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臣愿为陛下万死不辞

作品:《和建文长一样,朱棣杀进宫人傻了

    积水的宫道,倒映着一轮残月寒气逼人。


    杨士奇的身影,如同一个绝望的幽魂,再次出现在了那座他本不该来的宫殿门外。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此乃禁地杨大人请回。”


    不出所料,两名铁塔般的侍卫,用冰冷的长戟交叉着死死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但这一次,杨士奇的眼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哀求。


    只有一种被逼入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决绝。


    臣子要见自己的皇帝,谁人能够阻拦住不让见?


    这是谋逆,这是大逆不道。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


    “呛啷”一声,他竟猛地从袖中,抽出了一柄文人用来裁纸的、闪着寒光的短刃,直接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冰冷的刀锋,瞬间在他的脖颈上勒出了一道血痕。


    “让开!”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今日,我若见不到陛下,便自刎于此!我倒要看看,摄政王亲命的‘新政重臣’,血溅陛下宫门,这个干系你们谁担待得起!”


    这惊世骇俗的举动,让那两名见惯了生死的侍卫,都惊得后退了一步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寝殿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心腹老太监魏公公,提着一盏灯笼,快步走了出来。


    他看见眼前这一幕,自然是也有些惊讶,没想到陛下的选中的人竟然如此刚烈。


    日后陛下的路啊,可以好走一些了。


    他只是对着杨士奇,满脸笑容地躬身一礼。


    “杨大人,您可算来了。陛下……已等候多时了。”


    书房里陈玄摒退了所有下人。


    他平静地听完了杨士奇,将朱高煦的贪婪与威胁,一五一十地全部倾诉出来。


    “陛下。”


    杨士奇的脸上满是无助与羞愧,


    “是微臣无能,不仅没能办好您交代的差事,反而……引火烧身,将事情办入了死局。”


    陈玄没有说话,只是起身亲自为他那早已空了的茶杯,续上了滚烫的热水。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杨士奇那颗冰冷的心,感到了一丝暖意。


    “杨学士,”陈玄缓缓开口,


    “你觉得,猛虎,可能被绵羊束缚住吗?”


    杨士奇一愣,摇了摇头。


    “那你之前,为何要去和一头饿虎,去讲‘道理’呢?”陈玄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可怕,“你跟他讲仁义,讲大局他听得懂吗?他只听得懂,什么是肉,什么是能让他变得更强的骨头。”


    杨士奇羞愧地低下了头。


    陈玄笑了笑,将一杯热茶,推到了他的面前。


    “你之前的计策没有错。错在,你只学会了‘借刀’,却忘了要为这把刀,配上一副足以驾驭它的‘缰绳’。”


    他看着眼中充满困惑的杨士奇,一字一顿地说道:


    “二堂兄的贪,是喂不饱的。


    你越是退让,他便越是得寸进尺。所以你堵不住他的嘴。


    那便……给他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更大的、名正言顺的‘利益’,让他心甘情愿地套上这副缰绳。”


    “你明日便再写一份奏折,直接呈给摄政王。”


    陈玄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的、洞悉规则的智慧。


    “这份奏折,你要提议赋予你这个‘专班’一项全新的权力——‘以屯中之粮,充本屯之饷’!”


    “你要告诉王爷,此举可以不必再从早已空虚的国库中调拨钱粮,大大减轻户部的压力。


    同时,你还要提议,军屯的粮食,在满足了士卒的份例和上缴国库的七成之后,那多出来的‘余粮’,可由本屯主将‘折价售卖,充抵军功赏赐!”


    轰——!


    杨士奇的脑中,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炸雷!


    他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足以让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阳承!


    对于夏原吉和户部来说,他们再也不用为军饷发愁了!


    对于朱棣来说,这是一个能“开源节流”的、完美的解决方案!


    而对于朱高煦来说……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地、建立自己“小金库”和“私兵粮仓”的巨大馅饼。


    他不仅能拿到钱,更能用这份钱粮,去施恩于下属收拢军心!


    “你要让二堂兄明白,”


    陈玄看着已经被彻底震惊的杨士奇,缓缓地说出了最后的“屠龙术”。


    “这个权力是你杨士奇,冒着被天下文官唾骂的风险,‘拼死’为他这位‘军功第一’的二公子,争取来的!


