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替身永远是替身【6000字大章】
作品:《和建文长一样,朱棣杀进宫人傻了》 扬州的情况并不只是唯一。
一名信使,怀揣着那份滚烫的檄文,以及陈玄的一封亲笔信,向西,直奔湖广武昌府。
他要去的,是楚王朱桢的王府。
朱桢乃太祖第六子,是当今在世藩王中,辈分最高,也最德高望重的一位。
他看不起朱棣的“篡逆”,却也对朱允炆的“失国”感到失望。
他,代表着整个大明宗室,那群沉默的、观望的力量。
陈玄送出的这封信,不是命令,而是一份“问询”,一份“尊重”。
他要问一问这位最年长的“皇叔”,这朱家的天下,究竟,该走向何方?
第二名信使,是一名自告奋勇的年轻秀才。
他向南,奔赴徽州。
他要找的,不是什么达官贵人,而是一个早已告老还乡,却在整个大明读书人心中,拥有着泰山北斗般地位的大儒——宋濂的亲传弟子,方克己。
此人,因不满朱棣的所作所为,早已辞官归隐。
他,代表着天下士林的“良知”与“风骨”。
陈玄送出的这封信,不是拉拢,而是一份“请教”,一份“求道”。
他要问一问这位大儒,何为“君”,何为“臣”,
何为“天下正道”?
第三名信使,是一名沉默寡言的退役老兵。
他向东,进入了两淮地界。
他要找的,是掌控着大明盐脉,富可敌国,却又始终游离于朝堂之外的神秘豪族——两淮马家。
这个家族,不涉党争,只问利益。
他们,代表着那些地方上,拥有着巨大能量,却又对“皇权更迭”漠不关心的“实力派”。
陈玄送出的这封信,不是命令,更不是请教,而是一份“交易”,一份“邀请”。
他要问一首马家,愿不愿意,与他一同,做一笔,能将生意,做到四海之外的……惊天买卖。
最后,第四封信,被交到了陆鸢的手中。
“陆鸢,”陈玄的声音,冰冷如铁,
“你,亲自去。将这封信,送到南京,燕王府。”
这,已不是问询,不是请教,更不是交易。
这,是一封,战书!
他要让朱棣,亲眼看看,自己这篇,将他与朱允炆,并列为“国贼”的檄文!
他要让朱棣知道,自己,要回来了!
…
与此同时,三日后,兖州城。
这座曾经的鲁地重镇,如今却笼罩在一片肃杀与萧条之中。
城墙之上,往来的皆是盔甲残破,面带警惕的士兵,
城门口,更是盘查森严,气氛压抑。
当杨士奇与樊诚,打着“南京信使”的旗号,率领百余轻骑抵达城下时,迎接他们的,不是礼遇,而是上百张拉满了弦的硬弓。
“来者何人!”城墙之上传来警惕的喝问。
“奉南京之命,特来拜见!”杨士奇朗声回答。
城门缓缓打开,但从中走出的,却是一队杀气腾腾的甲士。
为首的将领,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在杨士奇和樊诚身上来回扫视。
“既是信使,何需带如此多的兵马?”
他一挥手,冷冷地说道,
“卸甲!缴械!你们二人,随我入城面圣。
其余人等,原地待命!”
樊诚的眉头,瞬间皱起,手已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杨士奇却暗中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两人被缴了械,在那将领的“护送”下,走入了这座如同龙潭虎穴般的孤城。
一入城,那将领便皮笑肉不笑地对樊诚说道:
“樊将军,您是军中宿将,陛下有令,请您先去军营歇息,与诸位老将军,共叙旧谊。”
说罢,便不由分说地,将樊诚,带往了另一个方向。
杨士奇看着樊诚被人高马大的亲兵“簇拥”着离去,心中一沉。
他知道,朱允炆的考验,从这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他,要被独自一人,带去面假圣了。
这倒是,和真正的陛下猜测的差不了多少,不过也好。
樊诚将军如果去了军营也能更好地探查清楚兖州的布防,方便后续的作战部署。
朱允炆的“行宫”,设在兖州府衙的后堂。
这里没有半分皇家的威仪,只有一种末路枭雄般的简陋与压抑。
当杨士奇被带入堂中时,看到的,便是高坐于主位之上的朱允炆。
他一身玄色常服,面容苍白,眼神,却如同受了伤的孤狼,充满了多疑与警惕。
他的身旁,站着几位,追随他一同出逃的前朝旧臣。
杨世奇心中自然也是惊喜万分,怪不得天下人对于真假皇帝会有这么多谣言,原来两个人真长得如此相像。
悄悄打量了两眼。
杨世奇不禁又觉得这替身当真是学的惟妙惟肖就。
像是真的当过皇帝一般。
很有几分天子的气度。
如果不是自己见过真的天子恐怕是真的分辨不出来。
这家伙看上去眼神更加阴鸷一些,没有光明之气,这就远远比不了自家的陛下了。
果然假的就是假的嘛。
“你,就是杨士奇?”朱允炆的声音,沙哑而冰冷。
“杨士奇,参见。”
杨士奇不卑不亢,行了一个标准的臣子之礼。
朱允炆冷笑一声,开门见山。
“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来了。”
“朕的那个‘伪帝’,如今在江南大获全胜,兵锋正盛,为何要派你来,与朕议和?”
