问爸爸事情的详细经过,只一边用纸巾胡乱地给弟弟擦眼泪,一边说:“我们知道了,爸爸。你安心出差,我和弟弟在家等你带父亲回来。”


    江云望着江慕主动挂断的通讯,若有所思。


    他本想提醒陆淮注意双胞胎的异常,但陆淮又冒出来了一个新问题“婚前三次约会,老婆你最喜欢哪一次”,江云想想还是算了。


    一个头三个大的感觉,陆上校也该体验一下。


    正在体验中的陆上校表示:场面的确有点大,但本人也不是搞不定。


    江慕那个乖宝宝应该不需要他哄,他只要把眼前这个瘫在椅子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大男孩哄好就行。


    陆淮身上的气场收得一干二净,低头望着陆潮,问:“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陆潮盯着那张只在影像中和梦里见过的面容,自顾自地给出跑题的回答,眼泪不住地往下流,“他们告诉我你没死,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啊!”


    陆淮愣住了。


    他原以为是江慕先识破了他的身份,然后告诉了陆潮。


    他没想到,陆潮早已凭直觉找到了他。


    “除了你,还能有谁呢?还会是谁呢?”无论哭得多厉害多难看,陆潮始终坚持和父亲对视着,仿佛他一眨眼,眼前这张和他相似的脸就要消失了一般,“我那么喜欢和你玩……我看到你和爸爸在一起,我居然一点都不反感……哪怕是被你辅导功课的时候,我都不会觉得难熬……如果我的父亲真的还活着,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个人啊……”


    陆淮胸口涌起一股柔软的热流。


    这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心情。和面对江云,或是面对祖父时截然不同。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他的孩子。他和这个少年之间,拥有最为奇妙的血缘关系。


    即便从未相识,即便缺席了他们成长的岁月,即便等他们长大了,他将对他们放手,他依旧会发自本能地爱护他们一辈子。


    “抱歉。”陆淮蹲下身,让自己处于陆潮视线的低位,“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陆潮猛猛点头,“你刚刚是对我用了信息素压制吗?我好难受……”


    陆淮道:“没有,我不会对你那么做。”


    “那你只是表现出了一点生气,就能让我那么难受吗?”陆潮目瞪口呆,“你好厉害啊。”


    陆淮有些想笑,抬起手摸了摸陆潮的脑袋,“不要这么快原谅我啊,傻不傻。”


    陆潮虽然长相像他,但难过时天然呆的模样却像极了江云。


    陆潮并不是他的缩小版。


    陆潮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拥有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内心。


    同样,江慕也不是年少时热情柔软的江云。他没有哭,也没有像弟弟一样宣泄自己的感情,而是垂着眼睛,轻声地问:“您怎么能这样呢?”


    陆淮知道江慕在指责自己什么,沉默片刻,道:“对不起。”


    “您那么早就和我们相见了,您却什么都不告诉我们……”江慕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像个成熟的兄长,可尾音中的颤抖却无情地出卖了他,“您还告诉我,您只是我父亲的兄弟,您让我们叫您‘叔叔’。”


    陆潮连忙附和:“对对对,我也很气这个来着!喜欢当叔叔是吧,那要不要我们一辈子叫你叔叔啊?!”


    “我的错。”陆淮没有任何辩解地承认,“请给我弥补你们的机会,求求你们不要一辈子叫我叔叔。”


    陆潮呆了一下,“不是,你都不解释一下吗?比如什么局势复杂,不想我们担心啊,或是你想以‘陆上校’的身份光荣地回归之类的。”


    陆淮:“可错了就是错了啊,我不想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


    陆潮:“哦!”完了,他觉得他爸这样更帅了怎么办。


    “可是我很生气,陆上校。”江慕面无表情地说,“我不认为您能弥补到我们。”


    陆淮想了想,满含期待地问:“你们想吃小蛋糕吗?我买给你们吃?”


    “您为什么会觉得这种时候给我们吃小蛋糕有用?”江慕凉凉道,“我们是十五岁,不是五岁。”


    陆潮“啊”了一声,犹犹豫豫地说:“可是哥,我现在还挺想吃点甜食的。”


    江慕恨铁不成钢:“你给我闭嘴。”


    陆淮牢牢抓住机会:“买!”


    陆淮打开网络商城,对着甜品一通下单。可就在他确定付款的时候,一行刺目的提示跳了出来——对不起,您的余额不足。


    陆淮活到现在第一次看见“余额不足”几个字,表情都空白了一下。


    在大儿子冰冷的目光和小儿子期待的目光中,陆淮来不及多想,立刻给江云发了条消息。


    陆淮:[尊敬的江外长,您能给我转点零花钱吗?我没钱给我们一起生的双胞胎买蛋糕吃了]


    江云:[陆上校在金马斯图岛为别的Omega大肆挥霍的时候,有想到今天吗?]


    陆淮:[?]


    耳边是儿子们生气的控诉,眼前是老婆猝不及防的嘲讽。


    在极致的绝望下,陆淮反而笑出了声。


    冷静,不慌,才三个而已。


    宝贝们排好队,他一个一个,慢慢来哄。


    陆淮从大包小包里掏出一根黄瓜和一个土豆塞进双胞胎怀里,“先用这个垫垫肚子,我去去就来。”


    陆淮走出餐厅,反手一个通讯打给了江云:“宝宝你肯定是听了谁的谗言,你听我解释……”


    陆潮捧着个土豆,不敢相信,“我都哭成这样了,他竟然就拿个土豆打发我?好歹给我煮成土豆泥呢!好的我决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叫他一声爸!”


    江慕才不信弟弟的话,“你最好是。”


    三分钟后,陆上校带着江云的转账记录回到餐厅,“有钱了宝贝们,想吃什么,随便点。”


    懂事以后就再没被爸爸叫过宝贝的双胞胎,一个微微红了脸,一个大喊道:“老爸我想吃冰淇淋泡芙!”


    江慕摇了摇头,自言自语:“我就知道。”


    有陆潮这个帮倒忙的弟弟在,他们恐怕不可能逼出父亲的真心话了。


    还好,他还有保底的办法。


    厨房里,陆淮忙着给大儿子榨果蔬汁补充维生素。


    餐厅里,双胞胎一边享受着甜品,一边和江云视讯。


    江云已经从陆淮的视角知道了整件事。他问两个孩子:“是陆潮发觉了陆上校的身份,江慕出的主意?”


    江慕用勺子一点点挖着小蛋糕,说:“得知父亲没死后,我第一个怀疑的也是[情夫]叔叔。不因为别的,就因为您对[情夫]叔叔的态度。您一直在刻意创造我们和他接触的机会。否则,您怎么可能让一个普通的下级来家里照顾我们。”


    陆潮一口一个大泡芙,得意地说:“但你只是怀疑,我可是确定就是他!”


    江慕语气微冷,“我只是不想在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下,说出‘确定’两个字而已。”


    江云轻笑一声,“不错。”


    一个靠逻辑,一个靠直觉,他和陆淮的两个孩子都很聪明。


    江慕不解地问:“爸爸,父亲他到底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到现在,您知道吗?”


    “局势不允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江云通过镜头,望向了陆淮的背影,“我想,他应该是在害怕吧。”


    双胞胎的表情都有些惊讶。


    他们那么强大的Alpha爸爸也会害怕吗?


