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儿，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碾过积雪，稳稳地停在了她们面前。


    车门打开，一位穿着军大衣、戴着棉军帽的年轻司机利落地跳下车，冲着王彩凤敬了个礼，虽然不很标准，但动作干脆。


    “王彩凤同志吧？首长让我来接你。”司机的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目光快速扫过林晚，带着一丝询问。


    “对！是我！这是我同学林晚，跟我一起回家住几天！”王彩凤大大咧咧地介绍道。


    “林晚同志，你好。”司机点了点头，接过两人手里的行李，利落地放进后备箱。


    吉普车内部带着一股汽油、皮革和烟草混合的气息。


    发动机低沉地轰鸣着，车身微微震动。


    林晚坐在后排，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被冰雪覆盖的省城街景。


    吉普车能直接开到校门口来接，司机那声“首长”，都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王彩凤的父亲，在军区的职位不低。


    她心里并没有什么攀附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意识到，自己即将踏入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环境。


    车子驶入一片戒备森严、围墙高耸的大院。


    门口持枪站岗的士兵身姿挺拔得像白杨树，检查了司机的证件后，利落地敬礼放行。


    院内道路宽阔，两旁是整齐的苏式楼房，楼间距很大，显得疏朗而安静。


    光秃秃的树木枝干上积着雪，偶尔能看到穿着军装或棉袄的人匆匆走过。


    吉普车最终在一栋独立的、带着小院子的二层红砖小楼前停下。


    小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维护得很好，窗明几净。


    院门口甚至还有一个用沙袋垒成的简易掩体，透着一股不同于普通民居的肃穆气息。


    “到啦！”王彩凤欢呼一声，率先跳下车，像个炮弹一样冲进院子，嘴里喊着，“娘！我回来啦！我还把林晚带来啦！”


    林晚跟着下车，拎着自己的旅行袋，站在院门口，稍微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围巾。


    她抬头看了看这小楼，一种既陌生又隐隐有些压迫感的气氛扑面而来。


    这里的一切，都秩序井然，带着一种无形的纪律性。


    一个系着围裙、面容和善的中年妇女闻声从屋里迎了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


    “哎呀，可算回来了！冻坏了吧？快进屋快进屋！”她看到林晚，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


    “这就是林晚吧？常听凤儿提起你，说你在学校可照顾她了！快别在门口站着，进屋暖和暖和！”


    王彩凤的母亲看起来五十岁上下，身材微胖，脸色红润，说话爽利，带着北方女性特有的热情和实在劲儿。


    她一把接过林晚手里的旅行袋，不由分说就把她往屋里拉。


    屋里烧着暖气，暖烘烘的，与外面的冰天雪地简直是两个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饭菜香气，像是炖肉的香味，还夹杂着淡淡的葱花香。


    客厅宽敞，铺着暗红色的地板，家具是实木的，样式厚重，沙发上铺着白色的钩花垫布，收拾得一尘不染。


    墙上挂着巨大的毛主席画像和几张军区颁发的奖状，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厚厚的马列著作和军事书籍。


    一个穿着军绿色毛背心、身材高大、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听到动静，他放下报纸，抬起头。


    他的脸庞轮廓分明，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古铜色，眉宇间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严肃，眼神锐利得像鹰隼，扫过林晚时，带着审视和打量。


    “爹！我回来啦！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林晚，我同学！”王彩凤扑过去，搂住男人的胳膊，语气亲昵又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王父放下报纸，脸上严肃的线条柔和了一些，对着林晚微微颔首，声音洪亮而沉稳：“欢迎你来家里做客，林晚同学。别拘束，就当自己家一样。”


    “叔叔好，阿姨好，打扰你们了。”林晚微微鞠躬，语气恭敬而得体。


    她能感觉到王父目光中的审视，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习惯性的观察，并非恶意，但足以让人感到压力。


    “不打扰不打扰！凤儿在学校多亏你照应！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王母笑着招呼，


    “你们俩快把外套脱了，喝口热水暖暖。老王，你别杵着了，帮孩子把行李拿到楼上客房去！”


    王父“嗯”了一声，站起身。


    他身材很高大，站起来更显得挺拔，动作间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


    他拎起林晚的旅行袋和王彩凤那个巨大的铺盖卷，迈着稳健的步子上楼去了。


    林晚脱下厚重的棉外套，里面穿着半旧的蓝色毛衣和藏蓝色裤子，虽然朴素，但干净整洁。


    她接过王母递过来的搪瓷缸，里面是滚烫的白开水，双手捧着，指尖传来的暖意渐渐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家。


    一切都井井有条，透着一种规整和力量感。


    这与她之前住的青石巷小院、甚至大学宿舍的氛围都完全不同。


    王彩凤则完全回到了自家地盘，像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跟她妈妈说着学校里的事，一会儿跑进厨房看看锅里炖的肉，一会儿又翻出零食塞给林晚。


    客房在二楼，朝南，窗户很大，采光很好。


    房间里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布置得简洁温馨。


    床上铺着干净的、印着小碎花的床单和被套，阳光照进来，暖洋洋的。


    “你就住这间！看，阳光多好！”王彩凤帮着林晚把行李放好，“缺啥就跟我说，或者跟我娘说，别客气！”


    “已经很好了，谢谢。”林晚真心实意地说。


    这个房间比她预想的要好得多，安静，私密性好。


    晚上，王家的晚饭很丰盛。


    一大盆热气腾腾的小鸡炖蘑菇，蘑菇是黑省特有的榛蘑，吸饱了汤汁，鲜美异常；一盘油亮亮的红烧肉，肥而不腻；还有酸菜粉条和炒土豆丝。


    主食是暄软的大白馒头。


    王父吃饭时话不多，坐姿笔直，咀嚼无声，透着严格的餐桌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