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100

作品:《大官人与小娘子

    第91章 第91章苏禾坐在长案前,手……


    苏禾坐在长案前,手中的狼豪拿起又放下,她有心想写一张单子,叫人去采买好在送到苏家绣铺,只是她自己也弄不明白孕中妇人该补些什么,一只手托着下巴,满脸忧愁。


    庄引鹤今儿来的早,进了后院问清楚了人在书房便直接过来了,站在门口就看见她拿着薄薄的信纸放在眼前,手支撑着下巴,好似在困扰什么。


    站定到她的身后,扫了一眼信上内容,清安县的回信,倒是洋洋洒洒写了不少。


    “怎么?收到信还苦着个脸?还是有谁招惹你不开心了?”庄引鹤双手撑在玫瑰椅的雕花靠背上,想看看写了些什么。


    “没有不开心,我想请个大夫来。”苏禾思来想去,这事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要求庄引鹤。若没有他的同意,她几乎不可能请什么人来别院。


    庄引鹤心头一跳,脸上瞬间浮现喜色:“你这是,有了?”也顾不上这会是什么时辰,就要叫人去请了大夫来。


    苏禾拉住庄引鹤的手,连忙解释:“不是我!是王家姐姐,我想着王姐姐未必缺什么,只是从前她待我极好,如今有了身子,我自然是要投桃报李的。若是能从扬州城采买些,叫来喜儿跑一趟,也是全了我待她的一片心。”


    “那你这是不知道买什么?”庄引鹤顿时明白了她为什么苦着一张脸,“想叫大夫上门问问?”


    “是的。”苏禾点点头,“别院的下人,我也使唤不动,从前还有角门上的许嬷嬷愿意给


    我捎带些东西,上次被你申斥以后,入口的东西是再不敢给我带带了。”


    “上次是我做的不对,你这还吃着药,又贪凉,”庄引鹤陪着笑,“那药苦的很,若是冲了药性,岂不是白费力气?我也是心疼你。”


    “那爷是同意我请人过来了?”


    “也不必请人过来,骑装今儿不是送到了么?”庄引鹤转身靠在长案上,抱着手臂,“如何?可喜欢?”


    “已经试过了,合身。那爷是什么意思?”


    “这几日天不错,午后还有凉风,正巧我后日休沐,带你去跑马,顺路就去医馆将补品买了,至于其他的东西么,我叫秦嬷嬷准备,左不过就是些首饰料子,等备好了,给你过目,再送去你那位姐姐处,你看可行?”


    苏禾惊讶于他这般爽快,一时顿住,随后道:“谢谢爷。”


    “你愿意安心跟着我,爷就是再给你办百八十件事那也是心甘情愿的。”庄引鹤见她抬起的脸,忍不住捏了一把,满眼的爱怜,遮都遮不住。苏禾将头稍微往后仰了一下,挣脱开来。


    “你这回信,也不用急着写,等东西置办齐全了再说。”苏禾点了点头。


    “扬州城的夜市极为热闹,跑马还得等后日,不如今儿先带你逛逛?”看苏禾拿起摆在书桌右侧的话本子准备翻看,庄引鹤忍不住提议道,“也省得你总说我将你关在别院里。”


    苏禾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真、真的?扬州城的夜市什么时候开?那我现在就去换身衣服。”


    “也行,一更天夜市就开了。咱们一会就过去。”


    “好。”苏禾起身就朝着内室走,路过正房时,叫上了大力与秋桂。再出来时,叫庄引鹤眼前一亮,她一直待在后院里,几乎不怎么打扮,平日里不过就是家常衣服,时常素面朝天,头发也只是挽个简单的髻,松松的垂在身后,只求一个自在舒适。今儿见她珍重打扮,心中涌起一股喜意,大抵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难得出门,还是极为热闹的夜市,定然是拥挤的。头发为高高挽起,梳成流苏髻,发髻底部束上了鹅黄丝带,发间插入几根珍珠钗,又配了一支梅花流苏步摇,耳边是一对南红白玉的耳珰,眉间贴了一颗珍珠花钿,脖间是迷米粒小珍珠串南红项链,南红显色,更显脖颈白皙妩媚。


    内里是浅绿色折枝牡丹芙蓉纹的抹胸,外面是浅蓝色宝相文宽袖褙子,下身是白色缠枝花卉百褶裙。柳叶眉,桃花眼,脸颊两侧上了些胭脂提气色,唇上口脂颜色很淡,有些像时下的“檀晕妆”。


    庄引鹤看她如此庄重,心下也有些懊悔。她擅自逃跑,他嘴上是不在提起此事了,但是心中一直呕着气,虽不曾冷落了她,但确实没想过带她出去逛逛,原是想等她自己开口求他,到时候他在开恩点头,没想到最后没熬过去的还是自己。可见她如此开心,心里也笑自己,不过是同自己较劲罢了,何必呢。


    牵上了苏禾的手,眼见秋桂要给她带上帷帽,庄引鹤抬手制止:“今儿就带了,夜市人多,走动碍事。”说着就拉着她从前院正门出去了,大力、秋桂、来喜儿、来福儿都紧跟在二人身后。


    ……


    舟桥夜市,灯火通明,街头卖艺的大汉露着胸膛,招呼来往的客人,热闹非凡。


    苏禾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人、摊聚在一起,叫卖声响彻天际,如今快到盛夏时节了,一眼望过去,大些的商贩支起了小摊,摆出几副桌椅供客人歇脚用饭,小商贩们挑着担子,只卖饮子或者别的吃食,最多也就两样;还有推着独轮车的人卖货人,车架两边支出两块木板,上面放着零散物件。


    “好热闹呀。”大力和秋桂两个小女娘如同寻常人家的小姐妹似的手挽手跟在苏禾身后,她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场景,眼不错得看着,苏禾走到卖陶瓷泥塑的小摊子上,旁的不说,倒是可以给王姐姐家的小女娘买一对陶瓷娃娃。


    庄引鹤看她满脸温柔的挑拣着,又转身同她两个丫鬟商量到底是左手边的好看,还是右手边的有趣;小商贩口若悬河的介绍,将他这摊子上的东西吹的天上少有地下绝无,偏生这丫头还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苏禾哪里不明白商贩的吹嘘,只是许久没有见到这么鲜活的场面了,难免贪恋了些,叽叽喳喳的才好呢。挑了半响,最后还是决意听从小贩的提议,选了一对男童女童瓷娃娃,寓意儿女双全,得个好兆头。又选了一个陶鸡和陶狗。秋桂接过打包好的东西,来喜儿颇有眼力见的将东西拿了过去,苏禾见状,抿嘴笑道:“咱们难得出来,你也自去逛逛,叫来喜儿陪着你。有大力跟着我就行了。”


    秋桂羞的脸上通红,来福儿朝着来喜儿使了个眼色,来喜儿忙不迭的推辞。苏禾拦下了话头,只说:“不妨事,你们也难得逛一回,再说,我看这夜市上走在一起的男女也多,并不坏规矩。”


    两人有些心动,但也不敢挪脚,苏禾推了推庄引鹤的手臂,他才开口道:“既是娘子开的口,那就去吧。”


    “是,奴谢过爷、娘子恩典。”两人行完里便离开了众人,独自游玩去了。


    “娘子,可还有什么要买的?”


    苏禾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没有了,送给姐姐的东西,我从银铺买吧。”


    “那行,”庄引鹤用手虚虚点了点大力和来福儿,“那你们两个也别跟着了,各自玩去吧。我同娘子单独逛逛。”两人也行礼告退,转眼就剩下他们二人。


    庄引鹤低头牵起苏禾的手,又见她嘴角勾着笑,忍不住自恋:“娘子也高兴能与我同游?我也高兴。”


    “不是为这个高兴的,是为秋桂高兴。对了,来喜儿家是什么情况?爷也说与我听听,若是好,就将秋桂许给他家吧。”


    “来福儿自小是跟着我的,他娘赵嬷嬷是管着内院花草的管事,他爹是我扬州城外庄子上的管事。论起般配来,你那丫头可是正经高攀了。”庄引鹤说这话从小摊贩手中接过砂糖冰雪冷元子,递到苏禾手中,道:“尝两口,不许多吃。”


    “般配是一回事,真心喜欢是另外一回事。那就劳烦爷打听打听?若是来喜儿的父母不满意秋桂,那就算了。”苏禾尝了一口,味道极好,只是有些过于冰了,就托在手中。


    “爷亲自开口许得婚事,还由得他们挑拣?”庄引鹤见她不吃,自然的拿过来,将碗中剩下的一扫而空,“你也是太好性了,将来怕是连刁奴都制不住。”


    “我不关心他们,我只害怕秋桂若是不得婆婆喜欢,将来日子难过。就是嫁进去,也没什么意思。”苏禾摇摇头,婆媳问题实在是千古难题,便是在后世,都不能妥善解决,更别提现在这种婆家能定儿媳生死的时代。


    “你倒想的周全。依着我的意思,直接许了婚,板上钉钉的儿媳,哪有什么满不满意的?”庄引鹤还是头一次听小厮丫鬟配婚问意见的,若是后宅主母都这么做,倒也是不用料理后宅了。


    “她跟着我从清安县来了扬州城,且两人也是心意互通。若是来喜儿家中同意,自然皆大欢喜。”


    “那若是不同意呢?”庄引鹤突然有些好奇。


    “那自然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好在,我与娘子是心意互通。”


    苏禾似笑非笑的觑了一眼庄引鹤,没搭理这话,只说:“爷帮我问问就是了。”


    “娘子有命,不敢不从。”说着还朝着苏禾作揖,逗得她莞尔一笑。


    庄引鹤只觉得今晚实在过的舒心,他与苏禾如同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牵手同游,闲话家常。若是光阴能在此处驻足,这世间便不会生出诸多遗憾。


    第92章 第92章到了旬休日,辰时三……


    到了旬休日,辰时三刻,秋桂站在内室外,轻扣门扉。


    “娘子,辰时三刻了,该起了。”秋桂身后跟着大力并另外两个小丫头,手上皆捧着梳洗的器具。侧耳细听屋内似是没有娘子唤人的声音,秋桂又连着喊了两声“娘子,该起床了。今儿您还要去跑马呢。可不能耽误了时辰。”三爷昨儿没歇在这,若娘子还不醒,她就只能进去叫人了。


    苏禾尤在睡梦中,翻身将一条腿架在了竹夫人上,凉意让她舒服的嘤咛了一声,就准备继续会周公,懵懂间听到门外有人一直在唤她,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听到“跑马”二字瞬间清醒了过来,就着躺着的姿势伸了个懒腰,才用手撑床榻坐起身子,拢了拢胸前有些松散的衣襟,才对着门口说了一声:“起了,进来吧。”


    秋桂推开内室的门,满屋子雅致果香,娘子觉着夏日里本就热得人心烦意乱,若是在焚上厚重的四合香,烟熏火燎的,叫人觉得烦闷;兰溪别院的日子,无聊更无趣,为了消磨日子,垂钓、种花、读书、练字什么都尝试了,后来又开始自己调香玩,寻了市面上寻常不过的荔枝壳、甘蔗滓、干柏叶、茅山黄连等制成了山林寒士四合香。果香清韵,原先本是在书房用的,娘子极喜欢,便将内室的沉香、檀香所合的香料换了下去。


    秋桂领着后面的丫头们鱼贯而入,放置好洗漱的用具,两个小丫头便退出了内室,独留秋桂、大力二人在里面服侍。


    “娘子,今儿穿什么颜色的骑装?”


