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黄袍非我愿,青史自流传

作品:《和建文长一样,朱棣杀进宫人傻了

    兖州驿馆之内,灯火如豆。


    杨士奇端坐于案前,手捧书卷,神态自若,仿佛窗外那一个个如鬼魅般游弋的甲士身影,不过是庭院里的几处假山盆景。


    杨世奇心绪难宁。


    虽然他对自己陛下十分有自信,可那个回答究竟能行吗?


    尤其是那伪帝身旁的两个老狐狸。


    他们能那么轻易的相信吗?


    果不其然,伴随着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难掩急切的脚步声,


    朱允炆心腹程济,带着一脸虚伪的笑意,再次登门。


    “杨大学士,深夜叨扰,还望恕罪。”


    程济的声音,如抹了蜜的毒针,


    “陛下对大学士的才学仰慕已久,只是……对令主此番的‘诚意’,尚有几分不解,特命下官前来请教。”


    杨士奇放下书卷,抬眼,目光平静如水:


    “程大人请讲。”


    程济踱步上前,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我家陛下想知道,你家主君,一介流民,骤得大位,坐拥江南钱粮五万兵马,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为何要屈尊降贵,与我家陛下‘议和’?


    他……究竟图什么?”


    这便是最核心的试探,直指动机!


    程济不信,天下有不爱江山的君王。


    尤其是有那等雄心壮志,又有那等文采之人。


    杨士奇闻言,脸上竟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苦涩与无奈,他长叹一声:


    “程大人有所不知。


    我家主君虽有江南之地,但终究根基尚浅。北有燕王猛虎在侧,南有士族人心未附。


    那五万兵马,听着势大,实则多是降兵流寇,不堪一击。


    主君……亦是如履薄冰啊。”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虚实结合。


    来之前陈玄特地跟他强调了,不要去纠结正统的问题,要不然这种话他肯定说不出来。


    难道你们这帮子替身不知道吗?到底谁才是流民?


    不过此时杨世奇的演技也是极好的。


    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诚恳。


    程济眼中精光一闪,追问道:


    “既是如此,何不与燕王议和?反而要来寻我家陛下?”


    “燕王?”杨士奇嗤笑一声,眼中充满了“不屑”,


    “虎狼之辈,反复无常,与之议和,无异于与虎谋皮!


    我家主君虽年轻,却也知晓‘唇亡齿寒’的道理。唯有与陛下您这位‘天下正朔’联手,方能共抗燕贼,保住这大明江山!”


    这番话,既捧了伪帝的“正统”之名,又将矛头直指共同的敌人朱棣,逻辑上无懈可击。


    程济一时间竟找不出破绽,但他此行的目的,是要抓住把柄。


    他话锋一转,变得阴冷起来:


    “说得好听!谁知你们是不是想借此麻痹陛下,暗中行那偷袭之事?杨士奇,你若真有诚意,便拿出你的‘投名状’来!”


    杨士奇眉头微蹙:“何为投名状?”


    “很简单,”程济的笑容如同毒蛇吐信,“你,亲笔写一道降表,痛陈你家主君的‘不臣之心’与‘懦弱无能’,再劝他放弃兵权,前来兖州,真心辅佐陛下。


    你若写了,陛下,才信你三分!”


    这家伙确实毒辣,他料想到陈玄绝不会简单与此投降,所以干脆想使出一招离间计。


    他就赌这君臣两个人未必有那么互相信任对方。


    只要信任出现间隙,到时候就算是假投降也变成真的了。


    整个房间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


    杨士奇却在沉默片刻后,缓缓起身,走至案前,竟真的,提起了笔!


    程济眼中爆发出狂喜之色!


    然而,杨士奇落笔写的,却不是降表。


    这程济以为自己是妙计安天下,实际上自家陛下来之前就告诉自己该投降时就投降。


    天底下能有这么大胸怀的君主?