    “害怕你们习惯了没有Alpha父亲的生活,害怕你们难以接受一个陌生人贸然闯入你们的世界。”江云说,“所以,他想让你们先喜欢上他,再向你们表明身份。”


    双胞胎对视一眼,神色变得复杂了起来。


    江云安静了一会儿,问:“那么,你们喜欢他吗?”


    “我超喜欢啊!”陆潮想到什么说什么,主打一个直抒胸臆,“爸,你好会挑老公!”


    江云:“……”


    江慕不甘心就这么放过欺瞒他们的父亲,又无法说出不喜欢这类违心的话,沉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只不过,在父亲给他端来果蔬汁,问他明天能不能送他和陆潮上学的时候,他还是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不可以。”江慕说,“我不想被[情夫]叔叔送上学,很奇怪。”


    陆淮笑了笑,“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见。”


    “但等您正式拿回您的身份,您可以来接我们放学。”江慕故作冷脸,“我比较喜欢您原来的脸。”


    陆淮:“……你们都喜欢。”


    陆潮则表示:“我对你用谁的脸都无所谓,但你那天一定要穿最帅的军装,开最厉害的车来!”


    陆淮觉得自己有必要教育双胞胎做人不能太看脸,更不能太虚荣,但孩子们实在太可爱了,他根本拒绝不了。


    “好的,我这就找你们爸爸要钱买车。”


    不用送双胞胎上学,陆淮从首都星前往金马斯图岛的日期便比预计的早了一天。


    吃完晚餐,父子三人来到首都港口。


    陆淮没有送儿子们上学,却被儿子们送上了飞船。


    “不出意外的话,我和你们爸爸一周内能回来。”陆淮没有像大部分们父母一样叮嘱孩子乖乖在家,而是道:“你们能乖就乖,不能的话闯点祸也没关系,有我和你们爸爸兜着。总之,千万别让自己受委屈。”


    陆潮嗤笑一声,懒洋洋道:“拜托,我们的爸爸是外交部部长,父亲是存活版本的陆上校,谁敢让我们受委屈啊。”


    江慕:“你的数学老师?”


    陆潮:“那也是我让她受委屈。”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江慕看向陆淮,迟疑地唤了一声:“父亲?”


    陆淮尽量让自己的嘴角不上扬得太厉害:“嗯?”


    “我有一样东西想要送给您。”江慕转过身,将背后的书包朝向陆淮,“您打开看看吧。”


    陆淮拉开书包的拉链,一束微卷的,带着丝绒的粉白蔷薇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赢家陆上校 [好的]


    第46章


    金马斯图岛的宗旨是向欢愉俯首称臣。对大部分游客而言,欢愉和美色脱不开关系。


    为此,金马斯图岛在仿生人的研究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他们的仿生技术也在全星际遥遥领先。


    在江云入住群岛酒店的第五天,一位定制的仿生人被管家送进了他的套房里。


    “这是我们根据陆上校二十四岁时的模样,一比一还原的仿生人。”管家对江云说,“您看看,还有哪里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仿生人被放置在面向阳台的客厅中央,阳光给墨绿色的军装镀上了一层金色。


    腰线利落地收束进黑色皮带中,平直流畅的双肩撑起冷硬的肩章,风纪扣在颈间划出两道锋利的冷光。


    对人造美貌司空见惯的管家,总是会为最真实的耀眼而惊艳。


    也只有长成这样的陆上校,能让江外长一等就是十七年啊。


    管家欣赏着金马斯图岛引以为傲的技术成果,期待那位冷漠的联盟外长能给予他们一些真心的赞赏。


    然而,从衣帽间走出来的江云却只是随意地扫了两眼仿生人,便道:“没有。”


    “……”管家藏起失望,微笑道:“仿生人的系统已对您开放全部权限,您可以通过您的脑机对仿生人下达指令。”


    江云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知道了。”


    管家鞠着躬退下了。


    不久后,江云有一场和乔赫德总统的视频会议。


    落地金马斯图岛后,马卡斯曾三番五次地请求与江云面谈,无一例外地遭到了江云的拒绝。


    这位总统首席秘书也是没办法了,才不得不请总统先生亲自出面。


    江云也的确给了总统应得的尊敬,同意了参加这场会议。


    离会议开始还剩二十分钟。江云本想利用这点时间回顾顾星洲在岛上收集的情报,但客厅里的“陆上校”存在感实在太强了,哪怕处于关机的状态,也莫名地让人分心。


    谁让它穿着陆上校的军装呢,江云想。


    江云关闭情报,来到了仿生人面前。


    随着开机指令的下达,仿生人目视前方的眼睛轻轻一动,顺着江云的方向垂了下来。


    它的眼睛犹如两道炫目的光轨,清晰地映照出江云的容颜。


    江云和那双眼睛四目相对着,缓缓说出了他第二道指令。


    ……


    二十分钟后,乔赫德总统准时出现在全息影像中。


    年迈的总统坐在办公桌后,身后联盟的旗帜无声地静止着。古老而传承的壁炉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火光照亮了墙壁上的刻纹——联盟利益高于一切。


    乔赫德没有以职位称呼江云,而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眉目温和而舒展:“江云。”


    江云笔直站立,颔首垂眸道:“老师。”


    “你在金马斯图岛休息得如何了?”乔赫德眼角的褶皱泛起关切一般的笑纹,“休息够了的话,就回去工作吧。”


    江云说:“我申请了一个月的假期。我认为,这个时间足够总统府完成对我‘滥用职权’一事的调查。”


    “别说傻话,孩子,总统府从未有过关于你的任何指控。”乔赫德笑眯眯道,“一个月的时间太长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快把陆淮那孩子接回家。”


    “我不明白。”江云露出困惑的神色,“我以为接陆上校回来的任务,已经交给了宫议长和马卡斯先生。”


    乔赫德道:“本应如此,但奥林首相山城博宣称,联盟因陆淮遗体无故失踪一事,向奥方索要了晶核的开采权和冰荒星的驻军权。现如今,黄金执政官证实了陆淮未死,遗体失踪案自然不再成立。那么,联盟理应将开采权和驻军权一并归还给奥方。”


    江云道:“山城首相的言论符合逻辑。”


    “作为外交部成立以来最出色的外交官,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乔赫德瞄了眼墙壁上的刻纹,正色道,“已经到手的利益,联盟绝不可能拱手让人。”


    江云若有所思道:“所以,您是想在不损失既得利益的情况下,接陆上校回家,并要求山城首相对此保持顺从的沉默?”


    乔赫德点点头,“是。”


    “我不认为这是什么难事。”江云道,“我相信,宫议长和马卡斯先生一定能顺利地完成您交给他们的任务。”


    江云和乔赫德都心知肚明,要是宫泽和马卡斯能搞定山城博,这场师生之间的对话根本不会存在。


    “这两人到底不是专业的外交人员。江云,我始终认为,你才是主持联盟,奥林和金马斯图岛三方谈判的最佳人选。”乔赫德表现出对江云能力极大认可,同时又有些无奈和失望的样子,“别忘了,是你自己突然提出休假的。”


    江云轻描淡写道:“那辛普森先生呢?他是您亲自任命的外交部次长,怎么不算专业的外交人员呢。不如,您让辛普森来岛上处理这件事,我回首都替他坐镇外交部,您觉得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江云已隐晦地将他回归工作的条件全部告知。乔赫德作为他的老师,当然是能听明白的。


    乔赫德安静须臾,道:“即刻起,你在金马斯图岛上的一切行动,包括人员的派遣,军舰的调动等,均可不报备总统府直接行动。我知道,你一直想让易莱哲取代辛普森的位置。我同样可以允诺你,只要你完成此次任务,你将对外交部的人事任命和豁免拥有最高权限。”


    江云笑了,“我想您误会我的意思了。”


    “别闹脾气了,孩子。”乔赫德语重心长地说,“外交部不能没有你,联盟不能没有你,快回来吧。”


    江云道:“我从来不会和您闹脾气。”


    乔赫德欣慰道:“那么,你愿意接下这个任务了?”