    大力拧好了帕子递给苏禾,秋桂站在衣柜旁,犹豫该选哪套才好。苏禾接过帕子擦好脸,朝着衣柜看了一眼,“粉色吧。外面绿意正浓,粉色更衬景些。”


    “是,”秋桂依言取出来,合上衣橱,笑道:“娘子肤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只是奴蠢笨,不会选。”


    苏禾坐到了梳妆镜前,听了秋桂的话,拉着大力的手就笑道:“哎呦呦,咱们秋桂姐姐如今愈发长进了,能说会道的,大力,你可得好好向你秋桂姐姐取取经才是呢。”


    大力用手挠了挠脑袋,满脸憨厚淳朴:“娘子,秋桂姐姐都说自己蠢笨,我这脑袋,便是十个垒在一起,也抵不过秋桂姐姐一个呀,这可真是难为我了。”


    “你姐姐这嘴,自然是有人教了的。你这嘴,怎么如今也愈发刁钻了起来了?竟也不知是跟谁学的,我可没教你。”苏禾虚虚的点了点大力的鼻尖方向,又故意看了一眼秋桂,明晃晃的调侃。


    “娘子,您就别打趣我了,我给您梳今儿骑马的发髻。”秋桂被苏禾打趣过几回,如今再听娘子提起这话头,已然练成了脸不红,心不跳的好本事了。为了今日,她还特意花私房钱去找扬州城小有名气的梳头娘子好好学几个样式,保管既好看又不累赘。


    “是是是,如今我们秋桂娘子愈发有管事娘子的范了。”苏禾面对着梳妆镜,眼睛看向镜子里的丫头,从清安县到兰溪别院,虽有秦嬷嬷的调教,可她自己也十分要强,大力还只会拿着月例银子买好吃好玩的东西时,她便攒下私房钱出去请人教自己上妆、梳发。


    又觉得大力整日里没个成算,将来如何是好?便叫大力每月将自己月例的一半交给她,由她帮着攒下,亲姐妹也就这样了。没了从前遇事怯懦的模样,瞧着就叫人心里舒坦。


    “你同来喜儿的事,如何了?”苏禾那日叫庄引鹤过问了一句,这厮直接将来喜儿的母亲叫到偏厅,说是要个来喜儿配个丫头,还是一个不在庄府里头的,从外面带在别院的,兰溪别院住了位娇客这事,府里人也隐约知道,来喜儿母亲面上不敢不应,可事后还是寻了秦嬷嬷,将秋桂的来历盘问了底掉。


    她虽是个只管花草的管事嬷嬷,当家的也不是府上老爷身边的红人,大儿子跟在三爷跟前,婚事一直也没个着落,可也不敢多问。小儿子虽是跟在三爷后面,不过是借着来福儿的面子,寻个差事,三爷并不怎么狠用他。故而小儿子的婚事,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府里的丫头呢,一等大丫头她是不敢想的,可二等里有几个是真不错,准备私下商定好了,就去求庄大夫人配婚呢,可知道到,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她的盘算直接落空。


    无奈只能问了来喜儿,偏生这小子也说不出个一二来,就说那姑娘极好的,好在来福儿开口:“是个本分人家的姑娘,家里男孩多,穷的养不起了,就把姑娘给卖了,在院子里做粗使丫头。后来秦嬷嬷亲自挑了她去伺候别院娘子,她如今应当是那娘子身边的第一人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小子当初跟红俏缠昏头了,擅自将爷的事透露出去,后来我见他好像是又有了中意的姑娘,就怕又是一个红俏,便私下打听了。”来福儿说起这事,心中还是想骂娘,可两人一个娘,骂不得,只能瞪了一眼来喜儿。


    “哎呦,你是昏头了不是,那红俏是个什么货色,满府里谁人不知道,你还敢钻她的被窝!”一巴掌拍上了来喜儿的脑袋,“大儿啊,我想见见这姑娘,你的婚事娘插不上嘴,可你弟弟的婚事,不看一眼,我实在不安心。”


    “这事也好办,娘提点东西去求秦嬷嬷,别院娘子最是个好脾性的,不过是叫人出来打个照面,说两句话,也不犯什么规矩。”来福儿也明白她娘的心思。


    “那行,那行。可要准备点东西拜见那位娘子?”她有些拿不定主意,那娘子据说很是得宠,三爷三两天的就朝着别院跑,府上谁也不是瞎子,卖机灵不会,巴结人还能不会么。


    “不用。”来福儿摇摇头,“你就是送去了,别院娘子也不会要的。”来福儿看不懂苏娘子,说她如今老实安分了,可瞧着爷盯她的程度那是一点没放松,可没见苏娘子在闹什么花样了。


    前一日,秦嬷嬷领着来喜儿的娘来了兰溪别院,求见了苏禾,没见,只叫秋桂出去说说话。


    秋桂点了点头,面上倒是带出了些红晕,“多谢娘子为我筹谋。他娘是个极好的人。”说着就要放下梳子,给苏禾叩头。


    苏禾反手握上了秋桂的手,温柔地说:“你跟着我,背井离乡,难得有了意中人,我不过是多问了两句,若是能让你将来过的顺遂,也是我的功德了。再者说,也是你自己争气,秦嬷嬷看你的眼神,如今都和善了许多。”


    说着苏禾故意掐腰比划起来,“从前看你跟大力,那真就是恨铁不成钢。如今看大力的眼神,啧啧,还是没变,看你就好多了。”


    秋桂被的“噗嗤”一笑,她自从知道了这桩婚事的来龙去脉,心里愈发感激娘子。她从前有自己的私心,是她不对,以后她定会好好服侍娘子,再不生别的念头了。


    “娘子今儿格外开心。”秋桂将最后一缕头发挽上去,认真端详着镜中的娘子,刚刚同她们笑闹,有些气喘,更衬的面若桃花,唇红齿白,“娘子真美。”


    “能出去放风,当然开心了。”苏禾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意,“今儿不带耳坠子,骑马碍事。”


    “光秃秃的也不好看,”秋桂从首饰盒中取出一对简单的桂花样式的耳钉,放在苏禾耳边比量,“娘子,带个耳钉,好看又不累赘。”


    苏禾点点头,又从妆匣里取了两样简单的珠花,让秋桂给她带上,“等成亲那日,我定然会为你备一份嫁妆和压箱底。你放心。”苏禾心中


    清楚,秋桂这样签了死契的丫头,只有自己攒下的私房钱,娘家自然是不可能为她准备嫁妆的,来喜儿家虽算不上世仆,但也是从父辈就卖身进府,单论家底子,只怕是不薄。


    “还有大力,也是。等你到了那日,我也一样为你备一份。”苏禾看向在一旁捧着骑装的大力,满是笑意的开口。


    “娘子,我不嫁人,我就跟着娘子。”大力摇摇头,这世上再没有比跟在娘子身边伺候更好的事了。


    秋桂“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中沁出泪水,哽咽着:“奴谢娘子的大恩,来世也要给娘子当牛做马!报答娘子的恩情。”泪水滴在地面上,若要她为娘子赴汤蹈火,她也心甘情愿。


    苏禾就要扶起秋桂,就听见了庄引鹤的声音。


    “哟,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说她的亲事呢。”苏禾打着哈哈随便敷衍了一句。


    “可定下日子了?”庄引鹤合上折扇,一拍手掌。


    “就定在月底,是个好日子。”秋桂垂着头,回道。


    “哦,”庄引鹤自然不会关心一个丫头的婚事,转头就看着穿戴齐整的苏禾,“娘子今儿可真是有几分女中豪杰的模样了。”这小脸一绷,真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有心想轻薄美人,却也知道她不喜欢在人前亲近,恐惹恼了她,反到不美了。


    便牵住她的手,道:“咱们用过晡食,就去城外,今儿要是晚了,就歇在城外庄子上。”


    巳时初,庄引鹤骑着追风,苏禾同大力、秋桂坐在马车上,来喜儿驾车,他羡慕的看着骑马在前头开路的兄长。一行人先慢行出了城,才开始提速朝着马场飞奔。


    第93章 第93章马场在扬州城远郊,……


    马场在扬州城远郊,马车全速疾行,好在走的都是官道,还算平坦,一路上也只是略有颠簸。不过离扬州城越远的地方,景色就愈发不行了,田间都是穿着短打劳作的农家,面朝黄土背朝天。大约一个时辰,远远瞧见似是哨所一般的建筑立在两侧,中间是马场的大门。


    马车放缓了速度,庄引鹤未曾下马,苏禾也放下了车帘,就听见外面一道男声:“三爷,您来了。”眼神落在了后面的马车上。


    “嗯,闲来无事,带家眷过来跑马。”庄引鹤骑在追风上,居高临下看了管事一眼,“可有温顺些的母马?”


    “有的,有的。您随小人来。”管事弯腰恭敬回到。


    庄引鹤翻身下马,管事走在斜前方引路,来喜儿也下了车架,牵着马车跟在后头,走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苏禾坐在车厢里都隐隐闻到臭味,就听那管事道:“三爷,再往前就是马厩了。马厩污秽,恐冲撞了三爷家眷。不如您就在这等,小人和这位小弟去牵几匹温顺的来,以供您亲自挑选?”


    “也行,去吧。”庄引鹤示意来福儿也一起跟上。然后便凑到了车厢外,伸手撩开车帘,大力和秋桂见状,便下了马车,候在一旁,这位爷也不上车,就隔着车帘说:“一会要是害怕或者没有喜欢的马,就跟我同骑。”


    “好。”苏禾笑意盈盈应下,“我也下来吧。”大力听到,连忙探身进车厢,拿出了车凳放好,又扶着苏禾下了马车。才站定,就看见来福儿同那管事一人牵了两匹马来,两大两小,停在苏禾身前约三米的样子。


    那管事拱手行礼,道:“爷,这是马场最温顺的几匹,可供娘子挑选。”


    “怎么还有小的?”


    “回爷的话,这两匹小的是上个月就训好的,中间也有别家女眷骑过,很是温顺,您放心。”


    庄引鹤侧过脸,看见苏禾有些好奇的盯着马看,开口:“来,我教你如何挑马?”


    苏禾也不怯场,走到庄引鹤身侧略微后半步站定,庄引鹤牵着苏禾的手,走到马匹跟前,两匹是偏枣红色的,另外两匹则一匹黑色、一匹白色。


    “你瞧,这马儿眼白少,眼神清澈有神,这样的马多半是温和的,”庄引鹤示意苏禾看眼前这匹马的眼神,见她明白了,又道:“你再看马的耳朵,略微向前或者微微摆动,就说明它对你是没戒心的。”


    苏禾点点头,庄引鹤牵着她的手朝着白马的颈部探去,那马轻轻甩两下尾巴,并不反抗。


    “我撤手了,你接着摸它的颈部,”庄引鹤说完就放下了手,半侧身护在苏禾前面,“马也是会看眼色的,你要是怕它,哪怕它再温顺,也会耍你玩。你要看起来不怕它,那它自然就温顺的让你骑。”


    这是苏禾第二次近距离接触马,上一次还是在去海兴寺的路上,追风亲近她,又是马场管事亲自挑选来的,她当然不怕。


    庄引鹤将缰绳送到苏禾手中,鼓励道:“你牵着它走走看。”


    苏禾接过,听着庄引鹤的话,带着它往前走,那马也乖乖跟着。苏禾回过头,朝着管事问道:“这马叫什么名字?”


    “回娘子的话,这马名叫:夜白。”


    “可有什么说法?”苏禾摸了摸马鬃,夜白轻轻地“萧萧”叫了两声。


    “回娘子的话,盖因这马出生在夜里,又通体雪白,故而才取了这么个名字。”


    “好名字。就要它了。”


    “是。”管事拱手行礼,来福儿一起跟着将其他三匹重又牵回马厩。那管事有些好奇,又同来福儿常来往的,不免多问了一句:“那娘子什么来头?三爷也不是没带女娘来过马场玩,不过这陪着挑马还真是头一遭。”


    “什么来头你不用管,”来福儿将绳子栓好,“当祖宗伺候好就行。”毕竟他家爷就是气急了也那苏娘子没招,还得小心哄着,生怕苏娘子又起了逃走的心,可不就是祖宗么。


    庄引鹤眼见来福儿过来,招手将人唤到跟前,说:“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你管好她们三个,我同娘子单独走走。”


    “是。”


    来福儿眼见苏娘子和三爷各牵着一匹马朝马场走,才转头叫两个女娘等在原地,自己先带着来喜儿将马车放好。


    那头的庄引鹤铆足了劲的找话头,好在苏禾今儿心情实在不错,也附和着他的话。


    “这马场起初不大,祖上经营多年,才扩展到如今的规模。”庄引鹤说着马场的往事,“不过,正经算得上良驹的马匹并不算多。但是供城中官宦权贵家的女眷们消遣也够了。所以这马场也对外开放。一会若是见着旁人,也不用害怕,有我在呢。”


    苏禾点点头,应该是到了跑马场,周围用木桩围成一个圈,庄引鹤将追风就丢在圈外,对着苏禾道:“来,我扶着你上马,牵着走几圈,你看看自己可害怕?”