    你觉得,他这头全天下最贪婪的‘猛虎’,会不会为了保住这块肥肉,反过来成为你这套‘新政’,最忠实的‘看门狗’呢?”


    “世界上所有的问题归根结底都是人的问题,只要解决好的人,那么这些问题除了自然灾害之外都可以少却很多。”


    杨士奇看着眼前这位云淡风轻的“陛下”,心中的敬佩与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所想的,只是如何“解决问题”。


    而这位陛下所想的,却是如何去“制定规则”!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陈玄行了一个最恭敬、最虔诚的大礼。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彻底沙哑。


    “陛下……”


    “微臣……受教了。”


    他正准备告退,去施行那条惊天妙计。


    可走到门口时,一个困扰了他许久、也是他心中最后一个疑惑却让他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身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对着陈玄再次深深一躬。


    “陛下,恕臣斗胆还有一事不明,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陈玄看着他,平静地说道:


    “杨学士,但说无妨。”


    杨士奇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最纯粹的困惑,他压低了声音,问出了那个最致命的问题:


    “以陛下今日所展现出的经天纬地之才,运筹帷幄之智,微臣实难想象……当初,为何会行削藩之策,以致酿成大祸,到了今日这般境地?”


    “以陛下的才智。”


    他的声音更低了,“当初……也完全足以抵挡……抵挡摄政王的,又怎会……”


    这个问题如同一把尖刀,直刺这间书房里那个最大的谎言。


    陈玄的脸上,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怒意。


    他只是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里,充满了与他年龄不符的、仿佛历尽了千帆的疲惫与沧桑。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轮清冷的残月缓缓开口。


    “杨学士,你可知为何太祖高皇帝,要将我大明的开国功臣几乎屠戮殆尽?”


    杨士奇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陈玄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自嘲:


    “因为,他老人家看得太清,也看得太远。


    他知道,父王(懿文太子朱标)仁厚,而朕……性情也过于软弱。若不将那些手握重兵、功高盖主的骄兵悍将都除了,这朱家的江山,我们叔侄,根本坐不稳。”


    “他老人家,是为朕,扫清了所有能威胁到皇权的‘狼’。”


    “可他不知道,”陈玄的声音,变得无比萧索,“他也同时,抽走了朕用来抵御外敌、安邦定国的‘脊梁’。”


    他转过身,看着已经被彻底震惊的杨士奇,继续说道:


    “靖难之役,朕为何会败?非是朕不知兵,非是朕不善谋。而是……朕手下,已无兵可派无将可用!”


    “开国六公,死了五个!仅存的耿炳文,已是风烛残年。能征善战的蓝玉、傅友德,也早已身首异处。朕的朝堂之上,只剩下一群像黄子澄、齐泰那般,只会纸上谈兵的腐儒!”


    “国库亏空几何,你比朕更清楚。天下百姓积重难返,你亦有所耳闻。”


    “到了最后,”他自嘲地笑了笑,“朕的四叔,被他麾下的文臣武将裹挟着,兵临城下。而朕,竟只能派出一个毫无实战经验的李景龙,去抵挡那身经百战的燕云铁骑!”


    “杨学士,你告诉朕,这一仗,朕,如何能胜?”


    这番话句句诛心,字字泣血!


    它将“建文之败”,从一个“帝王无能”的简单结论,升华为了一扬“英雄迟暮、国朝无人”的、无可奈何的悲剧!


    杨士奇听完,整个人都呆立当扬。


    他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同情、惋惜,和一种发自内心的、对眼前这位“陛下”的敬佩!


    是啊!


    他不是败给了燕王,他是败给了这个无人可用的时代!


    而他,能在经历了如此惨痛的失败后,痛定思痛,幡然醒悟,拥有如今这般洞悉人心的智慧,这……这需要的,是何等的心性与磨砺!


    “陛下……”杨士奇的眼眶红了。


    陈玄却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了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期盼。


    “朕之前是无人可用。”


    他拍了拍杨士奇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道:


    “但如今,朕有了杨卿。”


    轰——!


    这句“有了杨卿”,像一道最温暖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杨士奇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士为知己者死!


    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激动,对着陈玄,“扑通”一声,行了最标准的君臣之礼,五体投地!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彻底沙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钢铁般的坚定!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从今往后,士奇这条性命便是陛下的!”


    “只求能辅佐陛下,扫清寰宇,还我大明一个真正的……政治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