    江云不紧不慢地陈述:“我可以参与联盟,奥林和金马斯图岛的三方会谈,但不是以联盟的名义,而是以我个人的名义。”


    听到江云的话,饶是老谋深算的乔赫德也不由微微一讶:“什么?”


    “我将以一名妻子的身份,带我的丈夫回家。”江云平静地宣告,“接下来,我参与的所有谈判,签订的所有协议——我的一切行动,均属于我个人的行为,与联盟无关。”


    乔赫德忍不住问:“江云,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继续度假,老师。”在乔赫德看不见的地方,江云依旧和“陆上校”四目相对着。“可能最近和年轻人相处多了吧,我突然也想像二十岁时的陆上校一样,在金马斯图岛上,好好地……”江云的嘴角浅浅上扬,眼底漾出银河般的流光,“玩一玩。”


    不等乔赫德开口,江云又道:“当然,如果我能成功,我的确希望我的副手是我欣赏的,能力出众的学长。而不是一个无功无过,除了听您的话一无是处的政治傀儡。”


    乔赫德的表情骤然严肃起来,“你不觉得你的话太直接了吗,江外长。难道就因为陆淮即将归来,你就要变成和他之前一样,高调张扬,肆意妄为的样子吗?”


    “您又误会了我,老师,我时刻谨记着您的教诲——‘联盟利益高于一切’。”江云顿了顿,“至于我将如何保证联盟的利益,还请您,不要再过问了。这或许是日后,您和我之间,最佳的合作方式。”


    ——


    “你没告诉江云我提前一天到金马斯图岛的事吧?”陆淮说,“我想给他一个惊喜来着。”


    顾星洲跟在陆淮身后走进电梯,按下通往顶层的按钮,“没有是没有。但您来金马斯图岛的路费不都是找江外长要的吗?他稍微查查票务信息,就能知道您提前到了啊。”


    “说到这个,我必须感恩有你。”陆淮扫了眼顾星洲放在胸口口袋里,那张让他感到分外眼熟的黑卡,“我一直发愁钱太多不知道怎么花,现在看到你帮我花了这么多,我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


    顾星洲假装听不懂偶像的嘲讽,一本正经道:“应该的,好兄弟就该为彼此分忧。”


    “可以。”陆淮轻一颔首,“以后,我让阿加莎每个月把你的工资转给我分忧一半。”


    “别这样嘛,长官。我虽然花着您的钱,却没有忘了您。”顾星洲凑近陆淮,悄声道,“我用您的名义向管家定制了一个和江外长一模一样的仿生人,已经送去您的房间了。”


    顾星洲自以为送了陆淮一份大礼,可陆淮却没表现出太大的兴趣,甚至嗤笑了一声:“好无聊。”


    顾星洲一怔:“哎,您不喜欢吗?”


    “虚妄的代替品不过是弱者用来安慰自己的道具而已。”陆淮漫不经心道,“要拥有就拥有正品,不然多没意思。”


    “好吧。”顾星洲承认有被陆上校装到,突然觉得自己从仿生人身上寻找欢乐的行为很不像强者,“那我帮您退了吧。”


    陆淮想了想,说:“算了,你定都定了。”


    顾星洲气笑:“我特么的……”


    两人来到江云暂住的总统套房,刚要敲门,顾星洲就收到了江云的信息。


    “江外长外出了。他要我以他个人的名义,约山城博今夜前往群岛酒店的月光剧场一聚。”顾星洲念道。


    陆淮笑了一下,“江外长这是要请我们看戏了啊。”


    顾星洲又道:“他还让我把他房间里的仿生人送给黄金执政官。”


    “江云房间里还有仿生人?”陆淮笑不出来了,“好吧,如果那个仿生人不是我,我大概率会很不爽。”


    顾星洲用江云给的权限打开了房门。看到仿生人无比熟悉的军装侧影,顾星洲揶揄道:“现在爽了吗,陆上校?”


    陆淮目光一暗,低声道:“不爽。”


    “为什么?”顾星洲奇怪道,“这不明显是您么。”


    顾星洲走到仿生人面前,看清它的容貌后,才明白了陆淮为什么这么说。


    它是陆上校,却不是二十四岁的陆上校。


    如果十七年前没有那场轰轰烈烈的殉职,陆上校就会以它的模样,陪在江外长和两个孩子身边。


    江云向仿生人下达的第二道指令——让我看看你十七年后的模样。


    江云又控制不住地在想一个虚妄的“如果”了。


    顾星洲安慰陆淮:“至少您十七年后仍然很帅啊,气场没现在这么有攻击性,倒是沉稳了很多,配现在的江外长不是刚刚好。”


    “不会安慰人就别安慰了。”陆淮从自己的脸上收回目光,“走吧,去找黄金执政官。”


    作者有话要说:


    陆上校留下老婆的仿生人是希望弥补一些老婆无法释怀的遗憾,大家不要往奇怪的方向想啊喂![狗头叼玫瑰]九月了,完结进度条差不多过半了,陆上校拿回身份后的情节就是小情侣几乎天天合体了,希望大家喜欢~[狗头叼玫瑰]本文预计30W字左右,最迟十月完结吧。我也好想快点完结休息……然后回归我的舒适区,我的沙雕小甜文呜呜[爆哭][爆哭]


    第47章


    漂浮在空中的城市赌场,一望无际的钻石银滩,沉入海底的巨轮餐厅,数不胜数的酒廊,夜店……群岛酒店用堪称完美的服务告诉每一位游客:在这里,所有人类能想象出来的快乐,您都能用金钱买到。


    今夜,广受游客好评的月光剧场不知为何挂上了[暂停接待]的牌子。


    慕名而来的游客败兴而归,留给月光剧场一个在严密安保措施下,宁静祥和的夜晚,


    大理石被月光洗得发亮,圆形舞台沉默地展示着自身的骄傲和奢华,可容纳千人的环形观众席此刻只坐了三个人:


    宫泽,山城博,以及江云。


    三人面朝舞台,分别坐在三个不同的方向上。


    每人之间隔着八个座位,距离不算近,刚好能让他们听清彼此的发言。


    舞台上,华丽的帷幕缓缓拉开,聚光灯直泄而下。


    一个身影出现在光柱中。


    男人穿着精美的燕尾服,面容不算年轻却非常有味道,气质优雅而奢华,连呼吸都仿佛散发着金钱的气息。


    ——黄金执政官,金斯利。


    “晚上好,各位。”金斯利面向观众席的正中间鞠了一躬,那里刚好是江云坐的位置。


    “今夜的月光真美,不是吗?我很久没有享受过如此美丽的月光了。”金斯利深吸一口气,流露出沉迷的表情,“自从陆上校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我们的钻石海岸,每个夜晚我都被迫加班到深夜——还没有加班工资。”