    “来,踩上马镫,”苏禾在他的指点上,抬脚踩稳,接着就察觉到庄引鹤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腰身两侧,转头白了他一眼。


    “不是占娘子便宜,你腰腹没劲,一下子上不去,我扶着你腰身,一会送力将你托上去。”庄引鹤被这白眼迷酥了半个身子,手不老实的在腰间滑动一下,见她要恼,连忙说:“可准备好了?我一会用劲将你往上举,你就翻身骑上去,不用害怕。”


    苏禾觑了他一眼,这狗男人当真是不分时间地点就发情!冷声道:“我准备好了,爷。”怎么听都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庄引鹤腰腹手臂一齐发力,苏禾也聪明,借着这力道,身体灵活,翻身一跨便在马上坐稳了,双手紧紧攥着缰绳,突然离地面,视野一下开阔了起来,虽喜欢但心中还是有些畏惧。


    “是我小瞧了娘子,竟然一下就上去了,”庄引鹤转到夜白的另一侧,检查苏禾的另一只脚也踩实了马镫才放下心,“可害怕?不害怕我就牵着缰绳带你走两圈?”


    “我不害怕,”苏禾嘴上不服软但手却不自觉的拉紧缰绳,有些感慨:“骑马原是这样的感觉呀。”夜白开始乖乖的围绕着跑马圈走了起来。


    三圈过后,苏禾有些跃跃欲试,对着庄引鹤道:“爷,你放开手,我试着自己走走看。”脸上又带着些紧张:“你别离我太远。”


    “好。”庄引鹤放开缰绳,抱臂站在马旁,“娘子在骑马上,还是有些天赋的,不过别骑太快。小心明儿浑身酸疼下不来床。”


    夜白在苏禾的手下出奇的乖巧,庄引鹤起初还紧紧跟在她身边,后来见她逐渐熟练,甚至还能骑着小跑两步,便站在原地紧盯着她,又见她在马上笑地欢快,心中盘算着下一次旬休在带她过来散散心,总比闷在别院强。


    正出神呢,肩膀突然被人一拍,“鹤兄今儿怎么到这新手练马的地方了?”


    庄引鹤回身一看,自己昔年在扬州城的旧友,从他去清安县赴任,联络便少了,后来回到扬州城倒是约过酒,不过也不比之前那般亲近了,回道:“带家眷过来散散心,倒是没想到老弟也在这。”


    那有些精瘦的男子朝着慢悠悠骑行的人看了一眼,带着一丝坏笑,撞了一下庄引鹤的肩膀,挤眉弄眼道:“这是小嫂子?”


    庄引鹤不欲搭理这话,就要朝着苏禾的方向过却被他一把拽住,“今儿难得碰到,叫小嫂子自己在这慢慢练习,鹤兄跟我去打打马球。”


    “我就不去了,她头一回骑马,我不放心,得盯紧些。你去玩吧。”


    “别呀,不行就叫小嫂子一起。”那人用胳膊环住庄引鹤的肩头,“小嫂子总围在这绕圈也没意思,不如就在边上看看?还能见识见识鹤兄的雄风?”说得他有些意动。


    苏禾正好转回了这边,见他身边多了一个不认识的男子,便打算叫夜白继续走,就听庄引鹤道:“外场有马球赛,你可要去看看?”


    “我看不懂这个。”苏禾有些犹豫。这话一出,倒是让那男子不留痕迹的瞥了一眼。


    “无妨,又不要你上去打,你就在边上看看,马球的规则也简单,你看两场就会了。”


    壹零五七二九柒七一八


    “那好。”她确实也有些好奇。


    庄引鹤转身对着那男子说:“你先过去,我一会便来。”见他走远了,才对着苏禾伸出来,“来,扶着我下马,握紧我的手。”


    苏禾一只手握住了庄引鹤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马鞍,见他手臂张开做保护样子,微微起身,将重心挪到左脚上,右脚离开马镫,翻身而下,右脚踩地才松开了马鞍。


    “你瞧,也不难,是不是?多骑两回,熟练了就不怕了。下次旬休,要是天气不错,咱们还来?”


    “好。”苏禾自己牵着缰绳,夜白顺从的跟在身后。


    追风见到了庄引鹤,直接跑了过来,两人两马到了外场打马球的地方,地面架高搭了供人看赛观景的亭子,那男子见了人,连忙跑到近前,“小嫂嫂好,鹤兄,就等你了。”


    庄引鹤笑骂:“急什么?”转身对苏禾说:“我把你送到观景亭去?”


    “不用了,我自己能去,顺便走走。你去玩吧,他们都等了你许久了。”


    “那行,不过你别四处乱跑。这里地方大,万一迷路,找都找不出去。”


    苏禾乖巧点头,朝着看台走去。庄引鹤转身骑上追风,朝着球场而去,夜白被独自留在了场外。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苏禾在观景亭中看着两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突然明白了什么叫“鲜衣怒马少年郎。”应该是庄引鹤击进一球,场上突来欢呼声,观赛的人也拍手称好,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应是庄引鹤那队又有人击进一球,“击鞠”是先进三球为胜,这么看,胜负似乎已定。


    苏禾走下观景亭,走到夜白身边,牵着它就想往跑马场走,没有他在一旁护着,看自己能不能单独驾驭夜白,轻拽缰绳,夜白便乖乖跟在苏禾身后。


    马球场中,已经到了焦灼的局面了,两边都是壮年男子,况且这看台上还有观赛的女娘们,谁也不想落得下风,马杖挥的虎虎生威,其中一个男子似乎是打红了眼,马杖不慎击打到了对面的马的下腹处,那马吃痛,仰身嘶鸣,掀翻了背上男子,冲出球场。


    顿时,横生变故!


    第94章 第94章若是站在观赛亭中看……


    若是站在观赛亭中看,就会发现那马虽是朝着苏禾的方向狂奔,但绝不是直直冲过去的,偏离了一点角度,不过大家身在事中,并未发现。苏禾只听见背后杂乱的吼叫声:“快让开!”


    起初以为是赛场上大家玩开心了,情之所至,并未在意。直到夜白开始尥蹶子,她就是再不懂马,也与夜白一起跑过好几圈,知道它确实温顺,本想伸手安抚,夜白忽而嘶鸣一声,甩头试图挣脱缰绳。


    比呼喊声更靠近的是马蹄重重踩在地上的声音,苏禾意识到不对,转头一看,只见一匹栗红色的马,朝着她的方向飞奔,那马好似疯了一般,马匹高大,又全速飞驰,将人心生畏惧,苏禾被吓得愣在原地,脚如同灌了铅一样,根本无法转身躲避,手中的缰绳也不自觉滑到了指尖,被弯曲的手指勾住了。


    夜白似乎是觉得感觉到了缰绳被松开,不安的甩了甩尾巴,嘶鸣着就要跑离此处,苏禾被缰绳一带,跌倒在地,栗红色马近在眼前,追风就同那马差了半个马身,庄引鹤看着那马高高抬起前蹄,就要重重踏在苏禾的小腿上。


    他骑术上佳,追风这样难训的烈马在他手中也是乖巧无比,只要侧身俯下朝她伸手,将人拉上追风才是最保险安全的,他也完全能做到;但当苏禾置于马蹄之下时,庄引鹤心中惊惧万分,根本来不及多想,直接飞身下马,搂住了苏禾就要往一侧滚,躲避马蹄。


    但还是慢了一步,马蹄踩住了庄引鹤的小腿,一瞬间,额头渗出冷汗,抱住苏禾的手臂绷紧了,仿佛能卸除几分痛楚,等众人回过神,纷纷上前。


    “你、你怎么样了?”庄引鹤连忙看向是身下人,稍稍放松了胳膊,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可有伤着哪里没?”


    苏禾除了有些被惊吓到,并没有觉得哪里疼,就要起身:“我没事,爷,你呢?有没有碰着哪里?那马有没有踩到你?”见他脸色发白,蹙眉忍耐的模样,顿时意识到他受伤了,连忙停下动作,“伤着哪了?”


    眼见他那好友跑过来要将人搀扶起,苏禾连忙呵道:“先别动!”声音严肃带着几分尖锐,唬得那人直接顿在原地,以为是两人都伤着了,连忙冲着赶来的小厮吼道:“再去叫两个来,恐是都伤着了。”


    “没事,”庄引鹤咽下几乎要溢出喉咙的骂娘声,勉强挤出一个笑:“只怕是腿伤着了,刚被马蹄踩到了,不过应当没断。”不过一个马球赛,那小子要这么拼命?难不成观赛亭中坐着心上人?早知道就不带着她凑热闹了,只怕是下次再不肯来了。


    “哪边?”苏禾想着都是为了护着她才受的伤,心中过意不去,又惊又怕的,但强忍下情绪,“你看看是哪边腿?咱们先起来。”


    庄引鹤早将身子从她身上撑起,只是还维持着保护的姿态,现在也无危险,便忍住痛,另一只未受伤的腿一个巧劲翻身坐在了苏禾身边。自己才将腿放稳,就见这小女娘几乎是一瞬间跪坐在自己腿边上,脸上的焦急神色不似做伪。


    “是不是左腿?”苏禾只敢用手小心触碰着膝盖,“那马是踩到大腿了?还是小腿?”苏禾害怕庄引鹤这会儿因为受伤导致肾上腺素飙升,感受不到身体哪里疼痛。


    “左腿,”庄引鹤见她这模样,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难以言明的甜意,“应该是小腿,大腿不觉得疼。”生怕苏禾不信,自己朝着大腿猛拍了两掌,向她证明确实没事。苏禾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就是看在他是为了护着自己才受伤的份上,也忍不住低声骂道:“是不是有病?那马是踢到你脑袋


    上了?腿受伤了还拍?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刚才领着他们进来的那个管事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直接跪在了庄引鹤身边,磕头道:“小人该死,这马一时吃痛,才惊到了贵人。”


    还没等庄引鹤开口,苏禾便抢先问道:“马场可有大夫?先叫过来看看伤的如何?”


    “有有有,贵人说的是。”那管事恨不得将话头一次性倒干净,“已经叫来了,贵人的丫鬟还有三爷的小厮都过来了。小人刚刚都叫人去喊了。一会就到了。”又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庄引鹤,吞吞吐吐地说:“三爷,那马要如何处置?是处死还是?论理伤着贵人是该处死的,可那马实在是好马。如今良马难得。”


    庄引鹤想了想,如今连朝廷都缺战马,他费心弄来的这几匹俱是上品好马,本就是用来给马场充场面的,再者也不是无故发疯,就这么处死,实在浪费心血,便道:“你一会将马牵来我瞧瞧。”他信马场管事,是他用了十几年的老人了,他说训的温顺,必然不会作假,且看看那马被痛击的那处是何情况。


    “是,三爷。”马场管事一下就笑开了,马场中马匹不算少,不过他心头好也是三爷弄来的那几匹,实在叫人喜欢。又想起三爷这会还伤着呢,笑意凝固在脸上,瞧着虽有几分滑稽,但能看出不是心思深沉之辈。


    “哎呦,两位小哥也慢些。”一个有些上年纪的大夫被来喜儿和来福儿一左一右提溜着胳膊过来,“老夫这骨头要散架了。”


    三人一起走到庄引鹤前面,“爷,大夫过来了。”说着,来喜儿将药箱递给了老大夫。


    “怎么这么大年纪?”苏禾看着这老大夫,头上都掺杂着银丝了。


    “贵人有所不知,”马场管事忙开口,“来咱们庄家马场游玩的郎君女娘不在少数,女医难请,故而便寻了一位上年纪的大夫,若是哪位女娘伤着了,于男女大防上,也不必过于苛刻。”最后两句几乎是从鼻子挤出来的。


    那老大夫已经开始望闻问切了,而后将庄引鹤的裤腿推到膝盖上,摸了摸他的小腿骨,上下按压一番,才想开口说不算严重,却被他悄悄拽了一下衣袖,抬眼不解的看了这位爷一眼,见他挤眉弄眼的,又用眼睛瞟了一眼低头看他小腿淤青处的女娘。


    老大夫心领神会,重重叹了一口气,捋了捋胡须,说:“三爷这腿虽不曾断,但老夫摸骨判断,空是骨裂。淤青处紫红一片,快则十日消散,慢便要一月才能恢复。再此期间,还请三爷卧床修养,切勿频繁走动,避免再次受伤。”


    苏禾有些迟疑:“只是骨裂?”


