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学士的“墙”与天子的“梯”
作品:《和建文长一样,朱棣杀进宫人傻了》 杨士奇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面前摊开着他那份被摄政王朱棣御笔亲批“可行”的《军屯策》奏折。
这本该是无上的荣耀。
但此刻,这份奏折,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焦气躁,坐立难安。
“新政专班”成立的第二天,他就碰了一鼻子的灰。
议事的地点,设在了兵部的一间偏厅。
专班的另外两位核心成员,一个是燕王府出身的、满脸横肉的领兵都督张武,另一个是户部主管钱粮的、愁眉苦脸的老主事钱观。
杨士奇将自己呕心沥血完善的试行方案,分发给二人。
结果,他等来的不是探讨而是刁难。
“杨大人,纸上谈兵!”
领兵都督张武,连方案都没看完,就直接将其扔在了桌上,粗声粗气地说道,
“我手下的兄弟们只认军功,不认工分!让他们像农夫一样计较收成?传出去,我大明将士的脸面何在?
再说了,万一为了种地,耽误了操练,北边的鞑子打过来,你这奏折能挡住他们的铁蹄吗?”
户部的钱主事则唉声叹气,拨着算盘珠子,一副为难的样子:
“杨大人,您的心是好的。
可您知道要推行试点,需要多少额外的牛马、农具、种子吗?
国库如今空虚,每一文钱都得掰成两半花。您这计划,好是好,可钱从哪儿来呢?
下官……实在是难办啊。”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一个谈“军心脸面”,一个谈“钱粮实际”。
杨士奇被这两人一文一武、一唱一和,堵得哑口无言。
他一个文弱书生,既无法跟骄横的武将论勇,也无法跟浸淫官扬多年的老油条算账。
第一次议事,便以惨败告终。
接下来的两天,他四处奔走却处处碰壁。
他终于明白,一份再好的策论,若是没有强有力的手腕去推行,最终也只会沦为一纸空文。
他想到了去找自己的“知己”,燕王世子朱高炽。
可世子听完他的苦水,也只是温言安抚,劝他“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并无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走投无路之下,一个身影不可抑制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个坐在寝殿深处,看似懵懂,却总能一语道破天机的年轻“陛下”。
深夜,陈玄所在的寝殿之外。
杨士奇在寒风中,已经站了快一炷香的时间。
他冒着被摄政王猜忌的巨大风险,前来求见,却被门口的侍卫毫不客气地拦了下来。
“此乃禁地,杨大人请回。”侍卫的语气像铁一样冰冷。
就在杨士奇心中发凉,准备失望而归时,寝殿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心腹老太监魏公公,提着一盏灯笼,仿佛正要出来巡夜。
他看见了站在门外、一脸焦急的杨士奇。
魏公公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但他的内心却是狂喜!
“来了!真的来了!离陛下说‘不出三日’,这才过去了两天!陛下他……他真是神人啊!”
他不动声色,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对那不通情理的侍卫说道:
“是杨大人啊,快请进。
咱家正要派人去请您呢。
陛下这几日练字,正有几个地方想不明白,念叨着要请教杨学士呢。”
他用一个完美的理由,将杨士奇领了进去。
书房里,陈玄摒退了所有下人,包括像影子一样立在角落的陆鸢。
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疲惫、眼神中却充满了不甘与期盼的未来名臣,心中平静如水。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没有等杨士奇开口,便先一步为他倒上了一杯滚烫的热茶。
“杨学士,深夜至此,想必,是为了‘军屯’之事吧?”
杨士奇一愣,随即苦笑着,将自己这几日遇到的所有阻力,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
陈玄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给出任何建议。
直到杨士奇诉完了苦,他才缓缓地,问出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杨学士,朕听闻,二堂兄(朱高煦),为人最是好勇斗狠,也最急于在王爷面前立下一件超越世子殿下的不世之功?”
杨士奇虽然困惑,但还是如实回答:
“回陛下,确是如此。二公子他……性情刚猛在军中威望甚高。”
陈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朕又听闻,他麾下的几位将领,因为抚恤金的问题,正与夏尚书那边扯皮不断?”
“是……是有此事。”杨士奇更加不解了。
陈玄看着他,终于笑了。
那笑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杨学士,你看,有没有一种可能……让二堂兄的‘功’,和夏尚书的‘钱’,都从你这份‘军屯策’里出呢?”
“如果你的新政,能让他手下的兵,在军功之外,名正言顺地,多拿到一份足以安家的钱粮。
你觉得,他这把全天下最锋利的‘刀’,会不会……很乐意帮你去劈开那些挡路的‘木头’呢?”
轰——!
这番话,如醍醐灌顶,让杨士奇瞬间茅塞顿开。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借力打力!驱虎吞狼!
他怎么就没想到!二公子朱高煦,不就是最好的一把刀吗?!自己之前,为何只想着如何去“说服”那些丘八,却忘了,可以直接请一尊“大神”去“镇压”他们!
而这个方法,既解决了新政的推行阻力,又卖了人情给二公子,让他能在摄政王面前立功,还能顺便解决他手下将领的抚恤金问题!
一石三鸟!环环相扣!
这……这简直是神鬼莫测之计、
杨士奇看着眼前这位云淡风轻的“陛下”,心中的敬佩与震撼。
如此这般陛下洞察人心的能力,怎么会闹到如此这个田地呢?
难不成还真是燕王篡逆导致的?
陛下是明君啊。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陈玄,行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学生对老师的最恭敬的大礼。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陛下……一言,胜读十年书。”
“微臣……明白了!”
杨士奇告退了。
他的背影不再是来时的颓丧,挺直腰板俯首离开。
寝殿内,陈玄看着他的背影,平静地对身旁的魏公公说:
“你看,路不就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