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的分布……似乎有些异常，某些区域的绿锈颜色格外深沉，几乎发黑，而且……


    她极其谨慎地伸出手指，悬在青铜爵上方一寸处，缓缓移动。


    指尖的皮肤能感受到极其细微的、如同静电般的刺麻感。


    “它的气息……很沉，很冷。”她斟酌着词句，声音放缓，带着不确定，仿佛在捕捉虚无缥缈的感觉。


    “不像……我看过的那些博物馆里的青铜器，那些虽然旧，但感觉是‘干净’的。这个……好像被什么东西……‘污染’过？”


    她回忆起秦老师讲过的一些关于“冥器”和“生坑”的忌讳，以及某些器物因埋葬环境或经历特殊而可能沾染不祥之气的说法，但她说得极其模糊，更像是基于直觉的描述。


    韩立军听得极其专注，眉头紧锁，呼吸都放轻了。


    “污染？具体指什么？能感觉到来源吗？”


    林晚的指尖轻轻拂过一处颜色格外深暗的锈斑区域，那里的刺麻感尤为明显。


    “这里……还有器物的内壁，感觉尤其不好。像是……长期接触过某种……极阴寒、极负面的东西？也许是埋葬的环境特殊？或者……它本身被用于过某些我们不了解的、不好的仪式？”


    她将自己那点贫瘠的、混杂着精神力感知和模糊知识的判断碎片拼凑起来，语气充满了犹豫和试探，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得极为耗费心神。


    韩立军盯着她，又盯着那只青铜爵，眼神锐利地闪烁了几下，里面混合着震惊、恍然和更深沉的忧虑。


    “长期接触阴性物质……特殊仪式……怪不得……那些同志的反应就说得通了！这东西不是假的，是‘脏’的！”


    他猛地一拳砸在掌心，发出啪的一声响。


    “妈的！光盯着真伪了，差点把这要命的关节点漏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落到林晚身上，那里面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审视、决断，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意味。


    “小林，既然你能感觉到问题所在，这件事，你必须参与到底。接下来的隔离检测、处理方案，都需要你的这种‘感觉’来指引方向！”


    林晚愕然抬头。


    “首长，我……我不行的，这太专业了，我……”


    “不懂技术细节没关系！”韩立军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专家组会负责操作！你需要的是用你的直觉，告诉他们重点检测哪里，从哪里入手去‘清洗’或者封印这股子邪气！你是现在唯一能‘摸’到门路的人！”


    “可是阅览室的工作……”


    “那边我会安排人暂时接手。”韩立军一摆手，“这事涉及同志们的安全和国家财产，更重要。”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看着她，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种明确的交换意味。


    “小林，这是个苦差事，也是个大责任，甚至有风险。办好了，功劳不小。办不好……但无论如何，不会让你白辛苦。”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却字字清晰。


    “我给你争取了一个省工业大学工农兵学员的推荐名额。专业……就跟文物保护或者机械相关。等这事有了眉目，你就去上学。”


    林晚的呼吸骤然一窒。


    工农兵大学？上大学？


    在这个知识青年大多困于乡村、渴望改变命运的年代，一个大学名额，尤其是工业大学这样的好学校，其珍贵程度难以估量。


    这无疑是跳出当前处境、获得正式身份和更好未来的绝佳机会，远比她等待未知的高考恢复要现实得多！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血液奔涌着冲上耳廓。


    巨大的诱惑如同海浪般拍打着她。


    她瞬间明白了。这就是韩立军给出的条件。


    用这个她无法拒绝的机会，换取她投身于这件棘手且明显带有未知危险的事情中去。


    他确实是被逼到了墙角，才会用上这样的筹码，将她这个“半吊子”再次推上前线。


    认知微调锚定物的效果似乎在隐隐发挥作用，让她更倾向于接受这个提议，淡化其中的风险。


    她垂下眼帘，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迅速权衡着利弊。风险确实有，但这机遇太大。


    而且，这似乎也是目前唯一能合理离开阅览室、一定程度上自主行动的机会。


    “首长……”她抬起眼，脸上努力克制着激动，露出一种被重任砸中、又惶恐又决绝的表情。


    “我……我怕做不好，辜负了您的信任……但这东西确实让人不安，如果能帮上忙……我……我一定尽全力！谢谢首长给我这个机会！”


    “好！”韩立军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松快的表情，虽然转瞬即逝。


    “要的就是你这个态度！”他站起身，雷厉风行地道。


    “具体工作安排，李秘书会跟你交代。准备一下，可能需要暂时搬到隔离研究区那边去。”


    “是！首长！”林晚也立刻站起身，挺直脊背。


    韩立军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林晚转身，握住冰凉的门把手时，手心一片汗湿。


    推开门的瞬间，她听到韩立军似乎又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


    “对了，老秦从南边回来了，带了些特产，回头让小李拿点给你。他好像对这类带‘煞’的古物也有些偏门研究，必要时可以请教他。”


    林晚脚步未停，只低声道了句“谢谢首长，谢谢秦老师”，便轻轻带上了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她背靠着冰凉坚硬的墙壁，缓缓吐出一直憋在胸口的那股浊气。


    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


    心跳依旧急促，如同擂鼓。


    一场突如其来的召见，一个诡异凶险的任务，一个无比诱人却也布满荆棘的承诺。


    那青铜爵阴冷的不祥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韩立军的疲惫与焦灼，专家的束手无策，还有那个金光闪闪的大学名额……


    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像一股汹涌的暗流，瞬间将她卷离了原本看似平静的轨道。


    她隐隐感觉到，这次面对的，可能远比之前的物资筛查更加凶险和莫测。


    而那个大学名额，既是诱饵，也是她必须抓住的浮木。