    老大夫一哼声:“老夫在马场也有十多年喽,还不曾出过岔子,娘子大可把心放回肚子里。”


    “老先生别怪,是我心急,说错话了。”苏禾低头致歉,古代的诊脉摸骨就能断定症,她以前没见识过,有些迟疑罢了,既然这位老大夫做了保,庄引鹤也是他的东家,想来也不敢信口开河。


    “无妨,娘子心疼郎君,老夫明白。”老大夫打眼就瞧见四个健壮小厮抬着一顶轿子过来,吹着胡须指挥着刚才将他提溜过来的两小子,“你们两个,将三爷抬到轿子上,先去偏阁,老夫写一剂方子,三爷照着吃,很快便能恢复。”至于吃多久能恢复,就看三爷自己的心意了。


    大力和秋桂也喘着粗气,先将苏禾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娘子向她两示意自己没事,又低声说:三爷伤着腿了,看了一眼便站到娘子身后。苏禾避让开,将位置空出来,好方便来福儿两兄弟将庄引鹤先抬上轿,等他坐稳,几人就浩浩荡荡的朝着偏厅去,后面跟着两个人,一个提议他打马球的,还有个闯祸的。


    偏厅内。


    那两人朝着庄引鹤拱手赔礼:“鹤兄,今儿是我闹上头了,叫你受伤不说,还带累着小嫂子差点出事,是我的不是。”


    打红眼的那位是寿安伯的孙辈,行六,据说他姨娘很得世子爷宠爱,坊间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此人做事无脑莽撞但人不算坏,扬州城里外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看在寿安伯的门楣上,谁也不会同他过不去。庄引鹤笑着摆摆手:“到底也不是诚心的,既是无心之失,哪里来的怪罪之言。”


    另一个也赔罪:“都怪我,今儿见到鹤兄,就想起当年鹤兄马上杀球的气势,邀了鹤兄一起玩,才出了事。”那男子背景较庄家到底差些,便又稍一转身朝着苏禾躬身道:“是小弟莽撞,惊着小嫂子了。”


    苏禾一个侧身避开了,庄引鹤笑着打岔:“你就别吓她了,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见过这场面。咱们都认识多少年了,我这也就是瞧着严重,养两日就能好。你们自去玩吧,不用管我这。”一边说话一边用眼角余光去看苏禾的脸色。


    见她神色比刚才还要紧张,眼中的心疼是他从未见过的,庄引鹤觉得这比他在盛夏午时来一碗碎冰饮子还叫他畅快,心中顿觉:这点伤受的真值,太特么值了,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好事,他还得上!


    那两人也顺势退下,那老大夫拿着写好的方子交给了苏禾,叮嘱了如何熬药便也离开了。


    庄引鹤叫了来喜儿将马车驾到偏厅来,让来福儿将追风牵过来,“今儿时辰也还早,咱们也玩不上了,不如早日回别院?”苏禾早就没了玩闹的心思,忙不迭的点头道:“也好,到了扬州城,再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怎么,不信他?我可要将那老大夫叫来,让他听听了。”


    “不是,当然信,只是多看两个,我安心些。”苏禾抿抿嘴,“爷要是觉得那老大夫能行,那就算了。权当我多嘴了。”


    “怎会?”庄引鹤拉着苏禾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娘子心中担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苏禾抽回手,离开了罗汉床,坐到了圆凳上,等着马车过来,回兰溪别院。


    第95章 第95章离开马场时,马仆牵……


    离开马场时,马仆牵着那匹马守在了偏厅外,庄引鹤看了马腹上一道发肿的痕迹,指着马对着管事道:“先好好养着,待好全了再放出来吧。”管事拱手称是,亲自将一行人送出了马场,目送着车架消失在视线中,才放心地笑了出来。


    庄引鹤回程需做马车,自然是不能跟两个丫鬟挤在一处,马场单独给大力、秋桂派了青布马车并一个驾车小厮,来福儿骑马跟在马车后。


    “以后可还敢骑马?”庄引鹤见苏禾脸色不好,忍住小腿疼痛,扯起话头分散她的心神。


    苏禾压下心中那股奇怪的情绪,她方才也瞧见了马腹上的伤痕,眼睛盯着他小腿的淤青处,有些认真的说:“我见那马伤的不轻,这才暴起伤人的,夜白就很温顺,我不怕的。”


    “好,那等爷好了,再带你过来跑马玩,也教你打马球如何?”庄引鹤将小腿架在车厢另一侧的座位上,似是牵扯到了伤口,“嘶嘶”呼气了两声,即便伤的不算严重,可现在还是疼。


    马车中放了一个薄毯子,原是怕她困倦要在车厢中小憩准备的,苏禾将薄毯叠在一起,挪到他脚的地方,将薄毯放在脚踝底下,使得能微微悬空,“这长凳便是铺上了一层软垫,脚在这架久了,难免硌的难受。”


    庄引鹤皮糙肉厚的倒也不觉得,但是不妨碍他喜欢苏禾这幅全心全意为他操心的模样,咧嘴笑着说:“还是娘子心细,我就想不到。”


    “爷养养神吧,回去还早呢。”苏禾示意庄引鹤靠在车壁上睡会,不曾想他却会错了意,将身体倾斜,然后就这么枕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然后闭上眼,嘴里还说着:“娘子盛情邀请,实在叫我受宠若惊,只是辛苦娘子了。”


    人家刚才是为她受的伤,苏禾也不好意思叫人挪开,只能将丝帕盖在庄引鹤脸上,带着些许无奈道:“爷睡会吧,我也眯会。”


    说完也阖上了眼。原以为会睡不着,却不曾想,今儿跑马受累,没一会便呼吸平稳的睡着了。


    等到苏禾听到来福儿叩响车门,在车架上道:“三爷、娘子,咱们到了。”掀开车帘子,外面已是日落西山黄昏时分了,来福儿将马车停在了后门处,一会开了后门,绕过花园便能到正屋,已有粗壮仆妇候在此处,从来福儿手上接过车马,牵着就要往里走。


    “等等。”苏禾掀开车帘出声。


    “娘子可是还有什么吩咐?”来福儿垂手站在车厢旁听吩咐。


    “你去请个大夫来,爷这腿在马场不过是简单包扎的,我不放心,要寻个专治跌打损伤的。”


    “好咧,娘子。”来福儿应下后便去寻大夫了。


    不多会,马车就到了正屋前,大力和秋桂先扶着苏禾下了车,两个粗壮仆妇上前架着庄引鹤下了马车,又将人送进内室罗汉床上才告退。


    “娘子,奴去小厨房看看可有什么吃食,叫人送些过来?”


    “嗯,也行。挑些清淡的,发物不要,叫大力跟着你去。我这里不用伺候了,一会你们也早些歇下吧。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苏禾想想又说:“你不是在带小丫头么?要是能行,今儿就叫她在外间值夜吧。”


    “好。”秋桂应下,就带着大力去了小厨房。


    苏禾自己转身进了内室,从箱笼里拿出了家常穿的衣服去耳房换上了,一出耳房就见他伸着脖子眼不错的盯着这边看,哼笑出声:“三爷还是消停会吧,我去给你拿身家常衣服,还有,三爷的差事可要派人去告假?”


    “嗯,明儿一早就叫来福儿去,”庄引鹤看苏禾替他寻了衣服出来,像是要帮他更衣似的,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真好。”、


    “都这样了还真好?好在哪?”苏禾朝着他翻了个白眼。


    庄引鹤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遮住的勾起的嘴角:“娘子从前对我都是爱搭不理的,像今天这样事事关心我还是头一遭,自然是好。”


    苏禾帮他解了外裳,听他这话,顿了一下,才道:“三爷可曾想过,若那马蹄踩断了你的腿,万一无法恢复好,几乎就是断了你的前程,我虽不懂朝堂,但也晓得面有损伤、身体有疾之人是不能入仕的。”


    庄引鹤脑中想起那个画面,本能让他扑向苏禾,将人护在身下,“当时见你跌倒在那,哪里顾得上,想着不能叫你受伤。”事后确实心有余悸,在马车回程的路上也想过万一就此断送了前程,可会后悔?


    看着苏禾在睡梦中害怕不安的神情,他想他不后悔!没了仕途,他还有别的路子可走,庄家家大业大,总不会少了他一口饭吃。再不济,当个富商也好,有庄家当靠山,再加上自己的能力,不愁没出路。可苏禾不一样,她幼时虽过的艰难,但总归就是被后母刻薄,到底不曾受过什么伤。那马正是身强力壮时,若有损伤,绝不会像他一样,只是骨裂。


    “再说了,从你跟我的那日起,我就晓得你心中不愿,后来借着岳母托梦诓我和你分路而行,自己出逃,我当时真是恨得咬牙切齿,想着寻到你,定然将你的腿打断,关在庄子上,叫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出二门。”庄引鹤看她眼有泪光,又继续道:“后来,不知怎得,每每入睡时,总梦见你被人欺负,又担心的不行。”


    苏禾想要替自己分说两句,却被庄引鹤制止:“你先听我说。”


    “我料想你跑不远,派了三路人马去找你,如我所料,确实很快就找到了。那时我才回扬州官场,上下打点实在无暇顾及你,终于寻着空,却见你隔壁还住着年轻秀才,”庄引鹤自嘲道:“我当时真想将那秀才碎尸万段以解心头妒意。你晓得我,从前欢场里,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什么花样没玩过?我自己也不晓得,为何就栽在你的手中。”


    苏禾坐在罗汉床的另一侧,拨弄着手上带着的玉镯,垂着头,半真半假:“爷奋不顾身救我,我心中很感激。我与爷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绝无跨越的可能。我不想为人妾,也不想做人二房。跟了爷,确实非我愿。”


    “我母亲被暗门子逼死,自然这中间也少不了我父亲相助,我无能,不能为母亲报仇,后来借了爷的势,既报了仇又得了苏家小院。我感激也愿意报答爷的恩情可你注定是要娶妻生子的,我也不愿做人二房,爷就当我不识抬举吧。”


    苏禾苦笑一声,庄引鹤这样的男子,就算是续弦,门户也不会差太多,“我愿与爷好好相处,不过若爷定了亲,就放我走吧。我不是高门主母,没学得容人雅量;也不是高门妾室,做不到心安理得。我拧巴又无趣,只想守着我的绣铺,收两个关门弟子好好教导。还有王家姐姐护着我,将来也不至于潦倒落魄。”


    庄引鹤将扳指转了两圈,心中合计,这还是苏禾第一次这样对着他吐露心迹,虽还是不愿,由头么,听来听去也就那么几个。不如先将人拖住,以后的事以后再想法子就是了。但也不好直接讲话说绝对了,故而笑道:“续弦这事,还没影呢。若真有那一日,爷定然不会叫你难做,你放宽心就是了。”


