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培风坐在椅子上，看着周平川给他们收拾好的出海的工具，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放下手上的外科学。


    “怎么还没到九点啊。”


    张政委说了十点出海，九点多过去正合适。


    陆明徽坐在积木角落里搭积木，鑫鑫的积木块块不仅颜色漂亮，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


    “爸爸，你才闲了一个多小时就开始说无聊了，等明天不能出海只能坐在家里，你不得要疯了？”


    陆培风也纳闷：“怎么你还能坐得住的？”


    陆明徽：“我早就习惯了啊。”


    陆培风顿了顿，确实儿子这么多年来，周末都多是一个人在家里。


    白桦虽然是老师，每周都有周末，但是她很多时候都在学校给学生补习，即便是过去那十年，也没有中断过。


    小珩这会一个人在院子里练球，正无聊呢，听到陆叔叔的哀嚎，便邀请道：“陆叔叔要不要来跟我一起打球？”


    陆培风摇摇头，“我才不给你喂球捡球。”


    小珩嘿嘿笑，继续一个人练球。


    陆培风也挤进了积木角里，靠着墙看着陆明徽在搭积木。


    一眨眼，陆明徽也是十四五岁的大男孩了，作为爸爸的他，却没能有很多时间陪着他。


    陆培风：“你以前会觉得无聊吗？”


    陆明徽想了想，摇摇头：“不会啊，家里有玩具，也有很多书，我不会觉得无聊。”


    陆培风是个忙人，闲不下来的忙人，他也早就习惯了睁开眼睛就要高强度高专注的工作。


    当时他还跟白桦说，来了崖州岛之后，可以好好放松了。


    但是这两天有周平川在，他过得都还是很有激情的，没有说完全没事儿干。


    这会早上七点，家里人乌泱泱全走了，楚葵甚至连他们的午餐都准备好了，就剩他们仨在家里无所事事，陆培风就连看书都不得劲了。


    听到儿子的话后，陆培风只能尴尬说道：“那你还挺耐得住寂寞和无聊。”


    陆明徽否认：“爸爸你想太多了，就算是坐在积木家里一天没人搭理我，我也不会觉得寂寞的。”


    正好小珩的球掉进了屋里，小珩进来捡球的时候，听见了这句话，说道：“难怪明徽哥哥喜欢鑫鑫，鑫鑫小时候不会说话，也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堆积木的。”


    陆明徽笑道：“对吧，鑫鑫肯定也不会觉得孤独。”


    小珩翻了个白眼，说道：“鑫鑫说不定还觉得我们吵。”


    陆明徽笑了，“你想多了，鑫鑫自己就能静得下来，他肯定不会觉得你们吵。”


    小珩出去继续练球，而陆培风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作为陆明徽的爸爸，他当然是知道儿子并不是那种极度内向害羞的人，但是陆培风也知道，陆明徽并不是谁都能处得来的人。


    陆培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把陆明徽养成这样是好事还是坏事。


    到了九点的时候，陆明徽就开始收拾积木，等到他站起来了，陆培风还坐在一旁发呆。


    陆明徽：“爸爸...”


    陆培风看他。


    陆明徽：“哦，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陆培风：“...”


    小珩也进来收拾东西，准备出海了，“哥哥，我妈妈说让我们都多带一件薄一点的长袖外套，怕晒伤了。”


    陆明徽：“好，我上去拿衣服。”


    随后又看向不知道刚刚在想什么，这会已经懒洋洋站起来的爸爸，“需要我帮你拿衣服吗？”


    陆培风微微挑了挑眉，陆明徽的分寸感有时候真的强得吓人，还不分亲疏了。


    “好的，谢谢你。”陆培风说道。


    陆明徽疑惑地看了爸爸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快步上了楼。


    楚葵和周平川早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出海要带的水、干粮，帽子，甚至还有水份多的水果和钓鱼的杆儿。


    都准备好之后，陆培风拿起东西，“走吧。”


    路上，陆明徽问：“我们还能钓鱼呢？”


    小珩说道：“我也不知道，如果渔家不走太远，是可以钓鱼的。”


    通常情况下，如果是单纯出去打渔，在出海到了一定距离之后就会开始撒网，网很长，能走的距离也很远。


    到了最远距离的时候，多会停船在原地休息，等鱼进网里再收网。


    但是如果赶着回来，就不会停很久，而是直接收网回航。


    这种情况，后下的网自然是捞不到什么鱼了，不过前面早下网的，也会有收获的。


    听了小珩的解释，陆明徽又问道：“如果直接回航的话，不是不划算吗？”


    走同样的距离，多等一会，就多几分收获。


    陆明徽想不明白，既然都到了目的地了，为什么不能多一点耐心呢？


    小珩想了想，说道：“海上随时会有特殊情况发生，可能有经验的渔民觉得风浪来了，不早些回去会遇到危险吧，我也不懂。”


    陆明徽点了点头，毕竟他自己也只能想到这个原因了。


    到了海边出发的地方，看到那艘蓝白色渔船的时候，陆培风先跟人打了招呼。


    船长是本地人，姓韦，本地话笑着说道：“欢迎你们啊。”


    陆培风和陆明徽都听不懂，小珩到底还是崖州岛长大的孩子，虽然家里说普通话，但是他能听得懂本地话。


    小珩：“还得谢谢韦船长带我们出海呢，我有出海的经验，我的陆叔叔和明徽哥哥没有出去过。”


    韦船长便跟小珩说了上船之后要注意什么，出海之后会遇到什么情况，都大致说了几样。


    小珩则负责翻译，其实也跟昨晚周平川跟他们说的大差不差。


    穿了救生衣之后，他们就上船准备出发了。


    天空万里无云，海上也一片灿烂，十一月的海风带着微微的凉意。


    小珩：“好舒服啊，刚刚走了一段路，我还觉得热呢，还得是海上凉爽。”


    陆明徽眯着眼看阳光倾斜而下，远方波光粼粼，渔船随波跃动。


    “浮光跃金，碧波万顷。”


    陆明徽回头问陆培风：“爸爸，你说若是范仲淹此刻能看到崖州岛的海面，他还能写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吗？”


    陆培风看着远处水天交界处早有渔船在撒网捕鱼，笑着说道：“如果范仲淹能看到这一幕，他在面对辽阔大海，感慨天地宽广豁达的同时，肯定会去关怀远处渔夫是已经养家糊口了，还是早已衣食无忧了。”


    “百川入胸怀，以天下为己任。”


    陆明徽笑着说道：“你看，有这么能懂我意思又不扫兴的爸爸，我怎么可能会觉得无聊和寂寞呢？”


    陆培风愣了下，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