杨士奇抬起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凝重与真诚。
其实他心中早就有些不爽了,这家伙演皇帝演上瘾来了吗?
竟然还一口一个朕的。
现在全天下谁不知道你是个假货。
现在这里也没外人,怎么还在演?
不过杨世奇也没当扬发作,毕竟还在别人的地盘上。
他将陈玄教给他的那套“唇亡齿寒”的说辞,不急不缓,娓娓道来。
“回大人。
杨世奇十分拗口,他本来都不打算给什么称呼。
反正不可能称陛下吧,也就干脆叫了个大人,就这大人两个字都把他难为坏。
“正因燕王朱棣,势大难制。
我家主君,虽在江南新胜,但根基不稳,军心未附。
唯有联合陛下您这位有北方军权的,才能名正言顺地,号令天下勤王之师,共同对抗燕贼。此为,唇亡齿寒之计。”
他的回答,逻辑缜密,合情合理。
朱允炆那双多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思索。
他心中的疑虑,消解了三分。
话说的倒是不错。
不过回答的也太快了一些,就好像是事先排练过去的。
难不成杨世奇当真是传闻中那么聪明,猜到了自己有此一问?
不过很快朱允炆又否定了这个可能。
自己身边的臣子,都说自己圣心难测,一个连自己面都没见过的人,怎么可能猜得出来?
就在杨士奇以为自己已初步过关之时。
朱允炆却突然变了脸色,他看着杨世奇如释重负的样子,心中总觉得不快。
他冷笑一声,指着门外,对杨士奇说道:
“杨士奇,你巧舌如簧。但朕,如何信你?”
“这样吧,方才与你同来的那位樊诚将军,乃我皇爷爷旧部。
后来却好像投靠了燕王朱棣。
朕信不过。
到了皇帝的阵营当中,你也应该带一份礼物吧。
你,现在就拔出殿前武士的佩刀,去军营,斩下他的一只手臂!
以示你,与那‘伪帝’的忠心!”
“轰!”
杨世奇心中完完全全的愣了一下。
这替身果然如同陛下所说的多疑小气,没想到竟然使出这种毒计。
斩,却要将那老将军弃之于不顾!
老将军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来,如何让他这个年纪再丢掉一只手臂?
不斩,就是抗旨不遵,影响了皇帝的大计策不说。
当扬便会被朱允炆斩杀!
堂内的谋士等人,脸上都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似乎是很乐意看见杨世奇出卖同伴或者是委曲求全,可能是能让他们这些丧家之犬心理平衡一些。
然而,杨士奇,却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洪亮,畅快,充满了无尽的嘲弄!
他对着御座之上,那个一脸错愕的朱允炆,不卑不亢地说道:
“大人,我家主君曾言,‘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乃是亡国之君的作为。”
“樊将军于他,尚有大用,他都舍不得动。
您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却要为了一句空口之言,自断臂膀吗?”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声音,如同惊雷!
“若大人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那这‘议和’。
我看,不谈也罢!”
“我等是带着诚意来的啊,可是大人您呢?”
朱允炆被这股浩然之气似乎有些震撼到。
他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悲凉来,如果当时自己身边有这么一样的人物,自己何至于此。
不过为什么一口一个大人的?
难不成他们那位主君没有告诉他们吗?自己才是真正的皇帝。
朱允炆没有纠结这个问题。
先收服了那陈玄的这些兵马,等自己重新回到大卫之上,再和这些家伙们清算。
朱允炆下意识地,问出了那个第三个问题。
“那……那伪帝,他到底,想要什么?”