    苏禾还欲说什么时,外头廊下传来大力的声音:“娘子,大夫到了,可要请进来?”只好停住话头,转身到外间将人迎进来。


    那大夫进来也不敢乱看,先是把脉,而后又是探查淤青处,苏禾顺便将马场老大夫开的方子拿出来又请他过目了一遍。


    “这方子开的没问题,照着煎药就是了。郎君虽是骨裂,但还是要注意行走,”那大夫一边说话一边又将伤处仔细包扎好,“我有一味家传秘药,待郎君一月后派人上门来取便是,一瓶作价二十两,是贵了些,不过胜在东西确实好。”


    “是不便宜。”寻常治跌打损伤的不过才一二两银子一瓶,“若是不好,爷带人砸了你的铺子。”


    “郎君大可放心,祖传秘方。”大夫胸有成竹的捋了捋胡须。


    苏禾命来福将人送出别院,又与庄引鹤用了晡食,看他服下汤药,又怕夜间伤着他的腿,便要分榻而眠。却被他死死搂住腰,甚是可怜道:“我伤着腿就不说了,如今娘子都不愿与我同榻了,这比叫我伤着腿还令我心痛!再说了,你要是不在此处,我睡不安稳。”


    苏禾没挣脱开,只好睡在外侧,上下床榻方便不说,也能稍微照顾一下他。那药中应该加入了止疼的药材,庄引鹤上床不多时便安然入睡了,一夜无话,待第二天辰时初,庄引鹤便醒了过来,见身旁人还睡得香甜,不忍打扰,自己撑着劲下了床,小心推开内室的门,就见守夜的丫头打着瞌睡,将人叫醒,吩咐道:“去前院,找来福儿管事,说爷的吩咐,叫他去衙门告假。”


    那丫头有些害怕,头一次守夜,就被主子瞧见了犯错,颤颤巍巍的应下,拔腿就往外跑。不多时,就见她气喘吁吁的回来回话:“爷,奴去前院没见着来福儿管事,听其他人说,他一早就去衙门告假了。”


    等到苏禾醒来,已经是辰末了,两人用了朝食,见外面天气不错,便叫人在后花园中将竹架薄纱的凉亭扩大到两个人的位置,一起躺在摇椅上,观景闲话,直到午后。


    一架精致富贵的马车停在了兰溪别院外,一位穿戴富贵的老嬷嬷将别院大门敲的砰砰作响。


    第96章 第96章直到院中的管事嬷嬷……


    直到院中的管事嬷嬷一脸殷勤的将人迎进垂花门,苏禾才晓得是庄引鹤的母亲过来了,她不想与庄家其他人有来往,便想着起身避去后花园中,等到人走再回房。却被他一把拉住了,笑着说:“我母亲又不吃人,你怕什么?”


    “夫人亲自过来,定然是知道你受伤了,想来也有许多话要同你说,我在这里待着不方便。”苏禾转身向庄引鹤解释。


    “放心,你就在这坐着就是了。我母亲和善,定然不会为难你的。”庄引鹤手上死拉着不放,苏禾也不敢认真挣扎,唯恐再伤着人,只能点头,“你先将我放开,让人看见了不好。”


    “那你不许走,”庄引鹤抬头看了一眼苏禾的神情,“我就放开你。”见她点头同意,这才将人松开。


    还想再说两句时,门外传来丫鬟请安的声音:“见过大娘子安。”庄夫人随意抬手示意人起来,平嬷嬷亲自打帘。


    这是庄母和苏禾的第一次见面,庄


    母约莫六十上下,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细长的眉毛,不过略施粉黛,瞧着气血上佳。头上略微点缀两三件珠翠,穿着紫色大对襟,气势威严,一看便知是高门大户的当家主母。进门就见庄引鹤一条腿包扎着放在罗汉床上,因有外人在,只坐在罗汉床的另一侧:“今儿有事去衙门寻你,当值的同僚说你腿伤告假,却不见你家来,为娘不放心,便擅自做主,亲自过来看看。”


    庄引鹤听出的这话里头有些不悦,也哄着庄母,嬉皮笑脸的回道:“母亲放心,就是大夫谨慎,这才包扎起来,看着是有些严重,不过养上一个月就能好全了。叫母亲操心,是儿子的不是。”


    苏禾站在一旁,她虽不曾与母亲相处过,两世都不曾,但是她见过母女相处是何情形,总觉得这对母子,尊重有余,亲近不足。若是王姐姐这样,王姨只怕是一边骂着她怎生如此不小心,一边心疼地掉眼泪。许是高门母子都是这般相处的吧,苏禾假装木头人一般站在一旁,庄母连个眼神都不曾丢过来。


    “那也应该家来,在这里,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如何能叫我放心?况且你弓马娴熟,怎会伤着腿?”庄母不过一个上午,就打听清楚了他受伤的前因后果。


    “有劳母亲操心了,我在别院住的很好,并不打算家去,况且苏禾凡事顾虑周全,儿子在这十分舒适,我这伤着腿,大夫也交代过,不好四处挪动,万一再加重了伤势,反倒不美。”庄引鹤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苏禾,并不满意母亲的忽视。


    庄母初进门不过粗粗打量了一眼,是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姿色,但就这点模样能将她儿子迷的家都不着,她是不信的。也曾同秦嬷嬷打听过,只说是个不争不抢的妙人。可见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也不是全然没有手段的,只可惜,还嫩了些。


    “倒是辛苦苏姑娘了,我这儿子打小就难管束,叫苏姑娘贴身伺候这么些日子,实在为难你一个小娘子了。”说着就牵过苏禾的手,将手腕上的镯子褪了下来戴到了她手上,又细细看了一番,“这颜色青葱,还是适合你们这样的年轻小女娘戴,才显的娇俏。”


    “谢过夫人。”苏禾行礼道谢,“不曾帮上什么忙。”


    “能叫我儿高兴,就是你最大的功劳。”庄母赏也赏了,自然不再理会她,转头就对庄引鹤说:“要我说,你也该有个正经娘子伺候你,也叫我放心些,前些日子相看的几家。”


    庄母还欲再往下说,庄引鹤立刻打断了这话,道:“母亲,娶妻这事,儿子不急,总归眼目前有可心人了。”


    “苏姑娘,我与我儿有些话想说,不知……”庄母抬眸看了一眼苏禾,带着些许轻视和不屑,这样的出身,二房都是高攀了,她是不喜但儿子喜欢,她也能勉强认下。


    “是。那我先行告退。”苏禾行完礼转身就退出了内室,丝毫不见拖泥带水的姿态。


    “我晓得你喜欢这位苏姑娘,可她出身实在不行,你的正妻,即便不是出自侯门望族,但也需是官宦人家的女娘,我前些日子看中的那家,她父亲是扬州知事,对你的将来颇有助益。母亲也探过那家的口风,你没子嗣,如今后院也干净,他家姑娘退婚后能寻到你这样的贵婿,也是愿意的。”


    “母亲,我……”庄引鹤口中的“愿意”怎么也说不出来,母亲分析的他都明白,岳家的助益,只要他还想走仕途就不能忽视。只是他心头好实在不是那位未曾谋面的小女娘。


    “母亲不会害你,你自小虽是养在你祖母跟前,可也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母亲也悄悄问过了,那家并不介意你有个宠妾,只一样,那妾室需得安分守己,不能持宠而娇。”


    庄引鹤一听这话,当即边说:“她不会,她不是那样的人,否则儿子也不会动了纳她的念头。”


    “那女娘实在不错,贤惠大度,定能替你管好内宅,也绝不会委屈了你的心头肉。”庄母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庄引鹤,又接着说:“样貌嘛,确实不如你这位苏姑娘,可娶妻娶贤,纳妾纳美,母亲当真是嘴皮子都磨破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母亲且在容我想想吧。”庄引鹤手抵在额角处,他不能立马回绝了,只能暂且拖着,“就是私下看一眼,也要等我这腿好了才行。”


    “要不还是回府养着?这别院虽好,但到底不够周全,我也不放心。”庄母见儿子似有松动之意,又起意让儿子先回了府,她再在他的耳朵旁多念叨几句,不信他不动心。


    “不了,在这儿就挺好的,”庄引鹤笑着说:“府上事务繁杂,母亲已经够劳心的了,如今还要顾及我这里,实在是儿子的不是。”


    “有你二嫂帮衬,倒也还好。”庄母扯了一下嘴角,笑得有些勉强,捏着帕子擦拭了一下唇边,才说:“你好好养着,母亲就先回去了?要是缺什么,就命人回来拿。”


    “多谢母亲关心。”他一个拱手抱拳,逗庄母开心,得了一句臭小子,目送庄母离开了内室,苏禾在廊下坐着,庄母出门就看见了她,挥手将人叫到眼前,满脸慈爱:“你是个懂事的姑娘,虽出身差了些但也不妨事。你在鹤儿身边伺候着,就要多劝劝他,早日娶妻生子才是正事,等正妻过了门,才好迎你过门,你多上些心。”说完亲昵的拍了拍苏禾的手,就出了垂花门离开了。


    “你看那女娘如何?”庄母在马车上闭着眼睛揉了头眉心,神情十分疲惫。


    “老奴瞧着不简单,”平嬷嬷忖度了一下,开口道:“大娘子叫她劝爷早日娶妻,她脸色半分都没变,还能点头应是,寻常女娘就是嘴上说着好,脸上不免带出些嫉妒神色,她倒是心口一致。要么就是不在意三爷,要么就是心机深沉之辈。”


    “依着你的意思呢?”


    “攀上三爷,这位姑娘打了个翻身仗,秦嬷嬷都赞的妙人,自然不简单了。”大家族里人心复杂,清高自傲的人也有,可多半都是未出嫁的姑娘,地位尊贵;将来板上钉钉的妾室也来不争不抢、清高自傲的路子就是找死,男人不过新鲜一两日就过了,她可要在后院里过一辈子呢。


    “我也不求别的,只希望他早日定下,也了却我的一桩心事,我年纪愈发大了,凡事多有想不到的地方,还好有你在。”庄夫人感慨了一声,从出嫁到如今,也过了大半辈子了,婆母在鹤儿的事上终于放手了,她也算是熬出头了。


    “姑娘这些年,实在不容易。”平嬷嬷陪着她风雨多年,她们两个相处的时候比什么夫君、孩子都久,陪着叹了一句。


    兰溪别院里,苏禾压在心中情绪,从容进了内室,坐在了小圆凳上,“庄大夫人回去了,三爷今日感觉如何?”


    “好些了,对了,前些日子你说要替你那个小姐妹采买补品,可都办好了?”庄引鹤躺着无聊,随意寻个话头同她说说话。


    苏禾起身坐到了罗汉床上,满脸笑意:“这事还要多些爷,那样上好的人参,我就是没见识,也知道极为难得。秦嬷嬷也挑了几匹好料子,大姑娘和未出生的都准备了,定然不会有问题。”


    “来喜儿去送了?”


    “明日就出发呢,”苏禾脸上全是期待,“希望姐姐怀相好些,我叫来喜儿多待几日,一来好好休息两日,二来也看看铺子上客忙得过来。这两地来回奔波,实在辛苦他了。”


    “回头他大喜那日,你赏一件像样的头面给那丫头,一来是给你丫头撑腰,二来嘛,也叫他家面上好看,就是娶个外来的丫头,那也是得主子看重的,以后过日子,谁想啰嗦两句,也得先掂量掂量。”


    “爷竟然还懂这个?”苏禾当真是有些惊讶。


    “终归娶过妻,我也不是傻子。”庄引鹤说了一句也不在多提前头那位,


    调转话头说着在后花园中种几株葡萄藤,等以后藤蔓满架,定然别有一番意趣。


    庄引鹤将苏禾拉到了自己身侧,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日头斜照进来,晒得人睡意十足,屋里置着冰,也不觉得热,大约半炷香的功夫,便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第97章 第97章满打满算距离庄引鹤……


    满打满算距离庄引鹤伤着腿也有二十五六日了,在兰溪别院里养伤,头些时候还算安静,整日里两人在一处,一人自奕,另一人看话本子,倒是颇有几分夫妻恩爱的意思。


    闲来无事,还教了苏禾围棋,这规则听他讲解起来倒是不难,只是对弈时,就开始顾前不顾后了。起初,实在生疏,那厮倒也是好耐心,只安慰道,新手嘛,难免有思虑不周的地方,苏禾一连输了五六日,实在提不起兴致,摆手说不玩了。庄引鹤应下后,又逗弄她,一两银子一局,赢了算你自己的,输了嘛,也不用你掏银子,答应他一个要求即可。


    苏禾心知,便是给自己十个脑子压在一处,也断然赢不了一局,还要答应他提出的条件,谁知道这厮能提什么条件?怎么看都是亏本的买卖,她又不傻,直接摇头拒了。庄引鹤心中一盘算,又道,这样,你输十次,我提一个条件;但是你若能赢一局,赌注可加到一百两,这样,你总不亏了吧?