    真要是换做了别人,恐怕真就中了这离间计。


    可惜了,遇到是自家的陛下。


    他笔走龙蛇,一行行苍劲有力的大字跃然纸上。


    写罢,他将那宣纸,轻轻吹干,递到程济面前。


    “程大人,‘降表’,杨某写不来。


    但我家主君之志向,你,乃至你家陛下,却可以看一看。”


    程济疑惑地接过,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横槊安北境,利剑拓南天。


    黄袍非我愿,青史自流传。


    “这……这……”程济一时语塞。


    杨士奇看着他,淡淡道:


    “我家主君之志,在四海,在天下,更在青史。


    他与陛下议和,是为大明计,非为一己之私。若陛下连这点胸襟都无,那这‘和’,不议也罢!


    杨某的项上人头在此,随时可取!”


    说罢,他便重新坐下,端起茶杯,闭目养神再也不看程济一眼。


    程济手握那份诗文,只觉得重若千钧,烫手无比。


    “好……好……杨大学士,下官,会将此诗……呈于陛下。”


    如此高下立判,程济越发觉得心里不踏实了。


    如此庞大的胸怀呀天下有几个人能说得出这句?


    黄袍非我愿,青史自流传。


    怎么感觉此人隐隐有天子之相呢?


    可现在程济却拿不出任何把柄。


    最终他只能狼狈地,带着满腹的疑云与震惊,告辞而去。


    他得立刻找到葛诚将这句诗也给这一位好好看一看。


    当程济带着一肚子疑云离开驿馆之时,百步之外的兖州军营中,另一扬无声的较量,才刚刚推至高潮。


    军帐之内,酒气冲天,烤肉的香气弥漫四溢。


    老将樊诚,此刻已是满面红光,衣甲半解,一只脚踩在长凳上,正与几名兖州大将划拳行令,输了便大口灌酒,豪爽得如同一个莽夫。


    “来!王将军!你这拳不行!再喝!”


    樊诚大笑道,他那粗犷的嗓门,震得营帐嗡嗡作响。


    那被称为王将军的将领,也是个爽快汉子,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却借着酒劲,大着舌头抱怨起来:


    “喝!喝!


    樊老哥,你是不知道啊,咱们这些日子,可是憋屈坏了!


    整日里守着这座破城,陛下……哦不,是大人他,整日里神神秘秘,连咱们这些心腹都不见,赏罚不明,军心……唉!”


    他重重一拍桌子,满脸的愤懑。


    樊诚心中一动,却不动声色,反而大咧咧地搂住他的肩膀:


    “王兄弟,哪个当兵的不憋屈?


    想当年老子跟着先帝爷打天下,那才叫苦!不过,咱们当兵的,图个啥?不就图个痛快,图个封妻荫子吗?如今这位大人,能给咱们这个指望吗?”


    他这话,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另一名将领也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


    “指望?他连咱们的粮草都扣着!说是要集中调配,谁知道他拿去干嘛了!


    我手下的兵,都快半个月没见过荤腥了!”


    “就是!咱们拼死拼活,他倒好,整天跟那几个酸儒在后堂嘀咕,把咱们当贼一样防着!”


    “樊老哥,你也是领兵的,你给评评理,有这么带兵的吗?!”


    一时间,整个酒宴,竟成了诉苦大会!


    樊诚心中早已乐开了花,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愤慨模样。他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娘的!不痛快!”


    他看着众人,用一种只有武将才能听懂的语言说道:


    “兄弟们,咱们当兵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为的,就是跟一个‘敞亮’的主公!主公敞亮,咱们就敢为他卖命!主公要是藏着掖着,把咱们当狗使,那这命……卖得也太不值了!”


    这番话,说到了所有将领的心坎里!


    那王将军更是双眼放光,他凑到樊诚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樊老哥,你说……南京那位……真的如檄文所说,是……真龙天子?”


    樊诚心中一凛,知道核心来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兄弟,你觉得呢?”


    王将军沉默了。


    许久,他才端起酒碗,对着樊诚,重重一敬。


    “樊老哥,别的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若真有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一天,我王某人,绝不想错过!”


    樊诚看着他,咧嘴一笑,与他重重碰碗。


    一切,尽在不言中。


    樊诚进展几乎是极其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