听到这第三个问题啊。
杨士奇知道,自己算是差不多要过关了。
不过心中的震惊却是一层接着一层的逐渐在泛起波浪。
这替身一共就问了三个问题,自家陛下就猜中两个。
从这三个问题上高下立判。
果然替身永远就是替身。
虽然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他也并不明白,但是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所以应对起来也相当的容易
“我家主君,不要您的土地,不要您的兵马。”。
他看着朱允炆,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只要一样东西——”
“江南市舶司,与未来整个大明海贸的……总览大权!”
这个答案,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又是如此的“不合常理”!
一个正在争夺天下的君王,想要的,竟只是……商贾之利?!
朱允炆的眼神陷入思索,挥手叫来侍卫。
要说刚才他已经信了这个杨世奇几分,可现在他又犹豫起来。
如果那替身玩心眼,想要和自己玩一招瓮中捉鳖呢?
“来人,带杨大人好好下去休息。”
看向一旁的几个谋士,朱允炆微微起身。
“去后堂议事吧。”
…
兖州,府衙后堂。
这里,被朱允炆当成了他临时的“奉天殿”。
杨士奇已被“请”了下去,但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充满了算计与试探的硝烟,却并未散去。
朱允炆独自一人,在那张早已磨得褪了色的地图前,来回踱步。
他那张因颠沛流离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充满了与其“天子”身份,完全不符的“疑虑”。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缓缓开口,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身旁那两位,自金陵城破之日起,便一直追随自己的心腹谋士。
为了避免再用黄子澄、齐泰那等“误国之臣”,
他如今倚重的,是一位心思狠辣的前刑部主事葛诚,和一位老成持重的前翰林学士程济。
“那个赝品,朕的那个好替身,”
朱允炆的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
“他会在江南大胜之后,派人来跟朕议和?他会那么好心?还有那匪夷所思的‘海贸大权’……这一切,都像是涂满了蜜糖的毒药。这里面,必有诈!”
他看着两位心腹,沉声问道:
依二位爱卿之见,这毒药之后,藏的,究竟是何种杀机?”
心思狠辣的葛诚,上前一步,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此人看面相就不简单。
这张潦草的脸之下藏着的是乱世之中,不择手段向上爬的野心。
之前让朱允炆去北方,就是他的主意。
“陛下,臣以为,此事,简单至极!”
“管他有何阴谋诡计,我等,只需将计就计,来一招‘引蛇出洞’,再‘关门打狗’!”
他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我们,便假意答应他的一切条件!
将那杨士奇与樊诚,奉为上宾!”
“然后,再以此为诱饵,将那‘伪帝’,也骗来我们兖州!”
“届时,只需在城内埋下三千甲士,待他入城,一声令下,便可将这叔侄二人,连同他们带来的五万大军,一网打尽!
到那时,他的人,他的钱,他的兵马,还不都是陛下的?”
这番话,说得是又毒又狠。
也是绝对的上上之策,其实如果真的要按照这个计策执行,陈玄的所有谋划都要归于一旦。
陈玄也没有料到,朱允炆帐下还有这种能人。
但朱允炆听完,脸色,却瞬间沉了下来!
他猛地一拍桌案,怒斥道:
“糊涂!”
他看着葛诚,眼中,是失望,更是愤怒。
“你以为,朕是山大王吗?!
用此等下三滥的手段,即便胜了,天下人,会如何看朕?那些尚在观望的忠臣义士,谁,还会再信朕?!”
“朕,乃太祖高皇帝嫡孙,天下正统!
朕要的,是堂堂正正地,拿回属于朕的一切!不是靠阴谋诡计,去做一个连朱棣都不如的卑鄙小人!”
葛诚被这番话,骂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臣……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但心中却是暗暗深的一口气。
就是这优柔寡断害了陛下呀。
如果当时能够听自己的建议,早早的杀了吃猪食的朱棣,还有现在吗?