    见她面带犹豫,继续装可怜道,这别院待着实在憋屈的很,偏生我还出不得门。又故意晃了晃小腿。苏禾于心不忍,开口问:那若我输了,你会提什么要求?庄引鹤见她似有松口,连忙哄着,自然是你能办到的,难不成我还叫你去打家劫舍么?顶天了也就是给我缝件新寝衣或者做几个汗巾子,爷要不自己开口要,你个小没良心的何时主动给我做了?


    这也还行,左不过几件衣服的事,况且输十次也才一个条件,赢一次,便可得百两,苏禾点点头,表示同意了,起身去拿了棋过来。自午后开始,待到晡食才停,苏禾生平第一次觉得,谁要是做了臭棋篓子,实在是情有可原。


    晡食结束,又开始下,直到入寝前,正正好好输了十局,庄引鹤忍住嘴角笑意,咳嗽两声清清嗓子,状似安慰:“娘子这十局下来,大有进益,可见围棋并不难,娘子只要多下,多思,日后定然是能胜过我的。”


    苏禾都有些晕头转向了,这每局输得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这才多久,就输给人一个条件,只能开口问:“爷想要提什么条件?”


    庄引鹤摇摇头,笑着:“还没想好,不如先等一等呢?待我想到时,在请娘子履约?”


    “行吧。”苏禾点头应下。


    此后,苏禾每每输了,庄引鹤都为她讲解缘由并且告知她下一次碰到这样的棋面该如何破局,对弈的局数也慢了下来,一日连下带教最多五局,又怕人输急眼了,中间也有只安排她背棋谱的日子,就这么半个来月,苏禾便欠下了四个条件。


    后面应是伤好多了,渐渐也有那日一起在马球场上玩闹的朋友上门拜访,庄引鹤叫小厮将人引进偏厅,自己拄着拐过来招待。寿安伯府知道此事,后又备上厚礼送到庄府亲自致歉,庄母做主收下了东西,又派人来与庄引鹤送话。


    李见山备了薄礼亲自到别院,见面就调侃道:“兄弟可是听说了,都是为了护着弟妹才受的伤,要我说,你也该攒个局,将弟妹带出来见见人才是。整日里藏在屋子里头,可不好。”


    “她妇道人家一个,咱们兄弟的席,叫她掺和什么呢?”庄引鹤摆摆手,拒了这提议。


    李见山见状,心里有些诧异,再道:“鹤弟这是会错意了,我听闻弟妹是清安县来的,在扬州城里也没什么好友,若是鹤弟有意弄个什么宴,请个戏班子到别院来消暑唱戏,我也好将你嫂嫂带来,叫她们妇道人家处在一处,以后就是去逛什么银楼绣铺的,也有个人能陪着,不是更好?”


    庄引鹤一拍脑门,“你说的对,这几日,你也来他也来的,闹得我不安生,听闻扬州城最近可新出了一个赵家戏班子,正是热闹的时候,待我这伤好了,定然请来府上也唱上一场,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带嫂嫂过来才是。”


    李见山将茶水饮尽,“就等你这句话呢。”上次借银的事,他回去便跟媳妇交代清楚了,李见山的夫人出身不算太高,父亲是举人,祖父外祖家皆是秀才,她自幼也算是市井里长大的。在身份门户上,在这扬州城遍地都是贵眷的地方,也没少受人委屈,遭人白眼。要她去跟一个寻常“外室”结交,她自然不愿;不过庄三爷这位养在别院的女子,只怕不一般,值得冒些风险。


    这事定下后,两人又闲话了几句,顺便告诉庄引鹤近来扬州城的几个小道消息,说是前两年贪污受贿被判斩首的余家,有一孤女流落在外,好像就在扬州,这案子是他兄长过手的。


    约莫时辰不早了,李见山就要起身告辞,庄引鹤本有意留人用个晡食再走,李见山摆手拒了,道:“我还应了我娘子,家去时带一包她爱吃的蜜饯呢,若再晚些,铺子就要关门了,可不能失约。”


    庄引鹤调笑一句,当真是琴瑟和鸣。见他喜滋滋的走了,心中难免生出一点羡慕。


    他拄着拐也要回后院,老远就见有个人影站在在垂花门处,待到走进时,才发现是苏禾,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若非腿脚不便,他当真想将她抱起,直奔内室,这都近一个月不曾亲近了,他这几日睡觉都在念叨清心咒,否则夏日燥热,实在难以入眠。如今这腿也算好了大半,自然能一解相思意。


    匆匆用过晡食,庄引鹤便叫着备水,说是去了一趟偏厅,身上汗珠子直滚,实在难受,他腿有不便,又死皮赖脸的要苏禾帮他,这乃是第一个条件。“娘子总说,言出必行,自然不会诓我的吧。”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奸计得逞的快意。


    耳房中,早已备上温水,庄引鹤解了衣物,踩着小凳子就坐进浴桶中,苏禾站在身后,替他松发,又拿水瓢从木桶中舀起温水冲在他肩头,素手抚上肩头,带着一些力道,替他搓洗。


    这一点点力气,像是猫挠似的,不痛不痒还想叫人搂在怀中好生亲近一番,庄引鹤双手伸到水中,搓洗了一番,苏禾见状,以为他是好了,便要向后退一步。


    "过来,扶我一把,水中湿滑,我这腿有些用不上力气,"庄引鹤朝她伸出手,“辛苦娘子了,也是我没用。”苏禾见状,只要双手扶住他的手臂,好让他借劲起身。两人也算是坦诚相见多次,苏禾也没有过多的防备,见他起身,就想拽过浴巾,替他遮盖住下身。


    庄引鹤反手控制住苏禾的双手,将下巴抵在苏禾的肩膀上,低声呵笑:“娘子还是那么好骗,叫我怎么能不心动?帮帮我?咱们好久没亲热了,他想你了。你摸摸看?”


    “你还要不要脸了?这里是做这些事的地方么?”苏禾将手握紧成圈,尽力避开那处,他们坦诚相见的次数不少,但也鲜少这般,实在有些为难人。


    “娘子好狠的心,竟舍得叫你的郎婿守活寡。”庄引鹤也不为难她,痛快的将人松开,“强人所难到底不美,娘子扶我上床


    ,我今日也累了,想早些休息,可好?”


    有些惊讶于他今日的好讲话,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苏禾将他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头,扶着人就朝床榻旁去,见庄引鹤靠着床头半躺好,苏禾便准备回到罗汉床上,在看会话本子。却被庄引鹤一把拽到了床上,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你干什么?”苏禾扭着身子要下去。


    庄引鹤的双手禁锢着她的腰身,任她左右挣扎也没动摇半分,“既然在耳房浴桶边,娘子羞怯不从,我也能理解。顺着娘子的意思,那地方不能行事,这地方,咱们都熟,想来能叫娘子畅快行事了?”


    苏禾被他这番诡辩说的目瞪口呆,“你、你、你。”


    “我怎么了?”庄引鹤姿态懒散,挑眉勾笑,手臂上的劲却没松半点,“夫妻敦伦,人之常情。我与娘子,难道不该如此?”说完,又将她的腰身往下压了几分,隔着层薄薄的浴巾,苏禾几乎难以忽视那炽热的信号。


    “那也不能如此!”苏禾嘴上说不过他,只能神色严肃,势必要拒绝这样的荒唐事。


    庄引鹤倒是坦然地很,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苏禾,嘴里念道:“‘手抚玉门,春水肆溢’这样的话本子,娘子看得?这样的事,怎么就做不得了?”他们在床榻上早已熟悉了彼此,庄引鹤一遍念着这话,一边做着话本子上的事。苏禾不妨被刺激,几乎卸了大半得劲,脸上染上春色,瞪视了一眼庄引鹤,没有半分威慑力,带着些不可明言的撩人之意。


    “这是第二个条件,”庄引鹤将她的上衣拨开,翠色的小衣簇拥着白玉,“若刚才娘子答应了我,这就是第三个条件了,”停顿了一息,挺起身子朝前倾,嘴里似乎含住了什么,像是不便说话,带着一点模糊:“这么好的机会,娘子偏偏不珍惜。”


    “无赖做派!”苏禾想推开人,又被他一只手将双手反剪在身后,叫他更得意了,而另一只手也不曾闲着,他素了近乎一个月,今儿要是不吃够,岂不是太亏,若是将人得罪狠了,明儿在伏低做小,赔礼道歉。这路子,他熟。


    庄引鹤抬起手,将水迹抹在了苏禾的后腰上,“这话本子诚不欺我,果然是春水四溢,可见书中自有颜如玉这话不假。”被这话羞恼的踢了一下腿:“这话是这么、用的?”


    “放在这里,就得这么用。”庄引鹤松开了她,双手抓上她的裤子,手臂肌肉绷紧,一瞬间,丝绸被撕开,这一夜,苏禾就没从他的身上下去过,直到天光微亮时,才放她沉沉睡去。


    一夜肆意后就是连着赔礼道歉了四五日,直到他腿好全,开始派人去大夫那取他那家传秘药,苏禾才稍微给上几个好脸色,庄引鹤又哄着她:“听闻近来扬州城有一个赵家戏班子有几处好戏,不如请来看看?我也邀些同僚朋友?他们带上家眷过来,也与你解解闷?”