    说到这里,金斯利忍不住看了眼舞台下那个比月光更为清冷美丽的Omega,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指责的意味。


    要不是这对夫妻干的好事,他堂堂黄金执政官何至于此。


    “在金马斯图岛上加班是一种违背原则的罪恶,本人已经受够了。”金斯利浮夸地说,“今夜,就让我们共同努力,为这出死而复生的经典戏剧写下终局吧。”


    金斯利打了一个响指,又一盏聚光灯亮了起来。


    主角的投影终于在舞台的中央登场了。


    年轻俊美的Alpha身穿墨绿色军装,坐在一把古典华丽的红丝绒椅上。


    他一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一手支着额头,双眼平和地闭合着,似乎是睡着了。


    宫泽和山城博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脊背。


    江云却维持着原有的坐姿,黑色衬衫衣袖外翻,戴着腕表的手于胸前交叉。


    他纹丝不动地望着舞台上的青年,神色从容而专注。


    “这是陆上校的实时投影,他当下就在月光剧场的某个地方,等待着属于他的最终结局。”金斯利说,“陆上校目前处于记忆部分缺失的状态。他只记得十七年前的事情,对他是怎么离开冰荒星,又是怎么来到金马斯图岛的过程一无所知。”


    “恕我冒昧,但各位不觉得这个故事太过离谱了么。”白发苍苍的奥林首相双手杵着乌木拐杖,声音苍老却有力,带着某种岁月沉积而来的力量,“失忆的陆上校突然出现在钻石银滩上,没有线索,没有目击者。难道您是想告诉我,这一切皆是神明所为么。”


    金斯利摊了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首相阁下。要不,您说服宫议长和江先生,让他们允许您将陆上校带回奥林,再好好调查这件事?”


    “不可能。”宫泽立即道,“陆上校是联盟全体公民的英雄,联盟绝不会让陆上校流落他国。”


    “联盟当然可以带走陆上校,”山城博说,“前提是联盟归还我方晶核的开采权,并即刻从冰荒星上撤军。”


    金斯利一副头疼的样子,“请两位不要再旧调重弹了。金马斯图岛永远中立,我不会,我也不想偏向奥林和联盟中的任何一方……”


    “价高者得,”江云终于开口了,“如何?”


    江云简单的六个字犹如按下了静音键,将这场本该跌宕起伏的戏剧变成了一出哑剧。


    山城博的脸上好似被抽离了光线一般,蓦地浸入黑暗中。


    宫泽朝江云投去不解的目光。


    他不明白,他们的任务目标是在保证既得利益的前提下,带陆上校回联盟。


    江云为什么会提出一个类似“竞价”的方案呢?


    金斯利则在恍然大悟中,发出了一声哑然的惊叹。


    他总算理解了江云坚持以私人名义加入这场角逐的缘由。


    在月光剧场仅有的三名观众中,只有江云知道自己注定是赢家。


    陆淮早已回到了江云身边,江云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叫价。


    所以,他敢把山城博——敢把奥林内阁逼到倾家荡产,不堪承受的地步。


    金斯利看向沉睡中的Alpha,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难怪,当年在岛上,那么多向陆上校示好的Omgea,陆上校一个都看不上。


    原来,陆上校喜欢的是这样的Omega。


    也是,强大而美丽,谁又能不喜欢,谁又能不仰慕呢。


    “我不得不承认,江先生说出了我的心声。”金斯利愉悦地说,“在金马斯图岛上,金钱具有永恒的最高话语权。出于此项原则,我愿意把陆上校交给能为金马斯图岛带来更多财富的那一方。”


    “您觉得这样合适么,江外交官。”山城博布满皱纹的脸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慈祥的普通老者,“陆上校是您的丈夫,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更是你们的英雄,您怎么能忍心把他当成一个物品一样竞拍呢。”


    江云点点头,“好问题。等陆上校回家,我会问他介不介意我把他当成我的所有物。如果介意,我可以考虑用更多的零花钱来弥补他。”


    在场的Alpha们:“……”


    如果是在正式的外交场合,江云绝对不会说出带有过多私人情绪的话。


    但现在,他不再是代表联盟的外交官。


    宫泽代表着联盟,他只是江云。


    他只是一个想要带丈夫回家的妻子。


    金斯利笑眯眯道:“三位没有异议的话,我们可以开始叫价了。”


    山城博很快计算出了一个价格。


    两万吨晶核的价值相当于近一亿的奥元,再加上冰荒星的驻军权,以及晶核技术带来的后续收益……只要不超过五十亿奥元,奥林内阁勉强可以接受。


    当然,他不可能直接将心理价位轻易示于竞争对手。


    “五亿奥元。”山城博道。


    江云看了山城博一眼,嘴角勾起一个有些想笑的弧度,轻飘飘地报出了山城博的最高价位,“五十亿。”


    山城博倏地眯起了眼睛。


    宫泽也变了脸色,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口提醒江云:“江外长,这么大一笔数字,财政部不可能轻易……”


    “我没让财政部出这笔钱,宫先生。”江云慢条斯理道,“我说过,我在金马斯图岛的一切行动,只属于我个人的行为,与联盟无关。”


    宫泽微微一怔,“您的意思是,您要从您的私人账户里出这笔钱?”


    江云好笑道:“不然呢?”


    宫泽:“……”


    江云太过轻描淡写,仿佛他们讨论的只是区区五千万,而不是足以覆盖联盟一个月军费的五十亿。


    事到如今,山城博不得不怀疑,这位江外长早已和黄金执政官沆瀣一气。


    他们所谓的“价高者得”,不过是一出为了让奥方沉默的戏码而已。


    无论奥方叫出多高的天价,江云都会继续往上加,直到奥方彻底地闭上嘴。


    至于江云究竟会不会付给黄金执政官这笔巨款,那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了。


    这才是江云坚持以私人名义加入谈判的真正原因。


    可对奥方而言,价位一旦超出五十亿,他们就将面临非常被动的局面。


    万一江云停止叫价,计划通过其他途径带走陆淮,奥方岂不是要硬着头皮付出远超他们所能承受的巨款?


    首相行事必须慎之又慎。山城博不敢赌,也不能赌。


    “如果您的确愿意出五十亿带走陆上校,那么我方无话可说。”山城博快速地接受了自己的失败,言谈举止间不见任何狼狈的失态,“但我方有一个要求。”


    金斯利客客气气地说:“请说。”


    山城博道:“我方要亲眼见到江先生的私人账户向黄金执政官汇入这五十亿奥元。”


    江云眉梢微挑,“可以。”


    月光剧场一片沉默。


    角落里,传出不知名安保人员情不自禁的倒吸冷气声。


    山城博杵着拐杖站了起来。


    既知败局已定,他就没必要再在金马斯图岛上浪费时间了。


    帝国还有更多同等重要的事情等着首相处理。


    “我早知星际联盟的江外长位高权重,坐拥半壁江山。但我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如此的……”苍老的首相盯着江云,一字一句吐出四个字,“富可敌国。”


    江云道:“您过奖了,首相先生。”


    “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年轻的外交官先生。”山城博朝江云点了点头,毫不恋战地离开了月光剧场。


    宫泽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朝江云走去。


    他问江云:“您真的能拿出五十亿奥元吗?”