怎么同样的情况,自己这陛下就是看不清楚呢。
朱允炆却看都未再看他一眼,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老翰林。
老成持重的程济,缓缓出列。
这位其实也是能人,只不过在历史上声名不显的原因是被几个蠢货压住了,没办法发声。
要说智谋也绝对是有的。
朱允炆最后带他走。
也是因为程济有文人对“大势”的洞察,和对君王最纯粹的“忠诚”。
“陛下,葛大人之计,确实有伤天和。
但,那‘伪帝’之心,亦不得不防。”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个,与陈玄的真实意图,几乎完全一致的“正确答案”。
“回陛下,臣以为,那‘伪帝’的真正目的。
既非议和,也非兵变。”
“他之所以,抛出那匪夷所思的‘海贸大权’,
是因为,他看到了,我大明,乃至整个天下,未来的命脉所在!”
“此人,野心极大!
他要的,不是与您,也不是与燕王,争这区区一座南京城。
他要的,是建立一个,完全独立于朝堂之外的、能为他带来源源不断财富的‘海上王国’!”
“他如今,兵临兖州,看似是要与陛下一决生死。
实则,不过是想借‘平定陛下’这桩‘大功’,来向天下人,证明他的‘正统’与‘实力’,为他后续的‘开海大计’,铺平道路!”
这番话,可谓是洞若观火鞭辟入里!
陈玄更是没有料到,建文这一朝有如此智慧的老者。
毕竟史书上简直完全默默无闻。
这几乎把陈玄的心理想法全部都讲出。
然而,朱允炆听完,却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那份当年,被黄子澄、齐泰等一众“纸上谈兵”的文官,坑到国破家亡的“惨痛记忆”,让他,对任何“文臣”的“高谈阔论”,都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不信任!
平日里这程济最是稳重。
怎么今日说起话来这么夸张?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听上去,头头是道,格局宏大的‘高论’!
当年,黄子澄他们,也是这样告诉朕,削藩,乃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千秋大业!
可结果呢?
他一个流民能想得出来那么多吗?
能做出现在的情形估计都还是被逼的,或者是身边也是有杨世奇这种人胁迫。
朕,不能再信了!
朕,再也不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在一个文官的‘猜测’之上了!
他看着程济,缓缓地,摇了摇头。
“程爱卿,你也,想得太复杂了。”
“葛诚则是想的太简单。”
他那双多疑的眼睛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说出了他自己,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推断”出的那个“真相”。
“你们该不会以为这还是当年那个皇帝吧?”
“他不是想‘开海’,他只是想‘出海’!”
“他本就是流民出身,骤登大宝,心中必然惶恐!
更何况,如今,他前有朕这‘正统’之名,后有朱棣那‘虎狼之师’!
他早已是惊弓之鸟!”
“他之所以,要这‘海贸大权’,不过是想借此,为自己,准备一条‘退路’罢了!
他想逃!他想带着从江南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逃到那化外之地,去做一个富家翁!”
这个“真相”,虽然听上去,格局小了许多。
但,它却完美地,契合了朱允炆,对陈玄“流民出身”的鄙夷,和对自己“天下正主”身份的自信!
程济与葛诚,在听到这个“结论”时,都愣住了。
这是人能想得出来的吗?
这位替身皇帝可是在短短登基的一年当中,赢得了攻城之战,收服了江南的首富,甚至手底藏起来了5万兵马。
这种人是想求退路的人吗?
而且更听说这人写过一首诗,此时已经在北方糜烂了起来。
最著名的一句叫做“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等气魄,这等志向的人会想着偏安一隅。
他们同时出列,想要再劝。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轻信啊!”
“够了!”
朱允炆猛地一挥手,脸上,露出了乾纲独断的决绝!
他倒也不是没有缘故,当年就是信的太多了,导致他现在都有了心理病,这两个人越说他越不敢信。
“朕,当年,就是因为错信了你们这些文官,才落得今日之下扬!
朕,绝不会再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
他看着两人,说出了自己最终的“妥协”与“决断”。
“不过,程爱卿的话,也提醒了朕。
此人,心机深沉,不得不防。”
“这样吧。我们,便将计就计!”
“传朕旨意,答应他的一切条件!将杨士奇与樊诚,奉为上宾!”
“但,也要派人,将他们,给朕死死地看住!
绝不能,让他们与外界,有半分消息传递!”
“朕,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才会露出那‘逃跑’的狐狸尾巴!
届时,朕再将他,连同他那五万大军,一网打尽!”
两位谋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
他们知道,陛下,已经听不进任何劝了。
也只能,勉强同意。
必须要紧紧的看着那杨世奇还有随行的老将军,不然很有可能出大事。
朱允炆,在自以为洞悉了一切,并设下了一个足以反杀对方的完美圈套后,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