    “不要太多人,闹。”


    庄引鹤哪有不应的,连连点头:“不过三五个好友,你放心,我安排好就是了。”


    苏禾不免有些期待,还想再拉着他说话,但这几日,庄引鹤却忙了起来,甚至禁了她的出行,只道:“外头近来不安生,你待在别院里,我放心。至于戏班子,我已经去定了,大约六日以后就能来。”


    李见山那日来说的小道消息八九不离十确有其事,他大哥传了信来,叫府上小心些,她一个女子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这些年豁得出去,也聚拢了一小股势力。至于到底是什么势力,官府还在查。


    很快,就到了戏班子上门的日子了。


    第98章 第98章早两日秦嬷嬷便在庄……


    早两日秦嬷嬷便在庄引鹤的吩咐下来别院,虽是一场小宴,请的也都是无品阶的官眷,但苏禾并未操办过,一概规矩皆不明白,只能由她操持。


    因着之前的事,秦嬷嬷也不敢擅专,将事情办妥帖,便来后院回禀:“娘子,后日赵家戏班子未时来,已经在后花园中搭好了戏台子,更衣等便安排在后罩房;来访女眷一共四位,更衣等安排在东厢房,到时会有丫鬟引路,一概赏钱等都已安排好,已经列好单子了,还请娘子过目。”


    秦嬷嬷双手奉上清单,秋桂接过后转呈给苏禾,单子上将要用的东西列明,苏禾看了两眼便笑着递回去,道:“嬷嬷安排的很好,到日子,还要劳烦嬷嬷盯着才是。”


    “不敢,都是老奴的本分。”秦嬷嬷只敢将将挨着凳子边坐着,听到苏禾的话,更是惶恐三分,又道:“三爷命我还是先在别院住着,等到这事忙完以后再回府上。”秦嬷嬷垂着头,眼角只敢盯着鞋前三分地,她在清安县仗着老仆的身份,到底逾越过几回。


    更别提上次将别院的事说与庄夫人,三爷自此待她也冷淡多了,府上下人个个两只势利眼,一颗富贵心,自然是看人下菜碟,虽不至于当众挑衅她,在背后,什么难听话说不出来,她也权当不知道;她更怕在别院,苏娘子也看不上她。


    苏禾看着秦嬷嬷,温声道:“那可真是帮了我大忙,有嬷嬷提前备着,我也不用四处抓瞎了。”又用手指了指秋桂和大力,嗔怪道:“我这两个丫头,不知嬷嬷可还愿带在身旁指点一二?秋桂心巧,大力憨直,嬷嬷尽管使唤;若能学得嬷嬷三分本事,将来也够她们立足了。”


    又将秋桂往前一推,笑道:“尤其是这丫头,嬷嬷也知她好事将近了吧?辛苦她一个女孩子跟着我跑那么远,我也希望她能多学些本事在身,盼着她将来顺遂圆满。若是嬷嬷方便,我就将这丫头托付给你了,教导她直到出嫁,若嬷嬷不嫌弃别院简陋,我便回了三爷,多留嬷嬷些日子。”


    秦嬷嬷自然是一万个愿意,脸上都带出了喜色,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欢喜,连忙起身行礼道:“也就是娘子还看得上我,老奴定然好好教导,秋桂姑娘聪慧,一点就通;大力憨直,凡事皆以娘子为重。两位姑娘都是再好不过的了。”


    就这样,秦嬷嬷这两日带着苏禾的两个大丫头忙的脚打后脑勺,大力偶得闲暇时,还能跑到苏禾面前学嘴,说秦嬷嬷何等厉害,几句话就训斥的小丫头掉眼泪,还得感谢嬷嬷教导呢;又说嬷嬷总说着那边府上各房管事之间的关系还有一些下人之间的姻亲关系,她听的费脑子,实在记不住。


    苏禾摸着大力的脸,笑道:“傻丫头,那不是说给你听的,是说给你秋桂姐姐听的,她好事将近,庄府有世仆,他们之间也是盘根错节的关系,秦嬷嬷是在提点她呢。”


    “难怪我看秋桂这两日一脸憔悴,偏生也不敢告假,就这么硬生生的挺着,白天被秦嬷嬷使唤的团团转。”大力若有所思,“晚上还在屋子里点灯熬油的绣嫁衣。”


    “门不当、户不对,自然就要吃许多苦头。”苏禾笑笑,“来喜儿家还不算是庄府里有权势的下人,已经要这般苦熬了。好在来喜儿从前跟着三爷荒唐,如今倒是有几分正经模样了,我听说,他托二门上的婆子偷偷给秋桂送吃的,可有这事?”


    “有,我还吃上了!”大力说起这个,满脸羡慕,“那烧鸡可吃了,还有蜜饯果子,秋桂说她一个人吃不完,都分给下面的小丫头们了。”


    “那我们大力可有心仪的男子了?”苏禾盯着大力的眼睛,势必要看出些端倪来,却不想这丫头当真是一点心眼子都没有,直摇头,语气里带着后怕,“没有,我看秋桂辛苦的很,晚上绣嫁衣嘴里还念念有词的,我一问,说是在背嬷嬷教的府上主子的喜恶还有各房下人之间的关系,我可记不住。”


    苏禾一怔,随即敛住心神:“你不是羡慕烧鸡好吃还有蜜饯果子么?你若有个如意郎君,还怕没有这些?”


    大力认


    真的想了想,脸上有些困惑:“可奴的月例也能买得起这些呀,我羡慕是因为、因为。”大力有些说不上来,但又坚定道:“秋桂这些日子太辛苦了,我本就远不如她,还是跟在娘子身边轻松自在,别院里的小姐妹们都羡慕我能服侍娘子呢。”


    苏禾摸了摸大力的脸,笑笑没在说话。


    后日未时初,赵家戏班子从后角门进,秦嬷嬷一早便安排好两位指引仆妇等候在此,又找了四个没留头的小子盯着,后院往常是不进男子的,将戏班子的人带到戏台子后面的耳房里。


    秦嬷嬷盯着赵家班主的脸,道:“今儿就辛苦班主了,”戏子虽是下九流的行当,但也有人追捧名角。赵班主躬身回道:“有劳嬷嬷费心安排了。”


    “后院重地,也望班主约束好底下人,若是哪位不小心冲撞了贵客,那就有些难办了。”惯例总是要说这些话的,赵班主也明白,连连点头应是,而后便道不敢,一概出入都会请两位仆妇和四个小子随行的,秦嬷嬷见他上道,也笑着说:“班主不必惶恐,我们主家最是和善,若是唱的好,赏银自然是少不了的。”


    “有劳嬷嬷了。”赵班主倒也不是头一次上门唱戏,料想这位嬷嬷叮嘱的话必然是说的差不多了。


    秦嬷嬷自然还有一堆事,话都说吩咐到位了,“那我就不叨扰赵班主了。”


    赵班主随即做了个“您请”的手势,将人送出门外,回头就见他的台柱子冲着清月甩脸子:“不过就是会写些穷酸诗,摆什么臭架子,从前不见你殷勤,这会子抢小红的活,也亏你干得出来!”


    往常送点戏册子的都是小红,这个活计讨巧,若是得了主家奶奶的青眼,免不得要拿赏钱的,从前清月么,人如其名,确实冷清不爱理人,只管写戏,她们赵家班在扬州原本就是个中流戏班子,近来能声名鹊起,确实有几出戏,她写的词好,意也妙。


    “我的两位姑奶奶,这都要上场子了,又闹什么呢!”赵班主一看两人冲起来,急的直拍脑门子。


    水箐一甩脸子,满脸不服气,小红是她的人,又从不曾的罪过她,平白无故叫清月抢了活,当她是死的不成!今儿不讨回场子,往后班里谁还拿她当台柱子看,当即一叉腰,不忿道:“班主,你给评评理,从前递册子这样的活都是小红的,倘若她要是干的不好,叫人顶了,我也无二话,偏生这丫头做事还没出过岔子,冷不丁叫人夺了活计,叫她心里怎么想?”


    赵班主知道这事他应的不地道,可清月自从来了以后,凡事都不争不抢的,还写了几出好戏,叫班里挣了不少,难得提一个要求,他也不能不应;水箐仗着台柱子,最近气焰也嚣张了不少,若不打压一番,日后还不知要怎么样呢。


    心中拿定主意,当下就冷了脸,一甩袖子,呵斥道:“今儿这家可不简单,扬州庄府的,可不是咱们从前去的那□□品家,便是有个错漏,也不打紧。这样的人家,规矩重,若是错了一星半点,你当小红能讨得了好?”


    水箐一双美眸在清月和班主之间打转,半信半疑道:“当真?总不会是清月瞧着这家门户高,起了别的心思吧?”


    清月看了一眼水箐,不欲同这样的蠢货争辩,她思虑再三,扬州城里能进官眷人家的,要么就是说书的女先,要么就是唱戏的班子。女先要口齿伶俐、言谈得趣,她做不来;戏班子里会唱戏的都是打小起的童子功,她更做不来,左思右想以后,唯有写戏本子还能做一二;当年侥幸留得一条命,如今看来也没什么用。


    她父亲定然是被冤枉的,都是狗官勾结,害她家破人亡,京城的她动不得;扬州的,她不信她寻不到机会为父母报仇雪恨!


    “若主家有赏,我愿意分出一半给小红,不知这样,水箐姑娘可还满意?”清月意不在赏银,但也不能全给了小红,不然也叫人疑心。


    小红面上一喜,眼睛立即看向水箐,水箐见她自己愿意,也不再纠缠,颇为倨傲的点了点头,道:“既然清月姑娘愿意让一步,小红也愿意,我也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那就这样吧,班主,你觉得呢?”


    赵班主知道小红从前得过的赏银,最高也不过十文钱,他倒还真不至于为这十文钱大动干戈,也点头应下了。


    待到申时,宾客而至,因是小宴,带的又是自家女眷,故而也不提什么男女大防,只在宴上分桌用餐,而后看戏还是并在一处。


    李见山先将自家娘子领了过去,李娘子是个惯会交际的妇人,不过一会就亲亲热热的叫上了弟妹,又替她介绍了剩下的三人,秦嬷嬷安排了引路的丫头,将人引到后花园中落座。


    李娘子率先感叹:“早听我们家见山说,兰溪别院风景一绝,如今看来,当真不是虚言呀。这院子可真别致。”余下三人也纷纷应和,她们郎婿的官职略低于庄三爷,家世也不及。


    虽说正妻同妾室交好,传出去不好听,庄三爷一共就递出去四份请帖,也没见谁不来呀,可见名声也不如实实在在的好处,况且,这位颇受宠的妾室,瞧着也不像是个飞扬跋扈的人,实在是意外惊喜了。


    清月见各位夫人都落座了,便来请示,可要点戏,双手呈上戏册子,声音清脆悦耳:“还请夫人点戏。”


    苏禾接过来,翻了两页,名字倒是有趣,便问道:“各位姐姐可有什么想听的?”


    众人纷纷应道:“赵家戏班子近来有几出戏很不错,咱们不如听听?还是沾了夫人的光,赵家戏班子最近在扬州城里可是难请的很。”


    清月躬身行礼,道:“都是各位夫人抬爱了。若是想听新出的戏,珍珠泪,这出,各家夫人们点的极多。”清月还想在说说这出戏唱的是什么,却被苏禾打住了,“咱们听完就知道了。有劳姑娘了。”


    前院庄引鹤同他们四人喝茶议事,后院一出好戏拉开帷幕。


    第99章 第99章台上青衣扮相极好,……


    台上青衣扮相极好,敷脂粉,吊眉眼,点朱唇;头面也精巧,绣球点翠,香鬓,贴片儿;水袖一甩,唱腔大方自然,明朗圆润。


    台下女眷纷纷点头,绣帕掩口,小声说道:“怪道最近赵家班子的戏好呢,嗓子确实不错,词也新鲜,不比以往的,都听腻了。”


    又端起桌上都饮子,略抿了一口,而后侧过身子,朝着苏禾,赞道:“娘子这酸梅饮子,我尝着,与家常的似有不同?”


    “陈娘子好灵的舌头,”苏禾有些惊讶,“这是三爷请大夫配的,我身子不好,夏日又贪凉,时常爱用加了碎冰的饮子,为着这个,才叫大夫给开个酸梅饮的方子,消暑解渴。”


    “哎呦呦,到底是娘子得看重,”苏禾右手边的李娘子也跟着凑趣儿,“听我家爷说,三爷宝贝娘子跟什么似的,一概好东西都送到娘子这儿来,可见是上了心的。”


    “娘子说笑了。若是娘子喜欢这饮子,我叫人抄一份方子,娘子走时带上。”苏禾扯起别的话头。


    陈娘子三十出头的年纪,家世在四人中不算最好,但也不是最差,她郎婿在庄引鹤手下当差,自前头那个夫人病逝,这么多年下来,还真是第一次见正经八百的给一个外室娘子攒局的。别的暂且不论,她自问识人不差,这位苏娘子看起来也不是个张扬跋扈的,先交好,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想明白了其中关窍,陈娘子笑出声来,故作嗔怪:“我是个脸皮厚的,往后若是馋这一口了,或派人过来要,或亲自上门来同娘子讨一碗饮子,娘子不会将我拒之门外吧?”


    李娘子拿手虚点了一点陈娘子:“好呀,咱们也认识些许多年了


    ,倒还是第一次见你这破落户这般客气呢。”


    都是惯打交道的老熟人了,对方一个眼神,我也大概能将你的意思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随即也顺杆爬,亲昵地拍了拍苏禾的手:“我是没有陈娘子这般刁的舌头,不过,这酸梅饮子的味道我也确实喜欢,不知姐姐有没有这个脸面,也过来讨一碗?”


