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佳进来的时候，看到楚葵还在埋头干活，想到鲁厂长的吩咐，蒋文佳叹了口气。


    作为楚葵的领导，她哪里就能舍得楚葵这么能干的一个人离开呢？


    但是作为朋友，楚葵想更好，蒋文佳自然是乐见其成了。


    敲了敲楚葵的桌面，蒋文佳说道：“小葵来谈谈。”


    楚葵愣了下，剪了线停了机子跟蒋文佳离开了车间。


    刘莲刘燕和毛童都看着楚葵离开的方向，对视了一眼，没有说什么，继续干手里的活儿。


    前几天开始，莫名就有人在传楚葵要去参加高考，到时候考上了，就辞了制衣厂的工作去外头读书了。


    其实这也不奇怪，甚至还是一件值得鼓励的事情，厂里女工上进心强，还有能力，大家都应该欣然接受才是的。


    可是，制衣厂最近的收益越发下降，现在只有部队里头军服的活儿了，本来还能接到外头的活儿，现在都没有了。


    因着这个原因，不知道怎么突然就传出了说楚葵了解厂里的情况，觉得厂子很快就不行了，所单纯想跑路。


    楚葵都五个孩子的妈了，她家老大都快小学毕业了，她见天在厂里上班的，岛上年轻的知青都没有把握一定能考上大学，楚葵还说什么去高考，这不是闹着玩儿嘛。


    在厂里学了那么多技巧，楚葵有能力又深得领导们的重视，她知道的内情肯定比普通的女工要多啊。


    再加上最近广城那边的国营厂子的收益也很一般，甚至还有些地区的厂子都倒闭了。


    所以崖州岛渐渐有个奇怪的合计，现在三个车间里，都有不少女工都在私下商量着是不是厂子也要倒闭了，这会就已经在想着为自己寻后路呢。


    楚葵听到蒋文佳的话之后，无语凝噎。


    “蒋主任...”楚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蒋文佳笑了下，说道：“唉，我知道你这次是无妄之灾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传言传出来的，我一开始还以为她们只是在说你高考的事儿，谁知道还有这些。”


    全国恢复高考，广城作为临海城市，与港澳及其他海岸港口紧密联系，经济渐渐复苏。


    厂子最近不怎么能接到外面的活儿，多是因为广城的厂子多了起来。


    新兴的厂子接活儿的价格普遍低，虽然他们制衣厂的口碑好，但是耐不住其他厂子的价格实惠啊。


    所以不仅仅是崖州岛的厂子这段时间的情况确实不咋样，就是广城里的省制衣厂经济效益也很一般。


    楚葵只能当做想不到这些，听到了蒋文佳说了外头的情况，小声嘀咕道：“那民间制衣厂既然能存在，那不就说明了...被允许了吗？”


    “那是不是，如果厂里领导们愿意的话，其实，我们厂子也是可以改革的。”


    蒋文佳愣了下，问道：“怎么改革？”


    楚葵想了想，说道：“别人走量，我们走设计版型啊。”


    “外头衣服的款式来来去去就是那些，我们厂子如果能做出更美观方便的衣服，还愁没有人找我们合作吗?”


    蒋文佳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仅接订单，还可以接设计款的衣服？”


    楚葵眨了眨眼睛，没再说话。


    她小小纺织工一枚，可没有权利去干预厂子未来的发展啊。


    蒋文佳笑着摇头，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话说一半，也不怕生娃没屁股。


    不过想到楚葵家里孩子一个个聪明的，蒋文佳只好说道：“回去继续干活吧，不过再有人问你厂子效益跟你说要高考有没有关系的时候，你直接说清楚就好。”


    楚葵问道：“蒋主任也觉得我一定能考出个成绩？”


    蒋文佳对她此刻的自我怀疑有了几分不满，“整个岛上，就你家孩子最有出息，他们最开始的时候是你教出来的，你一个当妈的能差到哪里去？”


    楚葵笑了笑：“不都说我年纪大了，考不出什么嘛。”


    蒋文佳叹了口气，说道：“厂长确实是让我来做你的思想工作，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要不要去高考。但是我不仅仅是你领导啊，我还是你的朋友啊，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呗。”


    楚葵朝蒋文佳鞠了个躬，“谢谢你，蒋主任。”


    蒋文佳赶紧将人扶起，说道：“好了好了，咱俩什么关系啊？不论这些的，你快回去上班吧。”


    楚葵坐回自己工位的时候，车间里不少人都看了过来，有像毛童刘莲刘燕那样带着关心的，也有不少在看热闹的。


    楚葵朝着毛童她们笑了笑，继续干活了，没搭理那些闲人。


    鲁厂长听了蒋文佳的话之后，笑着问道：“这是楚葵说的?”


    蒋文佳不邀功，点了点头，说道：“她是这个意思。至于她要不要高考的事儿，鲁厂长，说实话我，不想拦着。”


    鲁厂长看着蒋文佳笑了一下，“没事，不拦着就不拦着。”


    蒋文佳被鲁厂长看得有些发毛，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鲁厂长勾了勾手指，让她靠近一些，小声道：“其实，这话是我传出去的。”


    蒋文佳顿时瞪大了眼睛，脱口问道：“为什么?”


    鲁厂长理所当然道：“可不就是像楚葵说的那样，改革呗。”


    蒋文佳没懂，“改革跟楚葵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鲁厂长瞥了一眼财务刚交过来的单子，不满道：“要改革了，我还能养这么多闲人啊，谁不乐意干赶紧滚。”


    蒋文佳沉默了，果然还得是老狐狸，技高一招。


    “所以，您也觉得我们厂子该改革了？”蒋文佳又问回了最开始那个问题。


    鲁厂长点了点头，“上面开会也说过了，经济会复苏，若是还一直像现在这样做，做不长久也不挣钱，早晚会被淘汰。”


    “更何况，咱厂子最开始建立也是为了助力开发崖州岛的，怎么可能一成不变就顾着吃部队的钱，而不给岛上带来经济效益呢？”


    蒋文佳似懂非懂。


    不过，她也清楚厂长的意思，如果真的有人看到厂子收益不好想先离开，她是可以同意的。


    “那我要跟楚葵说这件事吗？”毕竟连她都没想到那个传言是厂长说出去的。


    鲁厂长笑了笑，说道：“楚葵看着并不介意，说与不说，都可以。”


    蒋文佳点了点头，如果是要告知，肯定也不会在厂里说了，等哪天她找个时间去楚葵的家里再跟她说这些。


    正准备离开厂长办公室的时候，鲁厂长又道：“蒋主任，其实楚葵去读书，我不反对的，她是个有情有义的性情中人，即便是考出了崖州岛，咱厂子也还是可以跟楚葵一直保持合作关系的。”


    蒋文佳立马听懂了，这应该说就是设计衣服方面的事情了。


    “好，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