    江云反问:“你觉得呢。”


    宫泽猜不出答案,又问:“值得吗。”


    “当然。”江云淡道,“陆上校对我和孩子们而言,永远是无价的。”


    宫泽沉默片刻,道:“看来,您真的很爱陆上校了。”


    江云原本不想理会这个有无数人问过他,又被他忽略了无数次的问题。


    可或许是今夜的月光实在是太美了,他突然觉得,这个问题也不是那么难以回答。


    陆淮活着回来了。


    陆上校以江云丈夫的身份回来了。


    他的软肋已经变回了守护他的利刃。


    他为什么不能承认呢?


    “是,”江云听见自己说,“我很爱他。”


    聚光灯下,沉睡的Alpha微不可见地弯起了唇角。


    宫泽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转身朝门口走去。


    “‘竞拍’到此结束。等您的钱汇入我的账户后,我会寻找合适的时机将它还给您。”金斯利向江云微微鞠躬,“现在,陆上校是您的了,江先生。”


    “请注意您的措辞,执政官。”江云目视舞台上的金色投影,平静道,“陆上校,一直是我的。”


    “我的错。”金斯利知道自己退场的时间到了,笑道,“您快去接他吧,他等您很久了。”


    戏剧已然散场,观众悉数离席。


    但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盛夏的月光里,舞台的机关升了起来,青年虚幻的投影渐渐有了实体。


    江云踏上台阶,一步步来到了舞台的正中间。


    红丝绒的扶椅上,年轻的Alpha缓缓睁开眼,仰起头看向他。


    “好久不见啊,”陆淮带着笑意的双眸和十七年前一样的明亮璀璨,“江云。”


    作者有话要说:


    月亮也听见你说,说你会一直爱我——[害羞][害羞][害羞]


    宝宝们看过来!重要调查——


    有关陆上校和江外长的信息素,如果正文不写明,只有他们彼此知道,像是一个独属他们的小秘密,新婚番外再揭露,是浪漫还是奇怪呀[彩虹屁]如果大家觉得还是正文告知比较好,我这几章就会写出来~宝宝们觉得呢


    第48章


    江云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淮。


    看他上扬的嘴角,看他笔挺的鼻梁,看他张扬的眉眼。


    看肩章的绥带,看军靴的皮革,以及武装带下的腰线。


    自从和陆淮在首都港口分别,已经过去一周了。


    虽然每天都有通讯,但再清晰的全息影像也比不上亲眼见到他的这一刻。


    今夜的陆淮……确实很帅。


    陆上校果然还是穿军装最帅了。


    江云这么想着,问:“你怎么提前到了,不用送孩子们上学了?”


    陆淮挑了挑眉,“可以可以,这么好的气氛,江外长却又老夫老妻上了。”


    陆淮握住江云的腰带,轻轻一拉。


    江云猝不及防被陆淮拉向前了一步,离陆淮更近了。


    “江慕不让我送他们上学。那孩子和你一样,嫌弃[情夫]的脸不好看。”陆淮带点打趣意味地说,“拜你们这对颜控父子所赐,我已经把[情夫]的脸扔了——以后,我再也不想用别人的脸了。”


    江云用目光描绘着陆淮年轻俊美的面容,嘴角露出浅笑,“那你就用自己的吧。”


    “嗯,这还要感谢你帮我恢复身份。”陆淮仰着脑袋,笑着夸他,“江外长刚才好帅好辣啊,我可太喜欢了。”


    江云:“……”


    这样的夸奖太过简单直白。但凡换个Alpha这么说,都是会让江云掉头就走的地步。


    但从陆淮口中说出来,他竟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过是日常工作的状态而已,陆上校未免太大惊小怪了。”


    “哦,你是在告诉我,你工作的时候都是这样的状态吗?”陆淮若有所思,“那我好像知道我那么多的‘竞争对手’是怎么来的了。”


    “你有个鬼的竞争对手……说起来,”江云朝四周望了望,镇定地转移话题,“你把你的仿生人弄哪里去了。”


    他原计划用仿生人进行实时投影。既然陆淮自作主张地代替了仿生人的位置,那仿生人去哪了?


    “我让他滚去海边散步了。”陆淮突发奇想一般地提议,“你要不要去看看?”


    江云:“嗯?”


    陆淮又在搞什么名堂?


    陆淮站起身,牵起江云的手,带着他走向舞台落幕后的阶梯,“走吧,我们也去海边散个步。”


    在金马斯图岛的几天,江云常来海边,但都是在白天。


    虽然大家都说夜晚才是钻石银滩最为惊艳的时刻,可一个人去,未免无聊了一些。


    夜晚的钻石银滩,有着和白天截然不同的感觉。


    海面变成了深沉的黑色,忽远忽近的潮声有如生命律动的气息。


    月光慷慨地为游人照亮了脚下的沙滩,干净柔软的细沙如碎钻般发着光,仿佛一条无限向前延伸的星河。


    这片私人海滩只有入住总统套房的客人有资格进入。此刻已近凌晨,除了江云和陆淮,还有两位“客人”。


    或者说,还有一对“客人”。


    那是一对互相依偎的年轻夫妻。


    面朝不断冲刷而来的潮汐,两人静静地坐在海边,仿若一块完整的、密不可分的月光礁石。


    Alpha一条腿曲着,一条腿随意地在沙滩上伸展。为了让Omega的脑袋靠他靠得更舒服些,他刻意压低了自己的肩膀,视线也一直低垂着。


    明明夜色和月光如此美丽,Alpha却始终不愿抬头,为这份美丽浪费他的视线。


    那大概是因为,他的怀里,有更值得他去欣赏的美景吧。


    陆淮解释道:“我看他一个人散步怪可怜的,就让‘江云’去陪他了。”


    江云明白过来,有些想笑地说:“大晚上来这么一出,陆上校不怕吓死其他客人么。”


    陆淮不以为然,“我管别人做什么,我自己开心就好。”


    江云走近那两个仿生人,眼底不受控制地暗了下去,“我们当年在一起时的画面,原来是这样的么。”


    “不是,他们不是我们的当年。”陆淮纠正他,“他们是二十一岁的江云,和二十五岁的陆淮。”


    江云一怔。


    “数据显示,二十一岁的你,比二十岁的你长高了零点四厘米。”陆淮有点感慨地说,“你的面容没有太大的变化,一定要说的话,似乎是更美艳了一些。你完全褪去少年感的时候,是在二十八岁——二十八岁的你,就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美人了。”


    某种熟悉的微妙情绪涌上江云的心头,心中那块长达十七年的,名为[遗憾]的空白,又开始蠢蠢欲动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了。


    “二十五岁的陆上校比二十四岁时看起来成熟内敛了不少,或许二十五岁的确是Alpha的分水岭吧。”江云缓声道,“但我倒不觉得他是真的变低调内敛了,我倾向于他是更会装了。”


    陆淮笑了声,一把揽住江云的肩膀,将江云带进了自己怀里。


    “太了解我了,宝宝。不过,你能不能别一直看他?没什么好看的啊,你看我就好了。明年,我就会变成他的样子了。”


    江云轻轻沉下一口气,低声道:“我只是觉得,他们在一起的画面……很美。”


    “确实很美。”陆淮点了点头,“但我仍然觉得,我们当下在一起的画面更好看。”


    江云心跳忽地漏了一拍,总算舍得将目光从仿生人的身上移开了。


    他抬眸看向了身边的陆淮。


    当下在一起的画面?