    苏禾朝着眼神划过两人,笑着应承道:“我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难得有一样东西,姐姐们喜欢,若是以后想喝了,我一定恭候姐姐们过来。”


    “这词唱的可真好,‘都笑我名门落魄,一腔惆怅,怎知我看透了天上人间,世态炎凉。’这青衣唱的婉转哀怨,倒叫我要落下泪来了。”


    左边打着机锋,右边两个确却是实在心肠的听戏人,这两位明显年轻了着,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郎婿不过是微末小官,二人也鲜少有这样的应酬交际,故而,只当自己是来看戏听曲耳的,若是能搭上两句话自然是最好的,若是搭不上,那也就算了。


    苏禾听到右侧许娘子说这戏,也点点头,道:“早知累的娘子落泪,咱们该点些喜庆的戏文来听才是。”


    比起陈、李二位娘子,许娘子瞧着便青涩多了,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听得入了迷,倒是惹笑话了,这戏文之前从未听过,偏生写得极妙,还要谢过苏娘子才是。”


    说着,又捏着手帕,极有兴致的说道:“这扬州城内大小戏班子,各家戏文我也听了不少,左不过就是些高门娘子死活要嫁穷酸书生的臆想故事。这女子家道中落,尝尽人间苦楚的,倒真是新鲜。我们家世尚可又得夫君看重,才能避免受此磨难,当真是老天保佑。”


    李娘子一听许娘子这话,脸上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头。她这话说的极冒犯,也没有脑子。又怕许娘子得罪苏禾,打着圆场道:“女子家世如何不重要,将来的郎婿如何才是最要紧的。就是出身勋贵世家的女娘,若是不得郎婿宠爱,那也是无用的。”


    苏禾察觉到了李娘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大约是怕许娘子的话得罪了她,也是为了安抚她的心情,便扯起嘴角笑了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很是呢,咱们认真听戏吧,难得有这样好的戏文,错过了岂不可惜?”


    四人也不在多言,俱安静地看着台上,秦嬷嬷今儿一早便忙的直打转,大力和秋桂也被拉了壮丁,直到饮场时,也接近晡食了。


    秦嬷嬷恨不得使出十八般武艺力求将这小宴办的漂漂亮亮,安排好后,便过来请示,又怕惊扰其他贵客,便站到苏禾身旁,俯下身子在苏禾耳边道:“娘子,已近晡食,要不要让各位贵女眷移步偏厅?”


    苏禾抬头看了一眼秦嬷嬷,轻声问道:“都安排好了?”


    第100章 第100章秦嬷嬷俯耳道:“……


    秦嬷嬷俯耳道:“三爷说是小宴,为表亲近之意,就不分前后院了。只在偏厅设下两桌,中间以屏风遮挡,既显亲热又合规矩,娘子意下如何?”这事苏禾一早便全权交代给了秦嬷嬷,又是庄引鹤的意思,她自然不会反驳,笑着点头应下,又瞥了一眼戏台上还未下场的戏子,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她们的饭菜也都准备好了?”


    “备好了,娘子。只是后院规矩森严,不许外男私自走动,赵班主倒也懂规矩,只问能不能将饭菜送到后罩房里,老奴便叫大厨房的师傅们做好了饭菜,再让小丫头们送过来,这样虽费了些事,但也避免了外男在后院走动。娘子,您看这样可以么?”


    苏禾心中有些诧异,今日的秦嬷嬷分外客气,不对,应该说自从她又回到兰溪别院后,便一改往日管事嬷嬷的做派。从前,她虽敬着自己是庄引鹤的房中人,也给五分薄面;但倘若遇到自己行了她眼中不合规矩的事,话虽婉转,但是该说的从不留情面,兼之自己出生确实不入她眼。于规矩行事上,更是稳稳压自己一头。好在,她也无争权夺利之心,在过去的日子里也算相安无事。只是何曾有事事过问自己的时候?


    苏禾看着她一把年纪还如此战战兢兢,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惹了自己厌恶再被赶回庄府,又念着往日里这位嬷嬷并不曾真的为难自己,只笑着说:“嬷嬷办事,我最满意,从前在清安县便是多得嬷嬷照顾,如今在别院里,还望嬷嬷一如既往。这次安排的十分好,我不懂这些,倒是辛苦你忙前奔后了。”


    “都是老奴分内之事,况且也有秋桂和大力的帮衬,老奴不过是动动嘴罢了,当不起娘子这般,不如就请各位贵客入座?也叫戏班子也歇一歇,赵班主说晚间那场才是重头戏,是戏班子新出的,在咱们府上第一回亮相呢。”


    后半句话秦嬷嬷并不曾收住嗓门,故而坐的近的李娘子一听,忙凑趣问道:“嬷嬷这么一说,倒是勾的我心痒了,恐怕用饭时都要惦记了呢,嬷嬷可有打听是唱什么的?”


    寻常戏班子得主家邀请上门唱戏,多半会告知主家要唱什么戏文,可有避讳之处,秦嬷嬷原也将戏班子呈上来的戏折子拿给苏禾过目,苏禾不过粗粗看过,只说无碍。


    秦嬷嬷转身朝着李娘子行了一礼,温声道:“老奴并非不想告知李娘子,只是老奴也只是粗略得知一二,并不曾详细过问,唯恐说的不好,扰了娘子的雅兴。不如到晡食过后,听戏班子唱起便能知晓了。”


    李娘子捂嘴一笑,道:“嬷嬷说的也是,偏生我是个沉不住气的,既然都安排好了,那就客随主便吧。”


    苏禾见状也道:“也到酉初了,偏厅备下了酒食,还请各位娘子移步?”说着便站起了身子,看向其他四人,也纷纷起身,应和道:“到底还是听戏打发时间,不过才一出戏,竟到这个点了,娘子选的戏班子好。”


    丫鬟们拥着娘子们一起去了偏厅,于屏风右侧的围桌坐下,苏禾落座,见众人也已坐下,开口道:“今日三爷说请的都是素来亲近的朋友,又是小宴,不如就在一起,咱们隔着屏风也能说说笑笑的,倒比我们独坐好些。”


    陈娘子一甩帕子,爽利十足:“娘子这般安排的才好呢,咱们都是自家人,这样又热闹又合了规矩,可见娘子心巧胜比干。”这话夸张,但她的郎婿不如李见山那般同庄三爷亲近,这后宅娘子交际上,她须得尽心才是。


    几个才逗趣上,庄引鹤便带着人进来,一见中间隔着的屏风,蹙了蹙眉,道:“一会我带各位兄弟一起看戏,总归是要碰面的,不如就将这屏风撤了去?”虽未点名是同谁说话,但这商量的口吻一听就晓得是过问苏禾的意思。


    苏禾不动,语气却是温柔,道:“爷,这撤了屏风,到底还是有些不便,女子用膳规矩本就多,不如还是放着,也叫各位姐姐们安心用着,可好?”


    “依你。”庄引鹤一甩衣袍坐在了主位上,又招呼其余人落座。秦嬷嬷站在偏厅大门入口处,见两边都落座了,拍了拍手,让候在偏厅外的小丫鬟们挨个进来上菜。


    秦嬷嬷见丫鬟们都退下后,走到女桌旁,道:“今儿给娘子们备的是自家酿的桂花酒,闻之清甜,入口绵柔,极得后宅娘子们的喜爱。不过,到底是酒,娘子们适量,若是喝醉了,后面那出新戏可就听不到了。”


    李娘子笑道:“多谢嬷嬷提醒,咱们也就尝尝味,不敢多喝。”


    席间除却庄家,其他人家门户不算高,庄引鹤特意选的,就是怕谁家心高气傲的后宅娘子看不上苏禾的妾室身份而叫她心里不舒服,桂花酒不难得,扬州城里十家酒庄里得有九家售卖,难得的是自家酿的,与市卖的不一样,也是怕席间哪位娘子贪杯喝醉


    惹出笑话。


    “那老奴给娘子们斟酒。”说着就执壶走到苏禾旁,先替苏禾面前的小酒盅满上,又围着桌子替其他娘子挨个满上,苏禾举杯,道:“我平日里极少饮酒,今儿这桂花酒,我也是第一次尝到,咱们也尝尝味道如何,若是不喜欢,就换上别的来。”


    说完便一饮而尽,其他娘子也纷纷饮尽,许娘子率先开口,朝着苏禾便道:“到底是自家酿的,果然不一样,入口柔和不说,刚才秦嬷嬷替我斟上时,桂花香气浓郁,我实在爱的不行。偏生我又是个酒浅的,要是三杯下肚,只怕是醉的找不到家了。今儿恐怕是不能多饮了。”说着面上还带出遗憾之色。


    坐在她身旁的孙娘子笑道:“你还真是偏爱桂花,头油也使桂花香的、首饰也爱桂花的、连衣服纹样都爱桂花的。都说桂花添贵气,可见妹妹的好福气在后面呢。”


    苏禾见她如此,眼带笑意,看着秦嬷嬷道:“咱们别院,这酒还有多少?”


    “回娘子的话,大约还有两桶酒,一些是用来待客,还有是想着给娘子饮用的。”


    “打些酒装好,今儿走的时候,叫许娘子带上。她爱这个偏生今儿又不能喝个痛快,带上些家去,免得日思夜想。”苏禾满眼温和,眼中并无高位者向下位者赏赐的高傲,好像只是向一位新结交的好友分享一件她心爱的物件一般。


    许娘子笑的十分开心,也不站起身,只是在席间对着苏禾笑道:“多谢娘子,说起来,我比娘子还年长些,却无什么好东西送与娘子但又得了娘子的好酒,实在是惭愧。”


    “许娘子不必这么说,这酒在我尝来,确实不错,但却不及娘子这般喜欢,若是换成桃花酒、梨花白,于我来说,并无什么差别,倒不如曾与懂它之人,才是不辜负了好酒。”


    女桌这边聊的畅快,男客那边倒是斯文安静了许多,毕竟席间也无弹唱助兴的女妓,又是同自己娘子隔桌而坐,这群人说话都文雅了许多,庄引鹤引着话题谈起了李见山说与自己听的那庄陈年旧案。


    彼时他还只是一个只知道厮混的公子爷,后来立事了才晓得正是凭借这桩旧案,他的长兄才得以平步青云。他也与长兄次兄聊过这事,断的不冤,只是何故走失了一位女娘,坊间传言早已自缢身死,后头这位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


    后罩房。


    小红吃得香甜,抬头夹菜时,还道:“难怪都说给大官家唱戏油水足呢,这饭菜都比咱们往日里吃得好!”又朝着一旁的水箐道:“姑娘,多吃些,这样的好饭菜可不是回回都有的!”


    水箐白了小红一眼,颇有些嫌弃:“吃得这样多,当心长胖了,身段扮不成青衣,我看你怎么办!”


    小红想的倒开,满不在乎道:“扮不成青衣,我就去唱丑角!姑娘能唱青衣就行了。”见她这样不思进取,水箐心中长舒一口气,小红是个没心眼的,这丫头有嗓,如今自己还是台柱子还能护着些,班主也愿意给三分颜面,若将来自己嗓子不好了,只怕是护不住了,想到这里,一把夺过了小红手里的筷子,冷声呵斥道:“不许吃了!”


    又瞥见一旁文雅端庄的清月,眼中一片不屑,眼睛看向小红,朝着清月的方向努努嘴,带着些许调笑:“去,给你清月姐姐捡些干净没动过的,她一向穷讲究,不吃旁人碰过的东西。”


    清月充耳不闻,双手捧起戏折子,朝着赵班主俯身,声音清脆,道:“请爷点戏。”弯腰躬身,双手将戏折子高高捧起,待到赵班主接过,她摸了摸袖中冰冷的刀背,眼中俱是冷静和死意。


    “这样很好,一会你就这么呈给庄三爷,记住了,若是出了差错,就别怪我揭你的皮了。”赵班主看了一眼小红,又将戏折子递还给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