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抽查

作品:《和建文长一样,朱棣杀进宫人傻了

    寝殿的书房内,烛火通明。


    陈玄正襟危坐,手腕悬于半空,一笔一划,在一张上好的澄心堂纸上,临摹着建文皇帝的字迹。


    经过了整整七日的苦练,废弃的宣纸,在他的脚边已经堆起了厚厚的一摞。


    回报,也是显而易见的。


    他现在写出的字,已经褪去了最初的生涩和僵硬,多了一份行云流水般的圆融。


    虽不敢说与建文的真迹毫无二致,但至少在“形”上,已然有了九分以上的相似,足以骗过绝大多数人的眼睛。


    “陛下……真是天纵奇才啊。”


    一旁侍奉笔墨的老太监魏公公,看着纸上那几可乱真的字迹,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发自内心的惊喜与赞叹。


    他觉得,眼前这位“小主子”,似乎总能在绝境中创造出让人难以置信的奇迹。


    陈玄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世上没什么天纵奇才,有的只是一个不想死的穿越者,在用尽全部的力气,去博那一线生机而已。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一阵轻微而又急促的脚步声。


    魏公公脸色一变,赶紧迎了出去。


    片刻之后,他神色紧张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摄政王朱棣,以及黑衣宰相姚广孝。


    “参见王爷,参见姚大师。”


    陈玄立刻放下笔,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朱棣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没有看陈玄,而是径直走到书案前,拿起了几张陈玄刚刚写好的练习稿。


    他的目光,在纸上一寸寸地扫过像是在审视一件军械的优劣。


    一旁的姚广孝,也走上前来静静地看着。


    书房里,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每一秒,对陈玄来说,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徒有其形,未得其神。”


    半晌,朱棣冷冷地评价了一句,将手中的纸张扔回了桌上。


    陈玄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然而,一旁的姚广孝却微微一笑,开口道:“王爷,形似已有九分,足以应对三日后的大典了。至于‘神’……若连神都似了,那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他这句话,一语双关。


    朱棣冷哼了一声,显然是听懂了。


    他不再纠结于字迹,而是对姚广孝说道:“道衍,你来考考他。”


    这是最后的“终验”。


    姚广孝点了点头,他从书架上随意抽出一本《大学》,翻到其中一篇,递给陈玄,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就这一段,誊写一遍,给王爷看看。”


    这是计划外的、最直接的考验。


    陈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笔,凝神静气,将所有的杂念都抛出脑后。


    整个书房,只剩下笔尖在纸上滑动的“沙沙”声。


    一炷香后,陈玄搁下笔,额头上,已满是细密的汗珠。


    姚广孝上前,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宣纸,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递给了朱棣。


    朱棣将其与一本建文的真迹奏折,放在一起反复对比。


    良久,他那张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他点了点头。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三日之后,别出岔子。”


    “是。”陈玄恭敬地回答。


    朱棣似乎准备离开,但走到门口时,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过头,看似随意地对陈玄说道:


    “对了,你那个老师,杨士奇,是个可用之才。他那份‘军屯’的奏折,本王很满意,已经让户部和兵部成立专班,由他牵头,去办了。”


    陈玄心中一喜,但脸上不敢有丝毫表露,只是附和道:


    “王爷慧眼识珠。”


    “他最近会很忙。”朱棣的下一句话,却像一盆冰水,将陈玄从头浇到了脚。


    “所以,他以后,就不必再来给你授课了。本王会另派一位翰林过来。”


    陈玄的瞳孔,在一瞬间,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那块可以替自己发声的“盾牌”,还没等他真正开始使用,就被对方毫不留情地,从自己身边夺走了?


    但他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恭顺而又略带懵懂的表情,低头道:


    “有劳王爷和姚大师费心了。”


    “嗯。”


    朱棣不再多言,与姚广孝一同,转身离去。


    寝殿之内,又恢复了寂静。


    陈玄独自一人,站在那张写满了“天子笔迹”的书案前。


    许久,许久。


    好不容易有些起色,这才几天就付之东流,不知是朱棣发现了自己和杨士奇之间的若有若无的联系,还是说杨士奇真的太过于繁忙?