    是指二十四岁的陆淮,和三十七岁的江云么。


    可是他们相差了整整十三岁。


    陆淮一点都没有变。他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热情天真,像小蛋糕一样,香香软软的Omega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一起时,是什么样子的。


    “……真的会更好看吗。”江云不确定地说,“我不知道。”


    陆淮看着他笑了,“你不知道的话,不如就先相信我的答案?我还挺聪明的,应该不会判断错误。”


    江云呆住了。


    相信……陆淮的答案吗?


    “能做到吗?”陆淮问他,“你可以相信我吗,江云?”


    可以,他当然可以。


    相信陆上校这件事,他做了整整十七年。


    相信陆淮,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和简单。


    心中的空白像是被一抹耀眼的光芒霸道又强硬的填满了,江云不禁轻笑出声。


    这种时候还不忘夸夸自己的聪明,陆上校还真是有够自恋的。


    海风中,江云轻轻点了点头,“好啊,我相信你。”


    得到了江云的回答,陆淮的眼睛刷地一下更加明亮了,简直像是另一片藏着宝藏的,更为迷人的深海。


    “我有个想法。我们把这两个仿生人留在金马斯图岛怎么样?”陆淮说,“让他们一直在这里度着假,每年长大一岁。明年是二十二岁的江云和二十六岁的陆淮;后年是二十三岁的江云和二十七岁的陆淮……直到他们一起白了头发,或是我们家突然破产,没钱支付他们的维护费用了。”


    “……你要煽情就好好煽,不要突然冒出来个‘破产’好吗。”无语归无语,江云还是继续着破产的话题,“要是真的破产了,陆上校就去当雇佣兵养活我们三个好了。”


    陆淮笑了起来,“好主意,我喜欢。”


    江云望着那两个虚幻的身影,眸光渐渐融入柔和的海风中,“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二十一岁的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处于孕期。”


    陆淮怎么可能会忘。


    他只是觉得,江云不会希望自己孕期的样子被别人看见。


    所以,他只好冒着被说“陆上校连这个都不记得,肯定是不爱我了”的风险,假装忘记了而已。


    “对啊,你这么说倒提醒我了。”陆淮装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江外长孕期是什么样的呢,好好奇啊。我马上就去给他的仿生人下达孕期指令。”


    江云脸色微变,“不许去。”


    陆淮假装听不见江云的命令,径直朝仿生人走去。


    江云只好跟了上去。


    陆淮腿比他长,步伐迈得又大又快,他不得不加快了脚步,却仍然赶不上。


    江云有些着急了,一把拉住了陆淮的手,尾音都带上了情绪:“陆淮!”


    陆淮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江云死死抓住自己的手,笑容愈盛,“为什么不让我看?我很想看。”


    江云犹豫片刻,叹了口气,说:“因为我的孕期……很不好看。”


    陆淮想也不想道:“怎么可能,你不会有不好看的时候。”


    江云摇了摇头,道:“孕晚期时,我的肚子太大了,比其他Omega的都要大好多好多。不过,我也不是因为肚子太大而不好看,我是因为我的状态。”江云顿了顿,“那九个月,我的状态一直不太好。”


    目光空洞,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和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太难看了,以至于他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


    陆淮心中蓦地一动。


    这是江云第一次主动提起他们分别的十七年。


    江云终于,能勇敢地说出这些了。


    陆淮正要开口安慰江云,江云却先自己安慰了自己:“好在这些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江云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陆淮,微微一笑,“未来,还请多多指教了,陆淮。”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抱抱][抱抱]


    第49章


    时间忽然变得快了起来,快过了十七年间,每一个独眠的夜晚。


    他们不过沿着钻石海滩散了一会儿步,聊了一会儿孩子们的事,时间就来到了被睡眠统治的深夜。


    酒店大楼的窗户一盏盏熄灭,月亮躲进厚重的云层,海面被抽离了光线,浓黑的夜重沉沉地压了下来。


    两个仿生人依照程序设定,结束了海边的约会,而他们仿生的对象却迟迟不愿离开。


    夜太黑了,伸手看不出指尖,他们也看不清彼此的轮廓了。


    江云随口说了一句:“好暗。”


    下一秒,一抹微小的亮光便点亮了他的眼睛。


    “现在呢?”陆淮举着一个微型打火器,问。


    陆淮没有抽烟的习惯,之前也不会随身携带打火器之类的东西。


    江云意识到了什么,眼眸微暗,问:“你随身带着这个做什么。”


    这都能被江云抓住重点?


    陆淮心中无奈,语气自然地回答:“酒店无偿提供打火器,我路过顺手拿了一个。”


    江云声音冷了两分:“我要听实话。”


    “……好吧。”陆淮望着漆黑的夜色,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之前不是有意识地睡了挺久么。那时候,眼前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确实有点无聊,搞得我有点怕黑了。”


    江云不由地皱起了眉。


    陆淮怕黑?


    他知道陆淮最讨厌的就是无趣。只是他没有想到,仅仅一周有意识地沉睡就会给陆淮留下这么大的阴影。


    “那你以后可以开着灯睡觉,”江云说,“我不介意。”


    陆淮蓦地一怔,随即又笑了起来。


    “那怎么行。”陆淮缓声道,“越怕什么,就越要去面对什么。一直逃避,那岂不是要一直怕下去?”陆淮微哂,“我可不想被这点微不足道的心理阴影操控一辈子。”


    陆淮啪地一声关掉打火器,任由自己的视野再度被黑暗笼罩。


    “正如你说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陆淮面向江云,于黑暗中牵起他的手,俯身在那微凉的手背上轻轻印下一吻,“未来,也请你多多指教了,江云。”


    江云看不见陆淮的脸,只能感觉到手背上温热的触感,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心又偷偷地漏了一拍。


    ……越怕什么,就越要去面对什么吗。


    江云莫名有些想笑。


    所以陆淮怎么可以觉得,他只喜欢他的脸呢。


    他每一次为这个Alpha的心动,不都是Alpha在无心之下,展露出自身性格的时候么。


    最后一盏窗灯也熄灭了。群岛酒店的客人似乎全都进入了梦乡,除了他们。


    一阵微妙的沉默后,陆淮状似不经意地说:“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天亮了。”


    “嗯。”


    “你……要不要带我回房间休息?”


    江云沉吟片刻,点点头,“好。”


    陆淮意外地挑了挑眉,“嗯?”


    江云答应得过于爽快,以至于陆淮不得不怀疑江云是不是一个人太久了,仍然保持着学生时代的纯情,都忘了Alpha用下议院思考的时候有多恶劣。


    陆淮忍不住问:“江外长应该知道,你同意带我回房间意味着什么吧。”


    这种时候,江云宁愿被陆淮叫宝宝,也不想听见陆淮用职位称呼他。


    江云看似平静地说:“我是一个已婚的成年人,已婚对象正巧是你,你觉得我知不知道。”


    “那我不是想明确一下界限么。”陆淮嘴角的笑意又扩大了,“我可不想再被江外长送到会议室罚站了。”


    江云淡道:“我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具体还要看你表现。陆上校应该知道,我喜欢听话的Alpha。”


    陆淮嗤笑一声:“得了吧宝宝,你快别说这种话了。”


    江云还说他喜欢装呢,明明江云自己也不遑多让。


    江云:“?”