    不过很快陈玄就镇定下来。


    杨士奇一个人能搞得定那么复杂的策略吗?如今的杨士奇可还不是后续那个三朝能臣。


    只要后续的政策推行,杨士奇必定还会再来。


    自己只需要应对好三日之后的大典。


    陆鸢站在寝殿外的廊柱阴影下,她的呼吸,绵长而几不可闻。心中,却在反复盘算着一个冰冷的计划。


    建文帝那道“大典之日,杀之”的密令,是最终的期限。


    但作为一名顶级的刺客,她同样被赋予了“相机行事”的权力。


    如果在此之前,有万无一失的机会,她可以提前动手。


    这些天,她一直在冷静地观察。


    她发现,那个“冒牌货”,在书房内苦练书法时,是他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今夜,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只要等所有人都睡熟之后,她便可以如鬼魅般潜入寝殿,用袖中的短刃,无声无息地了结这个“赝品”的性命。


    傍晚,到了用膳的时间。


    寝殿内,陈玄正与魏公公低声讨论着什么,为三日后的大典,做着最后的准备。


    而在庭院里,妹妹小妹,正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石阶上。


    她看着满桌的珍馐佳肴,却没什么胃口。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角落里那个总是冷冰冰的、像石头一样的漂亮姐姐。


    她注意到,这个姐姐好像从来都不吃饭。


    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


    她觉得,不吃饭,就会饿,会难受。


    一个念头,在她小小的脑袋里升起。


    她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偷偷从餐盘里,用油纸包起了一块她觉得最好吃的桂花糕,小心翼翼地藏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然后,她迈着小短腿,带着一丝孩童的紧张和期待,跑到了陆鸢的面前。


    陆鸢正沉浸在今夜刺杀计划的思绪中,思考着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可能出现的变故。


    突然。


    一双小手,将一块还带着体温的、有些捏碎了的桂花糕,举到了她的面前。


    “姐姐,你一直站着,肯定饿了。”


    小女孩用稚嫩的声音,小声地、带着一丝怯生生地说道。


    “这个……这个给你吃,很甜的。”


    陆鸢握着刀的手,猛地一僵。


    她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甚至不知道自己和哥哥的性命都悬于一线的女孩,看着那块小小的、温暖的糕点。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自己颠沛流离的童年,闪过父亲那粗糙的大手,也曾这样,将一块来之不易的干粮,塞进自己的怀里……


    她没有接,也没有拒绝,只是愣在了原地。


    小妹见她不动,以为她不方便拿,便踮起脚,学着宫里嬷嬷的样子,有些笨拙地,将那块桂花糕,轻轻地放在了她腰间那柄冰冷的绣春刀刀鞘之上。


    然后,她对着陆鸢露出了一个纯粹而干净的笑容,转身跑开了。


    陆鸢低头,看着自己那柄冰冷的、沾染过无数鲜血的刀鞘上,静静地躺着一块小小的、散发着甜香的桂花糕。


    这幅画面,荒诞,却又无比真实。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一个顶级的杀手,绝不能被这种事情动摇。


    但……


    怎么觉得有些下不了手呢?


    陆鸢一向自诩替天行道,是为了公正形式,是为了皇家正统。


    可是这个冒牌货又做错了什么?他甚至为了灾民还贡献了自己的力量,还在为整个家国做努力。


    至少现在看起来他像是一个善良的人。


    杀他的原因也没有那么光正伟岸,只是因为阻挡了建文帝的路。


    思虑了好半刻,陆鸢猛的一回神发现已经错过了时机。


    陈玄已经睡下,那太监就在一旁侍候着不好动手了。


    好像也只能放弃。


    她为自己找了一个最专业的理由——


    “今夜动手,计划仓促,不如遵从主上最初的命令,在大典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让他‘暴毙’,那样,才能让朱棣的计划,彻底破产。


    这才是最完美的复仇。”


    她做出了最“理智”的决定。


    那块桂花糕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她的掌心。


    她抬起头,看向寝殿内那个已经侧卧在床榻上的身影,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