    “我还不知道你?”陆淮随手将打火器扔进垃圾桶,一边牵着江云朝酒店走去,一边对江云的性癖做出精准的判断,“凡事对你言听计从,完全没有自己主见的Alpha,你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好吗。”


    江云跟在陆淮身后,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陆淮的话。


    叮的一声,电梯在酒店顶层停下。


    江云率先走出电梯,陆淮跟在他身后。两人自从进了电梯,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在钻石银滩时,氛围一直很好,纯洁又浪漫,甚至还带了点教育意义,简直是可以拿来给孩子们当故事讲的程度。


    转折点是在江云说出“好”这个字后。


    气氛倒不是变得不好了,而是转向了另一个没那么温情惬意,却更偏向成年人的方向。


    尤其是在密闭的电梯里,那焦灼的,秘而不宣的气氛几乎让冷气失了效,连呼吸也悄无声息地升温了。


    但江云走向房间的步伐依旧平稳从容,面容的侧影也一如往常的冷淡无瑕。


    可身后的Alpha却还要“污蔑”他:“……没必要这么紧张吧。”


    江云立马道:“我才没有紧张。”


    陆淮怔了怔,好笑道:“我又没说你紧张,我在自言自语来着。”


    江云:“……”


    “这让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的时候。”陆淮低笑了一声,颇为怀念地说,“当时,你坐在床边,一脸紧张害羞地看着我,搞得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江云凉凉道:“我记得你最后下手下得挺狠的。”


    陆淮望着江云的侧脸,大大方方点头承认:“没办法,人之常情。”


    陆淮不提第一次还好,他这么一提,江云回想起其中的过程,不免皱起了眉。


    哪怕时过境迁,他现在成为了年长者,但Alpha对Omega天然的压制力仍然摆在那里。


    或许,他应该提前拿下主动权,免得场面太过失控。


    江云想了想,说:“经过那两次后,我大概想起该怎么和你接吻了。”


    陆淮呼吸猛地一窒,刚要上前,又还算理智地瞄了眼墙上的摄像头,下意识地说:“是么。”


    江云说话习惯直视他人的眼睛,却总是不愿在这种时候和陆淮对视。他背对着陆淮拿出房卡,用若无其事的口吻说:“今夜,你如果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可以尝试先吻我。”


    陆淮努力克制着躁动的信息素,笑道:“真不错。”Alpha其实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还能像平常一样和江云沟通纯粹是因为本能,“但我又要抱歉了,我今夜不是很想从接吻开始。”


    江云手上动作一顿,略带无语地说:“陆上校是还没过青春期吗?就一定要和年上者唱反调?”


    “那倒不是。”陆淮盯着江云手上的房卡,漫不经心道,“这种事情还是要看当下的心情。”


    “不想算了,”江云迅速推开房门,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又没人逼你。”


    江云走进房门,还没来得及开灯,肩膀就被大力地握住了。


    门砰地一声被踢上,随着最后一束光线的消失,Alpha刻意压抑的占有欲在一瞬之间,轰然爆发。


    江云被重重地压在了门板上,陆淮的动作甚至称得上粗暴,一点都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身前是冰冷的门板,身后是Alpha发烫的胸膛,他无路可逃。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纤细白皙的颈侧,蛰伏许久的齿尖嵌入沉睡多年的腺体。


    不再等待,没有犹豫。


    那么迫不及待,又那么绝对掌控。


    江云放大的双眼骤然失焦,身体的力气在顷刻之间丧失,却又被有所准备的Alpha往门板上压得更紧。


    他那总是吐出冰冷话语的嘴唇,终于溢出了多年不曾发出过的细微呻/吟。


    “嗯……”


    陆淮每次都是这样,在他允许的范围外超出一步。


    允许陆淮摸头,他亲吻;


    允许陆淮亲吻,他标记。


    允许陆淮标记,他就要……


    他的Alpha真的……好不听话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害羞][害羞][害羞]


    第50章


    房间里的灯突然被打开了,暴露感和侵犯感在视觉之中变得愈发鲜明。


    白皙轻薄的皮肤被齿尖刺穿,血液点点滴滴地渗出。淡到快要消失的咬痕熬过漫长的等待,终于迎回了它唯一的缔造者。


    腺体发烫,血管流淌,脉搏跳动。


    再强效的阻隔剂也在这一刻,全然失效。


    被全情占有的感觉从腺体直达每一个细胞,江云的眼底骤然浮现出水汽,失重的身体在陆淮的掌控中连轻微的下坠都没有。


    炽热而纯粹的信息素迅速且坚定地注入了他的腺体。


    江云还没从恍惚中回过神,就被陆淮狠狠翻过身,面对面压在了门上。


    过去的经验告诉江云,这远未结束。


    仅仅一次的标记对陆淮来说不可能满足。他还会标记他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他彻底餍足。


    可陆淮的信息素实在太强势霸道了。每一次的标记对他来说,都像是在承受灵魂上的双重掠夺与共鸣。


    以至于被陆淮标记过后,无论其他Alpha再怎么努力,都无法用他们平庸的信息素对江云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如果江外长身上一定要有Alpha的味道,那只能是他丈夫的信息素,不是吗。


    高大的Alpha握着他的下巴,平日里的细心和体贴荡然无存,眼中只剩下浓到化不开的排他欲和占有欲。


    陆淮问江云:“这些年,有没有其他Alpha,闻过你的信息素?”


    腺体的存在感异常强烈,这让江云的反应不免有些迟钝:“……什么?”


    “有没有啊,江云?”陆淮强硬又温柔地哄妻子开口,“你这么漂亮,一定有很多Alpha想要知道你信息素的味道吧——你有没有让他们知道?”


    “……没有。”江云喘息着向后仰头,像是想躲开陆淮的气息,又像是在给陆淮创造出更多的空间,方便他在自己颈间尽情放纵,“Alpha们想知道,我……我都让他们去问你。”


    “所以,其他的Alpha都不知道你的信息素……”陆淮埋首在江云颈间,汲取着只有他能独享的甜美香气,嘴角心满意足地扬起,“是这个味道吗。”


    江云艰难地点了点头。


    “好厉害的宝贝,你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呢。”陆淮固定住江云的下颌,在那微微张开的嘴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然后,他一把横抱起江云,朝床边走去。


    江云被扔到了宽大柔软的床上。陆淮站在床尾,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上有条不紊地卸下武装带,腰带,军装外套,动作快速却不显急色。


    暂时脱离了Alpha的怀抱,江云勉强找回了几分清醒。他看着那逐渐在自己眼前展露出的,线条分明的腰腹,哑声问道:“那你呢?”


    “我?”陆淮赤裸着上半身,跪上了床,“我怎么了。”


    江云双手支撑着身体,任由陆淮笼罩着他,替他一颗颗解开衬衫的扣子,问:“你有没有让别的Omega知道你信息素的味道?”


    “我怎么可能。”陆淮失笑,“只有你知道啊。”


    陆淮说着,又凑上来吻他。


    和重逢后的每一个吻都不一样,没有安慰,没有温情,有的只是侵袭和纠缠。


    江云明明已经回想起了该如何回应丈夫的热吻,可此刻他能做的,依旧只有被动地承受。


    混乱之中,江云还依稀记得他想要把控局面的决心。


    “等等……”


    江云用力去推陆淮,陆淮却纹丝不动。最后还是江云强调了好几遍,陆淮才勉强停了下来。


    陆淮焦躁又无奈地问:“又怎么了啊,宝宝?”


    江云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阵,甩给陆淮一个小小的塑料包装,用强撑出命令的口吻说:“戴上。”


    陆淮轻一挑眉。


    江云竭力保持着冷静,提醒陆淮:“我们只要两个孩子。”


    “我会乖乖戴的。”陆淮看都不看塑料包装,只低头看着江云艳丽的眉眼,笑道:“那江外长也乖乖,把腿打开。”


    江云:“……!”


    这句话恶劣到了极点。


    陆淮在这种时候还故意用职位称呼他,已然超过了江云所能忍耐的底线。


    ……太羞耻了。


    江云抬起手,掌心猝然刮过陆淮的侧脸。


    刚被标记过的Omega手上毫无力气可言,扇过脸颊和一阵轻风拂过似的,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可无论有多轻,这毕竟是个耳光。对陆淮这种极度自傲的Alpha来说,多少带点不尊重的意味。


    陆淮倏地顿住了。


    江云趁机在床上撑起了身体,冷冷道:“这种时候,你就不能好好叫我名字么。”


    江云的衬衫被蹂躏得乱七八糟,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边勉强遮挡他的肩膀,另一边从细腻的肌肤上无声滑落,导致他肩头和锁骨的区域失守地暴露在光线下,皮肤透出了一层诱人的柔光。


    江云喘息着瞪着陆淮,冰冷的目光带着威慑的警告,眼底却蕴着被亲出来的湿润水光。


    只见陆淮被他扇得偏过了脸,侧脸正对他,眼睫沉默地低垂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场面像是僵持住了。


    陆淮……是生气了么?


    不至于,以前他在陆淮后背乱抓的时候,可比这个疼多了。


    就在江云犹豫要不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眼前的Alpha竟然扬起唇角,一点一点地展颜笑开。


    江云难以置信之余,简直要气笑出声。


    陆淮怎么能……怎么能笑得这么兴奋,这么享受——笑得这么爽?


    这个Alpha到底在爽什么?


    江云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陆淮再次朝他压了上来。


    几乎恐怖的力量掐在江云腰侧,不顾反抗地将他拖往身下。


    这股可怕的力道只在江云身上停留了两秒,却已经在江云腰侧留下了明显的指印,似乎只要再用力些许,就可以残忍地捏碎他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江云有种沉沦于一场美丽恶梦的错觉。


    年轻的Alpha像个俊美又性感的恶魔,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在他腺体上刻下烙印,又强迫他分开双腿,紧紧环绕在Alpha的腰际两边。


    陆淮锁在他脸上的视线犹如深不见底的漩涡,把他强撑出来的冷静和威慑毫不留情地尽数吞噬。


    江云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推拒着陆淮的胸膛,下意识挣扎起来:“先不要……”


    “不要?”陆淮听笑了,“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是一个已婚的成年人。在同意把自己丈夫带回房间的那一刻,你就该知道会发生什么。”


    江云不安分的两只手被陆淮单手抓在一起,强行按在了头顶。


    他黑色的腕表还没有摘下来,被陆淮一同攥进掌心,硌得他的手腕微微发疼。


    江云的双腿和双手均处于陆淮的掌控之下。他再动弹不得,也挣扎不了,只能用一双漂亮得惊人的眼睛不甘又无助地瞪着身上的Alpha。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只是没有想到,他比陆淮虚长出来的十三岁,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居然妄想在床上控制陆淮。


    他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他怎么可能在床上玩得过一个永久标记了他的顶级Alpha?


    江云甚至怀疑,十七年前,是不是因为自己年龄太小,身量没有长成,陆淮刻意收敛了不少。


    现在,他的身体早已完全成熟,孩子也生了,陆淮便开始肆无忌惮了。


    可是,陆淮是不是忘了,他已经太久没有承受过了。


    这些年,他的身体没有被任何人打开过,包括他自己。


    他现在的状态,和十七年前的新婚之夜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他的丈夫却比十七年前还要恶劣。


    “不想要我的话,为什么要带我回来呢。”陆淮用空闲的手描绘着江云的腰线,而后拿起了一旁被冷落已久的塑料包装,微笑道,“你也是想要我的,对吗。”


    江云自知今夜逃不过去,干脆垂下眼睛不去看陆淮。


    “我没有拒绝你。我只是想说,你……”江云忍着羞耻,潮湿的眼睫不住地扑闪着,“你最好记得轻一点,我不想明天下不来床。”


    陆淮又笑了起来,“类似的话你在新婚之夜也说过。还记得么,江云,你当时是怎么对我说的?”陆淮低声引诱着妻子,“只要你像那时一样说些好听的,我就轻点,好不好?”


    江云:“……”


    新婚之夜……吗。


    江云用所剩无几的理智回忆着过往。


    当时,他好像比现在还要害怕。


    他缩在丈夫怀里,连抬头看一眼丈夫的勇气都没有。


    和现在一样的体温,一样的怀抱,一样紧贴耳畔的低语。


    一样隐隐作痛的腺体,连空气中信息素交融的味道都一模一样。


    回忆的场景和当下的画面渐渐重合。


    一时之间,江云竟然分不清,他是在十七年前,还是在十七年后。


    “不说话吗?”陆淮一手压制着江云,一手扬起包装袋故意给江云看,笑道:“这可是你仅有的,说服我的机会了。”


    塑料被撕开的外边缘轻轻划过江云的脸颊,用最为暧昧的方式,拨开了他冷漠强硬的外壳。


    江云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我……我很怕疼。”


    陆淮无声地笑了一下,鼓励江云继续:“还有呢?”


    江云的语调无法自控地软了下来,带着湿漉漉的颤音:“陆上校不要太凶……啊!”


    泪水猛地夺眶而出,一个念头在江云空白的脑海快速闪过。


    ——骗子。


    他怎么会愚蠢到在床上相信一个Alpha?


    这种时候的陆上校,向来毫无信誉可言。


    这一点,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江云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泪水布满脸庞,眼皮泛红,红唇微张,最后的理智徘徊在溃散的边缘。


    陆淮俯下身,安抚般地吻了吻江云滚烫的耳垂,嗓音沙哑:“我十七年前是不是和你说过?”


    ……什么?


    ……陆淮还和他说过什么?


    “你一边哭泣着求饶,一边全身颤抖的样子,真的……”陆淮在江云即将撞上床头之际,猛地将他拉了回来,“……真的太可爱了。”拨开江云粘黏在脸上的黑发,凝视着那张被欺负到神志不清的美艳面庞,陆淮发出虔诚的低叹:“我都要被你融化了。”


    可江云已经听不清陆淮在说些什么了。


    Alpha的信息素浓郁到近乎拥有了实质,霸道地剥夺了他的全部听觉和自我意识,将他整个世界牢牢地握进了掌心。


    他根本找不到逃跑的出口。


    陆淮在用最原始,最简单,最不需要思考的方式地拥有他。


    而他除了本能地落泪,什么都做不了。


    陆淮抓起江云的手,引导那脆弱纤细的指尖去触碰主人剧烈起伏的小腹,低低地笑着:“我啊,已经完全落入你掌控之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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